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男人果然站定了腳步。

商珠不自覺攥緊拳頭, 想通過商珠和遲滢的關系為自己争取到一些可能。

想是這麽想,商珠的語氣依舊很慫,“二哥哥莫怪珠兒說話不好聽, 那蠻女的身份豈不卑微麽?她如何能與二哥哥相匹配?”

“那燕郡縱然家底單薄,可他高中秋闱榜首, 能在禮部任職,不必遲滢好一些麽?”

莫說遲滢是一介農女, 她家底何止單薄,家中甚至沒有什麽人了。

說完,她一直留意着商濯的動靜, 瞧他看起來并非毫無反應, 甚至轉了過來。

“你在跟我談條件?還是在提醒我。”商濯似笑非笑問道。

“珠兒不敢。”感覺到自家兄長話語裏的無盡威懾力, 她越發慫了。

“我不是談條件, 也不是提醒兄長, 更不是看輕蠻女的身份和家世, 只是覺得...”說不下去了, 商珠索性沉默,閉口不言。

遲滢身份低賤,便是給二哥哥做個曉事的通房丫頭都算是高高的擡舉她了。

眼下, 商濯無比看重她, 帶着她示于人前不算, 還将她帶回了府上,正兒八經的沖着,為她和喝避嗣的湯藥。

若不是在她的身上栽得深了,商珠着實想不到旁的緣由。

“你覺得什麽?”商濯卻沒有放棄過她的凝噎, 設色淡漠追問道。

話說到這個份上,商珠便閉眼冒死直言了, “二哥哥喜愛她至此,難不成要将她留在身邊做姬妾?”

商珠到底是轉了一個巧妙的彎子,她想說的是,二哥哥舍得讓她做妾室麽?

Advertisement

倘若真喜愛一個人,是舍不得她受委屈,也容不得她身邊有旁人的。

“她的事情,我自有考量,你只需做好你本分的事情就可以,別的,不是你該考慮的。”商濯給了她那麽一句。

“我不過是推己及人,二哥哥莫要生氣,日後再也不敢了。”即便是心中不爽,商珠也不敢跟商濯硬來,因為他要是說不管她,就是真的不會再管了。

商濯看了她一會,随後帶着昭潭離開。

等高大俊逸的男人離開之後,商珠有氣無力癱軟在圈椅當中,心裏止不住的難受,越發想哭了。

痛恨自己軟弱無力,遇到事情便只知道哭,最後她還是忍了下來,沒有再哭了。

阿滢歇息到用午膳那會子才勉強轉醒,用膳的時候不見商珠,原以為她出去了,問了渙月才知道她被商濯訓斥了幾句,眼下悶在院子。

“可知道是為着什麽事訓斥?”

“奴婢聽伺候早膳的人說,似乎是為了公主的婚事。”

“婚事?”想必商濯是知道了。

“二殿下怎麽訓斥的?”

渙月将偷聽來的消息轉達給阿滢,便說是商濯不同意公主瞧的那個人,讓她重新挑選。

“貌似還提到了姑娘。”

“我?”阿滢的第一反應便是,“二殿下知道公主找我幫她勸說殿下的事了?”

“不是。”渙月搖頭,給她布菜色,叫她多吃一點,“聽伺候的人數,是因為公主問了殿下日後要如何安置您,給您什麽身份,二殿下才對她冷了臉色,訓斥她。”

“哦?”阿滢來了一點興趣,“你快找個早間伺候的丫鬟來給我回話,我想具體問問,到底都說了些什麽。”

“姑娘,您可千萬不要惹事了,府上都是二殿下的人,您要是...”聽到不該聽的,吃罪的絕對不是阿滢,而是她們這些做丫鬟的。

“既不能叫人來回話,你且告訴我,二殿下是如何答複公主所問的話茬?”

“殿下對公主說這不是她該管的事情,讓公主安分守己,不要鬧出事端。”這話聽起來便及其符合商濯的口吻,阿滢相信,絕對是他能說出來的。

“......”難怪商珠不好受了。

“你着人備辦一份午膳,我給公主送去。”

“好。”渙月樂得看阿滢跟商珠拉近關系,連忙就吩咐人下去準備了,特地囑咐要挑選一些往日裏公主喜愛吃的膳食。

阿滢匆匆用了午膳便領着渙月帶着膳食過去了,令她罕見的是,商珠竟然沒有哭訴。

本以為遭了商濯的冷言冷語,商珠會哭成一個累人,沒想到她就是兀自坐在院子裏的望月亭下發愣,入迷得緊,不知道在想着些什麽。

丫鬟們沒有通傳,阿滢徑直進去,走到她的身側,把午膳放到圓桌上,她都沒有回神,知道阿滢叫了她一聲,她才勉強轉過頭。

“你來了。”見到她也是興致恹恹,好似生了病。

“公主早膳沒有用多少,午膳不吃怎麽成?”

阿滢打開是何,把裏面的精致小菜給拿出來,邊擺邊說道,“這些都是手底下的丫鬟們置辦的,說是公主往日裏愛吃的,多多少少還是用一些罷?”

阿滢抿出一抹笑,将木筷遞給商珠,她瞧着阿滢遞過來的木筷好一會,到底還是接了過去,侍女寶蘭上前給她布菜。

随意吃了一些,商珠放下木筷,“你就沒有什麽要問我的?”

說完這句話,不等阿滢回答,她已經已經答了上來,“我真是糊塗,你能過來看我,想必已經知道今天早膳發生了什麽罷。”

“嗯。”阿滢颔首,“從丫鬟的口中聽說了一些。”

“你覺得我不該生氣麽?”商珠沒頭沒尾來了那麽一句。

阿滢聽得雲裏霧裏,“應該生氣。”換做是她,她定然會生氣。

“二哥哥的做法,分明就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她不敢當着阿滢的面說得太明白,奪過寶蘭手裏布菜的木筷往小菜裏條件了一些她不喜歡的菜色,放到阿滢面前的碗碟裏。

“你吃。”

知道眼前這位嬌蠻小公主是在跟她鬧脾氣,阿滢順着她的意,動筷子吃了一兩口,随後放下了木筷,“午膳剛用過,委實沒有肚子陪公主再吃了。”

阿滢叫她把心裏的氣給撒順暢了,商珠沒有計較,反而很好性子道,“既然如此,那就不吃了罷。”說是不吃,她接着動了木筷。

阿滢瞧着她一會,心裏盤算着應該怎麽讓商珠帶着她出去。

“你瞧着我做什麽?”她打量的目光過于直白,商珠用好了飯菜淨了手與口,叫人撤走,問阿滢。

“公主和殿下生得相似。”她道。

“我們都是母後生的孩子,自然是相似了,你說的什麽傻話。”

“不過,三殿下和二殿下更相似。”阿滢話鋒一轉。

商珠左右瞧了瞧,幸好這是在她的院中,丫鬟們被遣散到望月亭的不遠處你,沒有人在跟前聽着。

盡管如此,商珠依舊心有餘悸,“你還敢在二哥哥的府上提起三哥哥,你仔細傳到二哥哥的耳朵裏,他處罰你。”

“哦。”阿滢止不住撇了撇嘴。

她早就左右看過了,丫鬟們都立在不遠處,根本就沒有人發現,商珠真的就是大驚小怪了。

只要她不說出去,不會有人發現兩人交談的內情。

“你怎麽好端端提起我三哥哥來,難不成你真的喜歡我三哥哥。”商珠好奇道。

“公主真真是說笑了,哪裏就扯上了兒女私情,不過是見公主的樣貌,故而想到了三殿下而已。”

“話說回來,原先的話,你還沒有回答我,你更喜歡二哥哥還是三哥哥?”

“誰都不喜歡。”阿滢徑直道。

“.....”這算是什麽回答?

“我的兩位哥哥皆是人中龍鳳,你都有意也不算是難以啓齒。”商珠将她的話反着聽,她不相信阿滢對兩人沒有一點喜愛。

阿滢着實不想跟她解釋,在想着怎麽從商珠的口中套到有兩人不和的緣由。

怎麽說她才不會起疑問?

正當阿滢思量的那會子,商珠已經率先問了,“我有件事情一直弄不明白,你和我三哥哥什麽時候相識的?”

“你從椒房殿離開之後,對了,你是怎麽神不知鬼不覺從母後的椒房殿離開,又躲到三哥哥的長信殿中的?”

“偶然相識。”因為有求于商珠,阿滢并沒有将話說得太回絕,把她的話茬給堵了回去。

“偶然?”商珠哼了一聲,“我才不信你的鬼話呢,你前兒說與我二哥哥有恩情,我倒是信了你,因為二哥哥常年征戰沙場,被人算計了叫你撿了一個空子,得了救命恩情的名頭。”

“可我的三哥哥,自幼養在皇宮,極少出門,更沒有離開長信殿和法華殿,你是怎麽偶然與三哥哥相識的?”

“公主很想知道?”阿滢反問。

商珠面無表情牽了牽唇,“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神情就跟我二哥哥一模一樣。”

約莫是兩人在一起久了,因此兩人的神情基本上一模一樣。

方才她在蠻女的臉上見到了與二哥哥差不離的神色。

“不知道。”好端端說着話,怎麽又提到了商濯的身上。

“你這般冷臉,難不成真的喜愛我三哥哥勝過二哥哥。”

要不是要耐着性子套她的話,阿滢真的會将她給丢出去。

她自家都顧及不暇了,還有心思來探聽她的消息。

“沒有的事。”阿滢再三否認。

怕商珠再追着問,阿滢連忙轉了話茬,“公主真的不想知道麽?”

“我想知道呀,不然作甚一而再再三問你是如何認識的。”

“不如我們交換。”

“啊?”商珠不解,“有什麽好交換的?”左不過就是知不知道,告不告訴的事,還有什麽需要牽扯到交換。

阿滢終于把事情繞到她的主旨上了,“我想知道三殿下因何不得皇後娘娘鐘愛。”為何備受排擠的樣子。

他雖然出衆,卻入不得衆人的眼睛,與商濯得到的相比,委實太少了。

“你...平白無故好奇這個做什麽?”商珠又四處瞧了瞧,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

阿滢但笑不語,并不告知她,為何好奇。

“公主若是告知我,我必然不會叫旁人知曉,一定會守口如瓶。”阿滢發誓。

商珠蹙眉,“你想錯了,母後并沒有厭惡三哥哥。”

“是嗎?”若是沒有厭惡,為何日常請安問候,從不傳喚商瑞,他在皇宮當中,仿佛一個隐形的存在,就只是為衆人祈福。

“公主既然不說就算了。”阿滢趁熱打鐵,跟着她說一些奚落話,“我知道公主從未把我當成朋友,這等子隐私事,自然是不能叫我知曉。”

“瞧你,扯到什麽地方去了。”商珠聽她的話,忍不住瞠目結舌。

“我...我若是告知了你,你千萬不能說出去,若此時再被人翻出來說,傳到父皇的耳朵裏,指不定你的腦袋要搬家,屆時二哥哥都保不住你。”

雖然知道商珠的口吻,有極大的部分是在恐吓她,阿滢依舊是鄭重其事點了點頭,“必然不會有第三個人知曉。”

商珠嘆了一口氣,“其實二哥哥和三哥哥是雙生子。”

“什麽?”兩人竟然是雙生子!

轉念又不覺得奇怪了,商濯和商瑞無比相似,不過是周身的氣韻和身量有些不相同罷了。

若是不熟悉兩人的人,認錯也說不準。

因為真的太相似了。

“你也知道,自古雙生子難活,亦或是只能活其一,母後當年早産,生下二哥哥之後,三哥哥遲遲沒出來,再因為胎斜的緣故險些喪命了。”

“所以這就是皇後娘娘不喜歡三殿下的原因?”阿滢不敢相信,有些過于荒謬了,即便是因為早産難生,也怪不到三殿下的頭上罷。

“并非如此。”商珠搖頭。

“是因為後來的一些事情,讓母後對三哥哥多了厭棄,最終棄之不顧。”

“什麽事情?”阿滢絞盡腦汁想不明白。

“二哥哥早慧出衆,自幼便因為美姿儀在汴安廣負盛名,就算是先皇後所出的太子哥哥也比不上二哥哥。”

“與之對比,同樣是一母所出,三哥哥卻不夠聰穎,他開蒙和二哥哥一樣的時日,卻遠遠被二哥哥甩在後面,還總被太師少輔責罵文章寫不好,騎馬射箭比不上二哥哥,二哥哥能中靶心的時候,三哥哥連弓箭都拉不開。”

這差距的确有些大了,可商濯早慧,也并不是商瑞的錯啊,“皇後娘娘和陛下訓斥三殿下了?”

“父皇沒有說什麽,只是母後...她總是唉聲嘆氣,說三哥哥蠢笨愚鈍,許多次都被三哥哥聽到。”

龍生九子,各有不同,皇後未免有些...阿滢不敢多說皇後的不是。

“或許是因為這些事情,三哥哥的心中生了怨恨,常常對二哥哥下毒手。”

“下毒手?”阿滢想不到年幼的孩子是如何下毒手的。

“嗯。”商珠點頭。

她看穿阿滢的吃驚,朝着她道,“并非是我胡言亂語,說得有些難聽,實在是三哥哥做得有些過分,二哥哥好多次險些被他給害死了。”

“起初,三哥哥只是在二哥哥的書目當中放癢癢粉,想要二哥哥當中出醜,誰知道二哥哥能忍,愣是沒有露出一點破綻,三哥哥以為癢癢粉放少了,他又故技重施,把所有的癢癢粉都給放了進去,誰知道被二哥哥抓了一個現行。”

該說不說,幼年的商瑞的确是有些笨了。

“當時我來尋二哥哥,正巧聽到兩人的談話,二哥哥讓他不要再這樣做,三哥哥不領情面,惱羞成怒斥責二哥哥故意的,總之不歡而散。”

“後來呢?”阿滢追問。

“後來,三哥哥的确是消停了一端時日,本以為沒什麽事了,後來他又往二哥哥的膳食糕點中放了瀉藥,二哥哥不喜歡吃糕點,你知道的,全都被我吃了,我腹中難受,母後叫太醫來看,又讓人查,查到了三哥哥的身上,他被母後斥責怒罵,罰跪在長寧殿外。”

長寧殿是皇後昔年為妃只是所居住的場所,那裏雖然比不上椒房殿卻也寬敞明亮,人來人往。

商瑞被罰殿外,宮內想必都知道了,至于宮外,或許也都知道了。

商珠的後言,證實了阿滢的猜測,“合宮上下鬧得沸沸揚揚,三哥哥罰跪起來後,母後問他可知錯了?三哥哥卻道母後偏心寵愛,若是厭惡他,為何又要将他給生下來?當時的場面鬧得難堪,母後砸了東西,說他大逆不道,不知恩謝養育之恩,後來父皇來了,才堪堪止住。”

“三哥哥被禁足長信殿。”

“禁足了多久?”阿滢問。

“約莫半個月。”那時候正趕上中秋,都沒有把他給放出來。

“我其實幫三哥哥求過情,但是他不領,罵我假好心。”

阿滢,“......”或許是因為商珠總粘着商濯,叫商瑞覺得商珠并不把他當成兄長罷。

“禁足出來後,三哥哥看似安分了,背地裏依舊找二哥哥的麻煩,他隔三差五就偷偷找二哥哥的茬,甚至設計了二哥哥游湖的船,特意将周圍的侍衛支開,差點害死二哥哥。”

“幸而人趕到得及時,二哥哥被救下了。”

“二殿下不識水性?”她記得商濯的水性很不錯。

“識。”

商珠嘆一口氣,“是因為三哥哥在二哥哥的酒水裏放了軟筋散,二哥哥脫力,險些去世。”

“後來,二哥哥得知隐瞞了此事,三哥哥變本加厲,在春獵場上又設計陷阱,害二哥哥與人走散,身陷長蟲窩裏,險些死在裏面。”

阿滢恍惚回神,難怪她在商濯的臂膀上見到撕咬留下的痕跡,當時她還驚詫,商濯去打仗,對方還放了野獸?

不曾想竟然是在獵場上受的傷。

“被人發現之時,二哥哥已經氣息奄奄。”

“你不知道三哥哥是真的狠心,他把二哥哥的生路都給斷了,在他的馬匹還有弓箭上動了手腳,二哥哥赤手空拳和長蟲搏鬥。”

“幸而與二哥哥同行的官員發現不對,這才及時禀告父皇,出了禦林軍這才将二哥哥給救了出來,否則還不知道出什麽事。”

“後來三哥哥受了重罰,母後找人尋欽天監算了算,說是三哥哥命中帶煞,要禮佛靜心,遠離是非紛擾,人群喧鬧,母後便求了父皇讓他往返于長信殿和法華殿,常年抄寫經書。”

“原來是這樣啊。”阿滢得知真相不免唏噓一陣。

商瑞溫潤安靜,誰能想到過往卻是如此。

或許是因為皇後和皇帝的偏愛,旁人的奚落,叫他心中難受不可控制,屢次做出傷害商濯的事情。

“後來,就很少見到三哥哥了。”

“他弱冠之年已過,父皇便解了他的禁锢,不過,他的确是改變了許多,想來多年受佛祖浸潤,心中妒忌已經消散,三哥哥也不常出宮走動,話更是少了,父皇母後下令不許人提起此事,否則就狠狠發落,株連九族。”難怪她四處打聽不到消息。

說完之後,商珠及時飲了一口茶水,解了口幹舌燥。

好一會,她問遲滢,“你與我三哥哥又是如何熟悉的?”

瞧着三哥哥還挺維護她,“你知不知道二哥哥那段時日大肆搜捕你,三哥哥竟然還幫着你藏匿,我當時就想,若是二哥哥知道你在三哥哥那地方,指不定會怎麽...”

“我與三殿下相識,是個意外。”阿滢道。

“什麽意外啊?”商珠叫她說的清楚一些,“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訴你了,你可千萬不要與我扯謊啊。”

阿滢嘆氣,“是真的。”

“其實我當時也不知道三殿下會救我。”她隐去如何從皇後的椒房殿中逃出去的細則,只講到在逃亡的地方遇上了巡夜的禁衛,随後遇到了商瑞,他見她可憐便借他的地方暫避。

“你說來說去,還是沒有說清楚,你和我三哥哥到底是怎麽相識的呀?”

“對了,你原先和我二哥哥到底是什麽恩情?之前不是都好好的,眼下鬧得不可開交。”

“你一道與我說了呗。”商珠催促。

阿滢簡略一些說了她和商瑞的碰面,“真是這樣?”

“嗯。”阿滢鄭重其事點頭,“就是這樣。”

“我也沒有想到三殿下會幫我。”

“三哥哥近些年改了許多,那時候太後重病纏身,即将不久于人世,三哥哥暫得赦免出來見人,太後說他身上有了些佛性,更多了一些慈和。”

“本來三哥哥要關上許多年,就是因為太後的一句話,所以弱冠之年一過,父皇便解除了他的禁足。”

“你和二哥哥呢?你和我二哥哥的恩情還沒有告知我呢。”

阿滢不想潑她的冷水,也是挑挑揀揀說了一些,沒有提商濯中毒的事,只講他流落塞北,她救了商濯,商濯隐瞞身份哄她來汴安,明明說好娶她,卻食言了。

“原來是這樣啊,二哥哥也太壞了!”商珠憤懑捏了捏拳頭,“這也不怪你,原來是二哥哥哄騙了你。”

“我原先以為公主會覺得我蠢笨不堪,這樣的話也相信呢。”沒想到商珠會說商濯的不是。

“可說到底還是二哥哥騙你在先啊,你信了他的話并非你的錯。”她話音未落,“好罷,你着實笨了一些,若是換成我,指不定也要上當受騙。”

阿滢,“......”這句話實際上可以不做補充的。

“眼瞎紛擾已過,你到底還是留在了二哥哥的身邊,将來二哥哥的身邊必然會有你一席之地。”商珠算是寬慰道。

阿滢沉默下來,窺見她的神态,商珠以為戳到了她的傷心處,便試着寬慰她道,“你也別怪二哥哥,時局所致,那時候置于陷境當中,他不得已而為之。”

“你別怪我說話難聽了一些,你的家底實在太過于單薄,給二哥哥作配,說出去,定然那不會有人相信。好在二哥哥心疼你,你就安心留在他身邊吧。”

“将來若是有個一子半女,也能子憑母貴。”阿滢隐藏情緒笑了笑,“公主說的是。”

“我總得讨好了殿下才是,公主可知二殿下的喜好嫌惡?”

“喜好?”商珠想了想,“沒有罷?”她的腦子轉來轉去,“這麽些年也從未見二哥哥有什麽特別喜愛的東西,若說是喜愛...”

她的目光緩緩落到了阿滢的臉上,“我覺得是你。”

阿滢,“......”

“你別覺得我騙...”阿滢實在不想聽她廢話,一句公主說得是很快就把話給含糊了過去。

“若說是厭惡,從未見過二哥哥動怒,他應當是厭惡三哥哥的,還有旁的麽?二哥哥喜潔,髒兮兮的東西他必然厭惡。”

商珠的話看似廢話,卻不是廢話。

三殿下,商濯厭惡商瑞,那她若是和商濯親近,他會不會連帶着她也厭惡?

再者說......

阿滢的心裏轉着主意,“對了,皇後娘娘給二殿下選定親事了麽?”

“你今日怎麽忽然關心起這個來了?”平日裏問都不問一句。

商珠覺得奇怪,開竅了?

“不過是想知道未來殿下身邊是何人,好能投其所好在主母面前讨個活頭。”這話是阿滢從窯樓學來的假把式。

“難得你有這份心,不過,我覺得你大可以放心,二哥哥娶親還遠着呢,總哥哥不過眼,母後就算選定了人也不管用。”

“皇後娘娘真的選定人了?”

“我是聽寶蘭說,母後近來和陸家的婦人走得很近,似乎有牽線的意思。”

“你想見見?”商珠問。

阿滢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她反問商珠,“公主還想不想出去問問看重郎中的想法?”

“我...我自然是想。”

商珠嘆氣,“可是二哥哥已經說了讓我另外挑人,我能如何?”她不敢提起,她甚至都把阿滢給搬出來了,不管用。

“公主當真想好了?”阿滢再問。

商珠瞧着她,“不如你随我去?”

阿滢目的達到了,“我只怕不能出去。”

“多多帶着人就是了,定然不會有事的。”

“如何去?”

“你果真陪我去?若是真的,那我便安排宴會。”

“啊?”阿滢沒有想到那麽快。

“我的公主府上有一處梅林,冬日裏淩霜而開,正是漂亮。”

“屆時我讓人把他一道請來。”

“你随我一道去,你不是想瞧母後挑選的人麽,我給那些人下帖子,全都給你叫來,如何?”

有蠻女鎮場子,二哥哥想來也不會說什麽了。

“行。”阿滢很爽快答應了。

“不過,先斬後奏恐怕不妥當,二哥哥那邊就由着你過去與他說了。”

阿滢,“......”憑什麽叫她一人承受。

“晚膳二殿下回來,我們...”

“我早膳時分才被二哥哥訓了一臺,不想再被他罵了,二哥哥舍不得罵你,不如你去..”

商濯哪裏舍不得罵她,他總是陰陽怪氣,說一些叫人想不明白的話,還夜裏折騰人,商珠不過就是被嗆幾句而已,這都忍不了?

瞧她慫頭慫腦的樣子,阿滢也不好說什麽了,只怕事情有變,索性由着她去應付商濯罷。

夜裏商濯回來,阿滢早早便叫人擺了膳食,在渙月的提議下,阿滢甚至重新梳洗上了妝容釵環。

“殿下今日回來得有些晚了。”她淺笑。

聞言,男人的腳步停下,瞧着立在屋檐下的少女,她的烏發在燭火的映照下,散發着昏黃的光圈,顯得溫柔缱绻,柔美清麗。

這些日子她在府上安靜待着,平白在身上養出了些許端莊娴靜的樣子,不似之前那般嬌蠻,說話做事沒有規矩。

衣着雖然簡單了點,可商濯就是瞧出來了,她的妝容釵環發生了變化,似乎刻意收拾過了,粉唇上了口脂,比往日裏要紅豔一些,似熟透的櫻桃,待人采摘。

商珠解下鶴色大氅遞給旁邊的小厮,阿滢想了想,還是提步走了過去,從小厮的手裏拿過大氅,替他抱着。

昭潭眼觀鼻鼻觀心,意識到場面有些微妙,不大利于留下了,揮手示意旁邊的人悄然退下。

伺候的人走了之後,阿滢燒透紅了的耳朵,總算是好了一些。

沒有人在身側,到底沒有那麽羞赧了。

商濯站定看着嬌小玲珑的蠻女抱着他的大氅,走到內室,将他的大氅挂好。

随後又來垂着小臉走過來給他解衣衫,剛碰上他的白玉腰帶,她似乎想到什麽,又往後退去。

“應該先用膳。”

男人認不出笑出聲來,看着她側臉轉過去,蝴蝶步搖微微晃動,好似蹁跹的蝴蝶一般。

“殿下先用膳罷。”說是請他過去,自己倒先坐下了,商濯并不點她的失禮,撩了袍子坐下。

阿滢剛要碰木筷,想起來,要給商濯淨手,他的随身近衛都出去了,只能由她來做了,阿滢起身擰了帕子給商濯擦手。

她也不吭聲,擰好了帕子到他的面前,商濯倒是很配合,伸出修長如玉的手過去,阿滢慢慢給他擦着,就像在塞北那樣照顧他。

期間,男人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

阿滢感受到了,頭埋得越發低,濃密卷翹的睫也斂了起來。

商濯的手骨節分明,比他的臉還要絕,盡管指腹有薄繭,絲毫不影響,反而更叫人覺得美感。

阿滢瞧着他的手,腦中卻浮現出不大好的事。

她清咳一聲,加速擦好,将帕子放回去。

瞧見她紅透的後頸,男人慢條斯理問了一句,“阿滢适才在想些什麽?”

“沒有想什麽。”她回答得很快。

男人哦了一聲,“是嗎,你的後頸很紅。”他不單單是說,還用手指了一下,阿滢扭頭側眸瞧過去了,果真紅紅的,她拉了拉衣襟的領子,立起來遮住。

“......”

“殿下快些用膳罷,時辰也不早了。”

“哦。”男人并沒有再問。

晚膳用得相安無事,阿滢想叫人進來,可是丫鬟們撤走了膳食,不知道去了什麽地方,她瞧不見渙月不好喊人,只能進溫泉給商濯擦拭肩膀。

窺見男人臂膀上的傷勢,想到今天商珠給她說的話。

歷來知道商濯厲害,沒有想到居然能夠赤手空拳戰長蟲,還能死裏逃生。

“瞧什麽那麽入迷?”男人分明閉着眼睛,卻知道她的視線長久停留在什麽地方。

阿滢問,“殿下臂膀上的傷勢怎麽來的?”

商濯道,“你今日不是都知道了。”

果然,府內的一言一行都會被商濯知曉,她就知道。

只是丫鬟都被遣散了,商濯是如何得知的?

白日裏說的話,一回來就知道了?

阿滢左思右想,想不明白,她哪裏知道商濯找了會辨唇語的人窺她們說話,抄錄在冊子上,進府之前已經瞧過了,自然知道白日裏發生了什麽

“阿滢,你還是很在意商瑞。”

說罷,她掀開簾子通過水影瞧見搖動似撥浪鼓的腦袋,“沒有,殿下誤會。”

“是誤會不冤枉?”

她可不敢說,他自己心裏有數就好。

“殿下言重了,殿下既然聽到,應當知道我對三殿下沒有心思。”

“阿滢,希望你不要騙我,是真的沒有對商瑞活絡心思。”

“他收留你的緣故今日你聽完,心中應當有個數了。”

何必有數,當時她就問過商瑞,商瑞給她的回答是,要給商濯添添堵。

“嗯。”有求于人,自然要事事回應。

沐浴淨身後,入了幔帳。

那商濯今日動作緩慢,瞧着男人俊朗的眉目,阿滢氣喘。

她還沒有問到實在處,“殿下可應允公主辦宴會?”

“你既然覺得悶,又想瞧瞧未來的主母那就去看看。”

這樣說的意思,便是同意了罷?

阿滢兀自想着,忽而被猛然一撞,她溢出了細碎的吟哦。

“不許走神。”男人捏着她的腰肢,将她往後拉,随後壓了下去。

阿滢忍不住躬身,怕再遭他一下,就沒有走神。

翌日,阿滢沒起來,商珠不敢單獨和商濯用一道用早膳,怕又挨訓,等商濯走了之後,她才過來。

渙月攔着她,“姑娘還在歇息,公主晚些時候來罷。”

“我就想問一句話,不耽誤功夫,不必叫她起來,你替我傳傳話?”

“可是姑娘還在歇息。”昨日姑娘安順,殿下鬧了她好一會。

幾乎晨起才睡下,不過,主子的私事,渙月不必多言。

“就一句話的的功夫都不成?”要等到她起來,恐怕又要好一會了,至少到午膳後。

渙月在前面攔着,商珠也不好直接闖進去。

只能等着了,商珠這一等,等到午膳過後,阿滢還是沒有起來。

她實在沒有耐性了,又去叫阿滢。

渙月還是在前面攔着,說她沒醒。

“我瞧着她睡了許久,怕是身體不舒坦,不如找人來看看?”

“姑娘只是累了,多休息休息就好,公主不用擔心。”

“我如何能夠不擔心,她要是有個什麽..”

話還沒有說完,裏面有動靜了,阿滢忍着渾身的酸疼鑽出來撥開幔帳,叫了渙月。

沒多久,渙月出來給商珠傳話,“姑娘說,殿下已經同意了。”

“二哥哥同意了?”商珠高興又問了一遍,渙月說是,“殿下同意了。”

“好好好,我立刻着人去備辦發帖子。”

外頭叽叽喳喳的聲音可算是沒有了,阿滢翻身往裏鑽接着睡覺。

商珠這一去,兩日都沒有回來。

商濯這兩日回來得越來越早,本以為他索求無度,見到她勞累,倒是沒有帶着她做事,就是抱着她睡覺而已。

“阿滢,去了宴會要安分些。”商珠的宴會就在明日。

“嗯。”她敷衍道。

商濯自後摟着她不動,“劉家的事情只剩下掃尾,待過幾日,我便帶着你南下。”

“南下?”阿滢驚詫,“我們要南下去做什麽?”

商濯不會告訴她,是為了引劉家剩下的蛇出洞。

“你不是嫌汴安悶,帶你出去走走。”低沉的嗓音緩緩啓唇。

她忽然想起來之前的事,商濯提過的,說是外出辦事,順便帶着她散心。

“可不是将近年關了麽?”不應當留在汴安,怎麽還要出去。

“你想留在汴安?”

阿滢默不作聲,她是想離開,可不是想跟着商濯一起離開。

不對,離開了汴安,說不定能趁機跑呢。

思及此,她笑,“不想留,殿下在哪裏,我就在哪裏。”

商濯垂眸,瞧着少女因為翕動而動的粉腮,她如今說話,是越來越會讨他歡心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