第47章

第47章

“只是宮廷嚴禁, 尊卑有別,不能壞了規矩。”說完這句話,她就沉默了。

她沉默不語, 商瑞也同樣的噤聲。

相對立而言,誰都沒有打破僵局。

阿滢是因為不知道從何說起, 總感覺她兜兜轉轉又回到了皇宮,好像辜負了商瑞對她的幫忙。

實際上也的确是這樣, 當時為了幫她藏身,商瑞得罪了商濯,還吃了他的奚落和為難, 更有甚者, 被商珠賣得一個徹底。

也不知道後來商瑞有沒有因為她的事情受到牽連, 盡管商濯應了聲說不會與他為難, 商濯在阿滢這裏有前車之鑒, 他出爾反爾, 說翻臉就翻臉, 阿滢放不下心。

思及此,她便試探性問了一句,“三殿下近來可還好嗎?有沒有……有沒有遇到什麽事?”

感受到她的問候關心, 商瑞神色微怔, 看着她備含關切的眸子, “……”

轉而微揚起唇,輕笑,“多謝姑娘關心,近來無事發生, 我這不是好端端站在姑娘面前了。”阿滢瞧了他一會,看起來的确像是沒有什麽事。

“殿下安好便可。”

“那姑娘呢?”商瑞反問她, “姑娘可還安好。”

“我…我自然是一切都好。”她微垂着小臉,咬唇道。

聽着少女磕絆的話語,再看到她緊促的秀眉,商瑞臉上的笑意漸漸淡了。

尤其是在見到她垂首露出的雪白後頸那一塊有不曾消退的痕跡時,他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殆盡,“……”

那是極其隐蔽的位置,若非與人親近,不會無故留下紅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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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就連遲滢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她後頸有紅痕。

這句話脫口而出之後,兩人再次相繼沉默。

商瑞本不該多管閑事,當他問出那句,遲姑娘為何去而複返之時,他身側抱着佛經的下屬貿貿然喊了一聲殿下。

縱然遲鈍如阿滢此刻也感受到氣氛的不對。

她往旁邊看去,只見商瑞已經先一步瞧了他的近衛。

“我……”

總不能說她離開未遂,被某只老謀深算的老狐貍給抓了回來了吧?

皇宮內院,說話無一不小心謹慎,唯恐隔牆有耳。

很快阿滢便調整了心緒,她擡頭臉上珉出一抹笑,“汴安風景獨美,人情繁盛,我想着離開汴安之後,許久都不能再回來了,便改了主意想要多留些時日。”

若非她前端一直迫不及待要回家去,或許真能騙住人,對上商瑞略顯複雜的神色,阿滢笑着笑着,漸漸笑不出來了。

她有種被他看穿了僞裝的無地自容,既然不能面對,索性就裝成縮頭烏龜好了。

“殿下昔日之恩,阿滢始終銘記,将來若是……”她想說報答,想到前段的事情,商濯何等身份,需要她來報答?

于是,阿滢邊改了口,“若是将來殿下有需要阿滢的地方,盡管向阿滢開口,阿滢必然不辭。”

遲滢自打離開汴安,前腳被商濯親自抓回去,後腳他便知道了。

眼下來找她,不過是為了遠程的籌謀而已,可真見了人,聽到她說的這句話。

目的達到了,他的心裏卻不欣然。

“……”

或許是因為她心性單純,而他幫她的目的不良,遲滢卻以為他是個實打實的好人,令他心中內疚。

“遲姑娘無需如此,若是姑娘将來有難,還可以再來找……”商瑞的話不曾說完,他旁邊的近衛已經大聲殿下!似乎想要阻止他。

阿滢循聲看過去,他身邊的近衛道,“姑娘勿怪,殿下出來已久,手頭上的事情尚且沒有處理好,若是沒有完成,皇後娘娘知道了,必然要責備。”

他這句話裏的意思不像是事情趕急,更像是提醒阿滢商瑞的處境,并非宮內的其它殿下那般得勢,讓她不要真的來找他。

“我……”阿滢正要說她明白,不敢麻煩了。

商瑞先一步呵斥了他的下屬,讓阿滢不要同他的失禮計較。

他把原先沒說完的話補全,溫溫笑着道,“我視姑娘為知己,若是姑娘不嫌棄,有需要幫忙的也可盡來找我,我同姑娘适才的話一樣,必然不辭。”

商瑞明朗,話說得逗人樂子,阿滢回他以笑容,“殿下是個好人,我都明白,多謝殿下。”

推杯換盞互相恭維的宴會實在無趣,見到遲滢和商濯一前一後離開,久久不回,商珠跟皇後推說貪杯吃多酒,想出去吹吹風醒醒酒。

皇後沒有多問,擺手叫她去了。

眼下丢了吐蕃聯姻,她心裏還是煩呢,商珠為了前面的事情跟她生了嫌隙,皇後縱然想讓她坐下,在這裏陪着吃酒,說不定還能再續姻緣,可她真要是開了這個口,商珠定然不樂意,皇後想想便作了罷。

商珠沒走多久,便看到了不遠處阿滢在在與商瑞說話,而商濯在不遠處瞧着的場面。

啧,她二哥哥那臉色……

那蠻女還渾然不覺對着三哥哥笑呢,商珠替她在心裏捏了一把汗。

好在兩人沒再多說什麽,場面很快就散了,商瑞離開之後,遲滢瞧了一會也走了。

商珠還以為商濯會上去抓個現行,畢竟看到他中意的蠻女和三哥哥站在一起,他的臉色沉得仿佛修羅一般,不承想,他沒有動靜,轉身離開了。

“公主,您還要逛麽?”旁邊的侍女問道。

她眼珠子一轉,“逛。”

出來有會時候了,怕商濯找麻煩,阿滢趕着腳程回去,剛出了南角門,就被商珠給攔住了。

她低着頭福了身就想離開,前面的商珠堵着路,明顯是沖着她來的。

“你不是跟在三哥哥身邊嗎,今日怎麽做這樣的打扮,要去哪?”商珠裝模作樣問道。

她并不知道阿滢已經知曉她把她的下落賣給商濯的事情。

“奴婢不知道公主在說什麽。”阿滢垂着小臉不擡頭。

商珠冷哼一聲,她身邊的婢女上前徑直把阿滢的臉給掰正。

“遲滢,你還想跟我裝傻充愣呢,我們見過幾次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

阿滢,“……”她不想搭理商珠,幹脆就不說話。

“你真是厲害啊,左邊讓我二哥哥對你牽腸挂肚,右邊又拉着我三哥哥不放。”

阿滢面不改色,“公主說的什麽話,奴婢并不明白。”

“不明白?”商珠圍着她看來看去。

然後她發現了遲滢的衣衫和宮女們的并不一樣,雖說款式樣子差不離,可她的衣衫料子是頂好的,足以和她身為公主身上的相媲美。

“……”

二哥哥真是疼她,就算是擺樣子,裏子的東西必然是最好的。

真不知道她有什麽地方好,樣貌雖然不差,到底不是一等一,比她好看的貴女放眼整個汴安,比比皆是。

況且遲滢壓根就不像表面那麽規矩,她骨子裏可是鬧騰呢,別人不知道,她還能不知道?

“那我和你說件明白的事。”商珠站定在阿滢的身側,湊到她的耳邊悄聲道,“适才你跟哥哥在亭裏說話,二哥哥可是瞧見了哦。”

原本沒有什麽反應的人即刻睜眼,商珠好整以暇朝她揚眉。

阿滢不自覺捏緊手,這怎麽可能?商濯怎麽可能會瞧見呢?

不可能的。

“你疑心我騙你?”商珠就知道她不相信,“本公主可從來不會騙人。”

阿滢看着商珠的樣子,的确不像是騙人。

商珠再哼了一下,随後就帶着身邊的侍女離開了。

阿滢站在原地緊張了好一會,甚至想到了離開,轉念一想,她和商瑞沒說什麽呢,就算被看見了又怎麽樣。

話雖如此,阿滢依舊忍不住心虛。

商珠心情很好往南角轉來轉去,侍女不解問道,“公主,您為什麽要将二殿下看到的消息告知那名女子啊?這不是得罪二殿下嗎?”

“你懂什麽。”商珠道,“我前面才把她的消息給賣了,眼下她定然不知道啊,她被二哥哥抓了回去,我假意跟她賣個好,事情不就通暢了。”

侍女覺得不大妥當,“可是……”她不是早就被二殿下給捉回去了麽。

“公主縱然想渾水摸魚?時日不是對不上。”

“你不說我不說,二哥哥不說,她能知道嗎?”商珠擺了擺手。

見到前面閃過來的人影,商珠頓在原地,反應過來後,她轉身要走,誰知道對方比她更快,吊兒郎當攔在前面,“你回回見我就跑?我難不成是鬼麽?很吓人?”

來人一身錦帶白袍,手裏還拿着一朵折下來的花,吊兒郎當的作派。

商珠噎了一氣,叉腰道,“大膽,見到本公主還不行禮!”

對方肅了肅正形,“你不走我不就給你行禮了。”說罷,端這樣子給她做了個揖禮,“公主金安。”

因為距離過近,對方彎腰下來時,束發的玉冠險些戳到商珠的臉蛋,她往後避讓,險些摔了,還是對方眼疾手快拉住了她,才避免了一場狼狽。

“你……你松開我!”一站定,她立馬掙脫。

對方撇了撇嘴,松開了她。

“大膽無禮,本公主今日且不與你計較了。”說罷就要離開。

對面的少年攔着她,“我們且有許久未見了,公主不想同我敘敘舊麽,這裏沒有外人,回去宴上多無聊。

的确是無聊,但商珠也不想和沈弈在這裏呆着,他說話做事讨人嫌,還特別愛在她面前晃悠,秋闱那段日子被他爹關了禁閉,說是找了許多夫子給他補課業,似乎有些成效了,秋闱挂着尾巴得了眷顧謀了個官位。

商珠得了一些清靜,沈弈可算是沒有來她面前鬧騰了,這才多久,他又來了。

“本公主和你有什麽好敘舊的。”她身份尊貴,任誰在她面前不是恭恭敬敬的,就連很得二哥哥臉面喜愛的蠻女在她面前都是一副安靜樣子,唯獨沈弈,不知道尊卑有別,成日裏你啊我啊,攔着她的路不讓走。

商珠特別想要好好教訓他一回,讓他長長教訓,知道尊卑有別,奈何她與沈意綿交好,不好動手了。

“怎麽沒有好說的,我們許久不見面了。”他面對着商珠,倒退着走,邊走邊給她遞東西,“這是外邊鋪子買來的糕點,你喜歡的那家,蜜餞局。”

商珠已經分了眼神看到他手裏糕點的封裝,的确是蜜餞局特有的油紙,“……”

即便是想吃,她的嘴巴依舊翹得老高,“誰稀罕,我早就吃膩了,再說了,我是公主,我想要吃,自然有的是人幫我去買,何須要你買的,走開!”

沈弈硬要她拿着,“這可是蜜餞局新出的糕點,那老師傅一月只做兩回,你縱然能叫人去買,也要等到下月了。”

商珠停住了腳步,“這是蜜餞局的老師傅做的?”

“可不是?”沈弈晃到她眼前,“你聞聞。”

商珠半信半疑接了過來,打開一看眼睛都亮了,她嘗了一塊,還真的就是那個味道。

蜜餞局的老師傅很會做糕點,可惜年紀大了,他的手藝傳給小師傅們就再也不動手了,現如今居然真的出關做糕點了?若非幼年嘗過她做飯的味道,她真還以為沈弈是騙人的了,

俗話說吃人嘴軟,商珠沒有再攆他,默默吃着糕點。

沈弈倚靠着一旁的銅鶴,“我前些日子忙碌,家裏又有事情,聽人說你和吐蕃王子的姻親已經解除了嗎?”

商珠點了點腦袋,算是應他了。

“這麽快,我原先還想着給聖上遞折子。”

“遞什麽折子?”商珠已經吃完了兩塊糕點,旁邊的侍女遞給她一杯牛乳煎雪上松的蜜茶。

“自然是勸陛下不要讓你和吐蕃聯姻啊。”

商珠轉過頭看着他,“……”漸漸眯起眼睛。

沈弈不自然道,“你看我做什麽?”

“你遞折子的用意是什麽?”商珠問。

滿朝上下,除了劉家的黨羽反對她的姻緣在朝堂上勸父皇三思,除此之外,就沒有人……“幫她”說過話了。

要麽就說這是天作之合的姻緣,要麽就講聯姻有利于兩朝穩定。

若非是二哥哥扭轉乾坤,說動了父皇,她定然要被送到吐蕃去聯姻了。

她還知道,讓她去聯姻的朝臣都是母後找的,就是為了讓她嫁去吐蕃。

思及此,商珠氣憤咬了一口糕點。

沈弈怪籲了一聲,“你吃慢點,別咬到你自己。”

商珠嘴裏的糕點沒有咽下去,含糊不清道,“關你什麽事!”

沈弈失笑,“多日不見,你的脾氣漸長不少啊。”

商珠哼了一聲,接着吃糕點。

許是真的怕她咬到舌頭,沈弈直到她吃完都沒有再講一句話了。

商珠擦了擦嘴角,想到一事便問道,“意綿姐姐還好嗎?”

她自己的事情顧不過來,就沒問她了,眼下二哥哥讓她不要摻合沈家的事情,她不要再多問下去。

“姐姐還好,一直在家養着沒出什麽事,只是不愛出門,不大愛說話了。”

關于二哥哥和她的婚事,商珠也不好說什麽,經此一遭她總算有些明白了,要和自己不喜歡的人過一輩子,是有多不情願,多憋屈。

她之前很想讓商濯娶沈意綿,還覺得這樁婚事很好,就好比人人都想她嫁給吐蕃王子,說若是聯姻成功,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當然了,壞處僅僅是針對她一個人,這些人能有什麽壞處。

“你與意綿姐姐說,待我得了空便去探望她。”商珠讓沈弈轉達。

他卻刨根問底,“到底什麽時候啊。”

“過些時日罷。”

商珠拍了拍裙擺,朝他道謝,“多謝你給我送的糕點,我要回去了。”

沈弈又道,“我秋闱榜上有名,如今分到了谏院,你不為我高興?”

這有什麽好高興的?不過商珠沒那麽講,順着他,“恭喜恭喜,你終于苦盡甘來了,日後改邪歸正,好好做事罷。”

別似之前那般讨人嫌,這句話她留在心裏嘀咕,沒有真的講出來。

“瞧你的樣子就不是真心賀我,若是真心賀我也該拿出一點誠意來,好歹有個賀禮什麽的罷?”

商珠嘴角抽了抽,敢情來找她要賀禮。

她剛要罵他兩句,忽而想到一事,問道,“秋闱的考生,你都認識麽?”

沈弈把手裏的花抛得很高,又去接住,“認識啊,怎麽了?”

“那……”

“我能不能朝你打聽個人?”她試探問。

沈弈動作停了,“什麽人?”

“就是……姓燕。”

其實她已經知道了,燕郡為秋闱榜首,父皇許他進了禮部。

“你看上他了?想讓他給你做驸馬?”沈弈問。

“胡說八道什麽!沒有的事,我就是……哎呀!你打聽那麽多做什麽,你且說你幫不幫我罷?”商珠叉腰。

“哦。”沈弈跟她杠上了,“你若是不告訴我,我就不幫你打聽。”

“不幫我?你壓根就不知道他是誰罷?”商珠故意用激将法。

沈弈果然上鈎了,“我怎會不知他是誰,我們同入貢院時,燕郡與我的關系最好,你尋身邊的侍女去打聽打聽誰人不知。”

商珠有些信了,支支吾吾道,“他原先與我有恩,我想當面謝謝他。”

“就只是這樣?”沈弈瞧着她的臉色。

“不然呢?”商珠白眼道。

“你想見他?”

商珠點頭,“如若可以的話,當面道謝也可以。”

“成,那我幫你問問。”

沈弈丢了手裏的花,低臉把玩着腰間的玉佩。

“……”

阿滢回來之後一直揣揣不安,她小心伺候,與此同時,小心翼翼觀察着商濯的臉色,看來看去也沒瞧出什麽端倪,難不成,商珠是欺騙她的?

可她剛剛說得有鼻子有眼,不像是騙人的。

商濯神色淡淡,她打量到宴會散了,出去之時,許多人來找商濯請辭,她跟在後面,人一波一波的,說着恭維話,期間不少人把目光給轉過來看她,阿滢受不了注目,悄悄挪着小步子躲到商濯的背後躲着。

她縮到商濯的後面總算是好一些了,沒那麽多人瞧着她。

商濯在朝中果然是備受贊譽,其餘的皇子沒那麽多官員相送,他被人圍得水洩不通。

阿滢在後面跟着默默聽了些口風,還有人給商濯引薦自家的女兒。

她心中有幾分了然,原來如此啊,大抵是想要商濯做女婿。

也是,沈家的婚事黃了,商濯可不就成了香馍馍,人人都想要他做乘龍快婿。

本以為商濯要走,他停留了許久,商來的人越來越多,這家的女兒那家的女兒,應接不暇,縱然家中沒有女兒的朝官,也跟他說自家外戚有個正值妙齡的女兒。

阿滢探出頭去,跟着朝官過來的貴女們羞赧跟在後面,想看商濯又不敢看,臉都紅了。

“……”

男人微微側眸,見到身後的少女一臉好奇。

他斂目,“……”

趁着商濯在與人應酬,一時半會走不開,阿滢靠近昭潭,湊近他,想問問他方才殿下有沒有出去了,是否看到什麽。

她剛靠過去,才要跟昭潭說話,百忙當中被人群環繞的男人,暗中伸了一只手直接把她給拽過來。

不,是提過來,阿滢險些一個踉跄摔倒在地上,還想埋怨始作俑者瞪他,剛擡頭就見到男人暗沉的眼神,她立馬噤聲,“……”

昭潭在後面同樣的無言,遲姑娘忽而朝他靠近做什麽?

沒過多久,應付完朝臣,很快便出宮啊。

阿滢謹慎跟在商濯的後面,他前腳上了馬車,阿滢不知道要不要上去,畢竟周圍還有未散的人群在看,多是在留意這邊的動向。

她一個宮女打扮的人如何能上主子的馬車,與主子同乘。

何況,方才商濯的臉色不好看,她沒有忘記,暫時不想和商濯同在一處。

于是乎,阿滢就在旁邊杵着不動。

不料,昭潭做了一個請她上馬車的手勢,“遲姑娘。”

阿滢咬唇,“……”

“眼下人多,我還是跟着馬車走罷。”

話是這麽說了,昭潭根本就不管她,依舊做着請她上去的姿勢,似乎她不上去,這件事情就沒完。

周圍在看的人已經在竊竊私語了,阿滢最終還是上去了。

一進去就見到閉目養神的男人,五官俊逸出塵,他一言不發,越發靠近他,越讓人周身不自覺發冷。

阿滢蹑手蹑腳爬坐到他的旁邊,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才坐穩,馬車立馬動了,因為沒準備,整個人往旁倒去,直直栽入男人的腿前,她抱住了男人的大腿,這才立穩了。

阿滢仰頭一看,原本閉目的男人微擡了點眼皮子,感受到他眼底傾瀉而出的寒光,阿滢一哆嗦,立馬就爬了起來,她顧不得整理自己,先給商濯整理衣袂,把她弄亂的鞋履弄得整齊。

即便商濯的衣袂并沒有亂,她也要做樣子理一理。

馬車走了好一會,只聽到轱辘轱辘的轉動聲,她的心漸漸平穩下來,可是沒有平穩多久,一旁靜默的男人突然開口了。

“為何不上車?”

阿滢落下去的心瞬間高高提起來,“……”

她斟酌着話,還是那套說辭,“宮外各家沒走的人還多,我與殿下一處,恐怕污染了殿下的清譽。”

旁的宮女皆是随着馬車走,就她一個人上了馬車,不覺得奇怪那才有怪的呢,縱然方才沒有停留多久,明日也該有閑話了。

真不知道商濯帶她進宮做什麽?之前不是藏她藏得好好的嗎,不想讓人知道她的存在,現在這又是做什麽?帶着她抛頭露面。

“是污你的清譽,還是我的清譽?”他再問。

阿滢義正嚴辭,“自然是殿下的清譽。”

男人譏笑,“……”從他的笑聲,阿滢臉都燙了,她的氣息弱了幾分。

“遲滢。”男人低喃她的名字,聲音溫柔,似是嘆息。

沒一會,阿滢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他捏着手腕拖了過去。

馬車裏傳來啊呀一聲,還有小幾被推翻的聲音,随性的丫鬟,馬夫,侍衛,昭潭,全都聽了進去,誰都沒有吱聲。

阿滢吓得魂不附體,她被商濯扯了過去,又到了他的腿前,阿滢攀着一旁的小幾,想要有個依仗,誰知道商濯翻手,那小幾撞到了馬車的角落徑直碎了,桌上的香爐和糕點潑灑了一地。

商濯生氣了,她承受不了下場,阿滢要往外跑,被他捉了回來,這次可是牢牢被他抓到了懷中,後背貼着商濯的胸膛,他的鐵臂圍着她的腰肢,壓根拖不得身,小耳朵觸碰到他的喉骨。

“……”

“殿下。”阿滢心慌喊他的名字。

她想要抗拒的手腕被男人大掌捉住,把她反束縛在後面,很巧妙的控制,她不動還好,一動手就疼得緊,這是商濯給她留的餘地,仿佛在提醒她不要自讨苦吃,若是動,疼的就是她自己,若是老實不動,就沒事。

男人清冽冷淡的氣息噴灑到她的耳後。

他跟她說話,“你在心虛嗎?”

“我……我沒有。”阿滢蹬腿,沒動兩下,也被男人給緊緊扣住。

“沒有什麽?”

“沒有和商瑞私會?”這一句話鑽到耳朵裏。

阿滢心裏一咯噔,他果然是知道了,難怪他的臉色奇奇怪怪,适才在人前拉她過去,不管她險些摔落。

“怎麽?有了商瑞不夠,當着人前還要和昭潭靠近?”

什麽?!阿滢被他一句話說得莫名其妙。

“殿下誤會了,我和三殿下并非私會,只是偶遇,我和昭潭也沒有什麽,我只是……”只是想像他打探消息而已。

“只是什麽?”

他掐着她的小臉之讓她轉過來,阿滢的另外一只耳铛在這番争執當中掉了下去。

她還想撿起來,可惜動彈不得。

“若非私會,你告訴我,商瑞被父皇禁足,只叫往來長信和法華兩殿,沒有恩準不能随意走動,你們因何在宴殿無人發覺的角落偶遇?”

阿滢默默聽着,她莫名覺得眼下的商濯不可理喻,根本沒辦法和他講道理,他只認定自己看到的一切,不聽你解釋。

就好似……好似吃了醋的妒婦一般。

吃醋的妒婦?此念頭一出,阿滢吓了一大跳,怎麽可能?

她真是被他吓懵了,神智不清會冒出這樣的想法。

眼下的男人太過于可怕,他的眼底翻着怒火,薄唇邊噙着冷笑,好似要将她撕碎。

阿滢知道商濯的本事,現在他不掐她了,只會将人剝個幹淨,狠狠壓着,屈着腿腳。

沖撞,反複。

還要在你耳邊說很多的話,讓你沒有辦法不聽。

若是不專心聽,他還會繼續折磨你,問你他說了什麽。

“……”

該怎麽辦?

阿滢想起在莫臨關那會,心眼狹小無比的豆腐郎見到他家娘子和別的男人多說了兩句,便罵她的事。

兩人常常吵架,可沒過多久,豆腐郎很快就被哄順貼了。

他夫郎是個火爆的脾氣,嗓門高心眼小,回回都能被她哄順,有人跟她讨裏頭的學問,阿滢當時在旁邊買米糕聽着她說話,那娘子是這樣說的。

氣頭上的男人不好哄,且不要跟他講道理說別的,他聽不進去,需得将他誇得天上有地上無,再狠狠編排令他不順的人一通,誇出好來,叫他順來這口氣,人也就舒坦了。

阿滢咬唇,死馬當活馬醫,“殿、殿下龍章鳳姿,世上少有,我心中喜悅,見過殿下這樣的人物,怎麽可能再瞧別人一眼。”

真是恨不得咬了舌頭,幸而馬車內燭火不大明亮,偶爾月光随着抖動掀起的簾子起伏,倒也不怎麽礙事,不輕易叫人瞧了去。

似乎沒有想到她會那麽說,他的氣息稍停了會,“……”

良久之後,“呵。”男人冷冷一聲,不知道信沒信。

阿滢心中七上八下跳得很是厲害,她猶豫還要不要說,商濯給她的逼迫感實在太強了,她不想再一會難受,幹脆就閉着眼睛往下瞎說了。

“三殿下如何比得過殿下,我心中是偏向您這邊的。”她違心道,閉上眼睛在心中嘆氣。

商濯許久沒有動靜,僵持了好一會,男人微微松開了,她的手腕轉了過來,臉也脫了他的桎梏,雖然還是在他的控制範圍之內,少了這層束縛舒坦了許多。

“……”

如此一來,商濯是信了她的鬼話了罷?

萬萬沒有想到,他喜愛聽這些?誇他的人多了去了,今日在宴會上,多少人誇他贊他捧着他,他淡聲應了,那些話聽過便過了,沒什麽反應。

眼下動這樣大的怒,幾句話而已,他居然好似真的聽進去了,簡直不可思議,看來前人之鑒用處不小。

這可是硬誇,再要說別的,她也說不上來了。

沉默良久,商濯始終沒有松開她,抱着她,阿滢依偎在他的懷裏一動不動。

就讓她以為會這樣下去一直到蔓華苑之時,商濯低頭吻了下來。

阿滢被他親着,他坐在軟塌之上,阿滢跪坐在他的面前,是一個承恩的姿勢,她兩只小手扯抓着男人的腰帶,與他唇齒相依。

孤單僅存的耳铛晃得厲害,暧昧的聲響夾雜在馬車轉動的轱辘聲中。

她的衣衫亂了,頭發也亂了,因為其中穿插了他的長指。

束發的釵環落了下去,砸的聲音很清脆。

“……”

親了好一會,他總算是松開了,阿滢看着男人衣冠整齊,而她……

他垂眸,以修長的指為梳給她理着頭發,“這一次我便罷了。”

“再有下一次。”

他将她提抱起來到腿上,捏着她的腳踝,給她整理裙擺,語氣溫和說着威脅人的話,“我會打斷你的腿。”

阿滢,“……”她絕對相信商濯會做到。

“不會。”

下次見到商瑞她一定轉頭就跑。

男人低笑,似乎為她快速回答而愉悅。

她的裙擺已經整理好了,他給她弄頭發,松松挽了一個發髻,就連耳铛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撿了起來,重新給她戴上了。

“記住了。”

他重重掐了掐她的臉。

阿滢點頭,“殿下,我記住了。”

商濯一直抱着她,馬車停了之後,阿滢慢慢挪下去,他倒是沒有阻止她了。

撣了撣被她坐亂的衣擺,随後下去了。

站定後,阿滢才發現,這裏不是蔓華苑,看匾額,好像是商濯的府邸。

他帶她來這裏做什麽?

“……”

商濯在前面走,阿滢頓住還在看,商濯發現她愣在原地,側身看過來,察覺到男人的眼神,她立馬提着裙擺跟上。

進馬車之前她盤的還是雙螺髻,眼下一出來,頭發就散了,雖說還是盤了一個發髻,到底太明顯,她目不斜視,生怕對上促狹的眼光。

商濯的府邸比蔓華苑大多了,廊庑四通八達,若是沒人引路,頭次來,只怕要走丢了繞暈了。

伺候的人更多,裏面的人見到她跟在商濯後面亦步亦躊,明顯愣了。

阿滢總覺得她前腳走了,後面便會生出許多議論。

走了許久,到了一處院落,似乎是商濯的寝房。

阿滢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立在旁邊,是被打發去莊子的渙月。

進了外室,商濯站定坐下,阿滢不敢坐,就立在他的旁邊,有伺候的人給他上茶,阿滢慢吞吞看着他喝茶。

喝了半盞,男人終于擡眼瞧她了,看了好一會。

他道,“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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