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有幾分真心在

第4章 有幾分真心在

黎楚川是個沉得住氣的,我不開口,他也不說話,就低頭喝着茶,仿佛那是什麽玉露瓊漿般。

沒準那茶還真是什麽有市無價的寶貝,只是我喝了只覺得滿口的苦,半點香都品不出來。

我咋舌,待到舌尖兒上那點苦散盡了,才有了點說話的興致。

我虛虛的眯起眸子看着他,“黎樓主已知道本尊與那等腌臜事無關,為何還如此步步緊逼,可是誠心針對?”

黎楚川輕笑,“尊主這是哪裏話。”

“別裝了。若不是黎樓主的手筆,那宋啓陽還能是摔斷了自己的腿,再将乖乖自己送到北涼來的麽。”

北涼上下都是我魔教的人,說句是我魔教的地盤也不為過。

宋啓陽是問劍山的少掌門,知道往我床上塞人這事惹惱了我,便被他爹送到了南祁去避風頭。

南祁與北涼相距千裏,若是無人有心将他送與我,就是将他那腿跑斷了,三日內也到不了北涼。

“你洩完了憤,将那燙手山芋扔到北涼來,屆時若是宋巍勾結着人向本尊發難,本尊也不叫你好過。”我支着下巴涼涼地說。

他挑眉,面上半點心虛都沒有,“難不成尊主沒盡興嗎?”

“盡個勞什子的興,你都快将那人玩死了,到了本尊手裏,沒挨過兩道罰就咽氣了。”我不耐地擺手。

黎楚川笑了聲沒再接話,就睜着那麽一雙漂亮的桃花目定定地看着我,不知又在琢磨着什麽壞主意。

過了好一會,他忽然沒頭沒尾的問了我一個問題:“尊主覺得,黎某生得如何?”

我被問的一愣,卻還是答了,“霁月光風,天人之姿。”

黎楚川又問:“既然黎某生得如此好,那尊主那夜為何不碰我?”

他嘴裏吐出的字兒我都懂,怎麽湊在一塊我就不明白了呢。

碰什麽?

碰他?

我一腳把他踹下榻,這不算碰嗎?

我驚疑不定地看着他,“你說什麽?”

黎楚川扯唇輕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居然從他的笑中看出了兩分羞赧。

我更覺得驚悚,“你是斷袖?”

黎楚川反問道:“難不成尊主不是?”

這倒是把我問住了。

我的确對女子沒有興趣,但是這不代表我對什麽男子都能獸性大發,即使是黎楚川這樣美成天仙兒似的人也不成。

像是知道了我在想什麽,黎楚川的語氣霎時沉了下來,“怎麽,尊主莫不是瞧不上黎某?”

燭影搖晃,黎楚川的臉隐在半明半暗之間,叫我一時也看不清他的臉色,光憑着他那頗為不善的語氣,我也不好接話。

過了好一會,我才信口胡謅道:“并非如此,只是本尊心上有人罷了。”

“能叫尊主癡心一片,為他守身如玉,想來那公子必是個妙人。”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竟然從黎楚川的話裏聽出幾分醋意。

他像是未曾發覺自己的失态,追問起了我口中的心上人。

我實在不喜他這咄咄逼人的态度,不禁心生了幾分不耐,連帶着口氣沉了下來,“問的這麽細,難不成你要與他一同伺候本尊不成?”

本以為黎楚川會氣得拂袖而去,卻沒想到這厮以手撫額,笑意清淺地看着我,“在下正有此意。”

他的話宛如驚雷,将我雷得外焦裏嫩。

這……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還沒等想明白他這話是什麽意思,黎楚川便朝着我走了過來。

他走到我面前,微微彎下腰,将那張英俊漂亮的臉湊到我跟前來,與我貼得極近。

他道:“黎某倒是不在乎旁的,只要能在尊主身側陪伴便好,不知尊主意下如何?”

他說的誠懇,我卻是半個字都不相信。

我輕嗤:“那日樓主還欲将本尊殺之而後快,怎的今日突然就轉了性子?”

黎楚川面上笑意更深,“那時愚鈍,不懂尊主身上的好,如今明白了,想要自薦枕席,還望尊主能給上個機會。”

說着話,他那玉雕似的手便朝我面上撫來,溫涼的一點落在我的腮邊,像是毒蛇吐出的信子,游移在我臉上。

我沒動,只擡眼瞧着他笑。

黎楚川問:“尊主何故發笑?”

“本尊笑你真是個好兄長,為了給胞弟在下屆武林盟會上再添一分勝算,不惜出賣色相委身于本尊。”

被戳破了心思,黎楚川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瞬,那點笑緩緩收了,一雙桃花眼平靜得像幽潭。

良久後,他才說話,“尊主當真聰明,半點事都瞞不過你。”

“本尊是個愚鈍的,只是看不得有人算計到本尊頭上罷了。”

我輕笑,朝着他挑了下眉,“黎瑾月本尊倒是見過,資歷悟性算是不錯,只要願意吃些苦,武林盟會上冒尖也不算難事,用不着你費這麽多的心思去給他謀劃。”

我推開黎楚川,站起身來慢條斯理地理着衣袖,“今日也算是把話都說清了,日後便再無糾葛了。”

“若是再出現這等事,黎樓主就等着我幻胥宗的戰帖吧。”

我厭了喧嚣,帶着一幹弟子在北涼避世,卻不代表什麽人都能在我面前放肆。

當初沒料理煙雨樓,一是因為此事的确因我而起,二是因為我與黎楚川他爹關系不錯,不願因為這種事撕破臉。

但若是黎楚川再執意糾纏,就算打到他黎家本家去,我也是不怕的。

黎楚川知道我說的并非是空話,也不再說什麽,只在我即将出門的時候叫住了我。

“若是我說,方才的話除卻了拉攏之意外,也有幾分真心在,不知你可相信?”

我腳步略略一頓,說:“不信。”

自然是不信。

那天他醒了之後,差點沒一劍挑了我,若非我跑得快,此時墳頭草都有幾丈高了,現在又說喜歡我,傻子才會相信。

我話音落下,黎楚川忽的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

“罷了,是黎某唐突了。”他看向我,“天黑路滑,尊主慢行。”

我朝他颔首,轉身大步出了觀月臺的門。

川河與一衆煙雨樓的弟子等在門外,見着我出來了,他竟還有兩分驚疑,像是沒料到我能全須全尾兒的出來。

我朝着川河勾了勾手指,像喚犬似的将他叫到近前。

“日後若是本尊再瞧見你們,你們幾個就等着人頭落地吧。”

川河一愣,問道:“尊主這是何意?”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腦門,“意思就是嫌你們這些小尾巴礙眼。”

川河眼珠子咕嚕咕嚕的轉了幾圈,轉瞬笑開:“屬下明白。”

他是個聰明人,自然明白之後該怎麽做,也不需我再多言。

我別了他們,轉身入長街。

直至将走到長街盡頭,看不見川河一等人的身影之後,我才停住了腳步。

我拍拍手,清脆的聲音回蕩在夜色裏,不多時,雪蛟便從暗處走了過來。

我問:“怎麽回來得這麽快?”

雪蛟道:“九闕他們陪着沈郁沉幾個趕路,屬下怕主子出事,便先行回來了。”

“怎麽,怕本尊吃虧?”我哼笑一聲,帶着雪蛟踱步而行。

雪蛟微垂下頭,“反正那個姓黎的不是什麽好人,尊主還是少沾染他的好。”

我贊同地點頭,忽想起黎楚川方才的話,隐隐覺得有些古怪,“雪蛟,本尊從前是不是見過黎楚川?”

之所以這麽問雪蛟,是因為我從前受了重傷,在鬼門關晃蕩了一圈,被救回來之後就忘記了許多東西。

沒準我從前與黎楚川有什麽淵源,只不過是被我忘記了。

聽我這麽問,雪蛟一愣,轉瞬又搖頭:“屬下沒有印象,應當是沒見過。”

我撩起腮邊幾縷亂發,擡起頭盯着天上那輪圓月,輕輕一笑,“等泠鳶回來,叫她去查一查。”

雪蛟點頭應下,亦步亦趨地跟在我身後。

鳳陽離青城不算太遠,也就小半個時辰的腳程,等我和雪蛟出了青城的時候,九闕和欽北已經回來尋我們了。

不知為何,兩人的臉色都不太好,隐隐含着怒意。

我奇道:“怎麽一副受了氣的模樣,摔了跤不成?”

兩人對視一眼,九闕率先開口說:“我們在鳳陽碰見了問劍山的人,那老匹夫滿口謊言污蔑主子,若不是欽北攔我,我非得給他舌頭揪出來不可。”

欽北輕啧:“你知道那老匹夫帶了多少人來?貿然出手,若是我們不能全身而退呢?”

“哼,那幫廢物連我的衣角都碰不着。”

“好哥哥你可真厲害,弟弟不攔你了,快些去吧。”

眼看着倆人就要吵起來,我捏了捏眉心,無奈地笑笑,“都消停些。”

我看向九闕,問:“宋巍說了什麽?”

九闕撇嘴:“盡是些謊話,說什麽主子因為嫉妒宋啓陽天資,忌憚問劍山實力,才暗地裏下黑手,将宋啓陽抓去了。”

聞言,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無他,只是因為宋巍這話太沒譜了些。

宋啓陽愚鈍又桀骜,在山上修行許久,不曾學到什麽本事,卻沾了一身纨绔做派,惹得問劍山周遭的百姓怨聲載道。

若說我嫉妒他,誰人能信,誰人敢信?

許久不見,宋巍怎麽還是管不住嘴裏的那根舌頭,真是半點都不長記性。

“既然他管不住舌頭,本尊主便幫他管一管。”我又笑了幾聲,笑容漸冷,“走,去看看本尊主的這幫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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