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為刀俎,他為魚肉

第5章 我為刀俎,他為魚肉

天光漸亮,遠方的天邊翻起了魚肚白,鳳陽城中卻仍是燈火通明,大大小小的客棧酒肆中坐滿了人,都不消進去,就能聽到一幫漢子把酒言歡的聲音。

“今日怎的這麽多人?”雪蛟東瞅瞅,西看看,忽然問道。

欽北說:“鳳陽有八風門庇佑,治安良好,人多些也是正常。”

“不對。”九闕搖搖頭,斬釘截鐵地說,“這起子人湊在這是為了謝鎮山來的,明日就是他的壽辰,武林盟會在即,不讨好他這個武林盟主怎麽行。”

說罷,九闕往我跟前湊了湊,笑道:“主子,不知屬下說的對不對。”

我點點頭,贊他一句:“聰明。”

聞言,九闕得瑟地看了欽北一眼,倘若他有尾巴,此刻只怕都要搖到天上去了。

這時候,雪蛟終于反應了過來,“那我們此次來鳳陽,也是為了給謝盟主賀壽?”

九闕拍了拍他的腦袋,十分欣慰地說:“你終于明白了,我還以為你得坐在席面上才能知道呢。”

雪蛟撇撇嘴,繞到欽北身邊,不再去搭理九闕。

九闕輕啧,側頭看向我:“主子,我們可是先要去拜訪謝鎮山?”

我搖了搖頭,“先去找宋巍。”

“得嘞。”九闕興沖沖地應了一聲,朝着我一笑,眸子裏含着隐隐的興奮,“主子,那屬下可要将他們都殺了?”

“殺,都殺。”我淡淡地說。

九闕滿口應下,興高采烈地帶着我們往宋巍所在的客棧去。

進了鳳陽驿,掌櫃立刻迎了過來。

“幾位公子,不知是打尖兒還是住店吶。”

我未說話,欽北便已會意上前,他與那掌櫃耳語了幾句,扔給他一包銀子之後,一腳将他踹出了鳳陽驿。

雪蛟與欽北在樓下候着,九闕引着我上樓。

二樓最裏那間房便是宋巍的。

屋裏尚有燭光,似是還未入睡,門口站着兩個漢子,皆穿着紫色繡暗紋的長袍,手拿着劍,瞧着兇神惡煞的,可也不過是兩個繡花枕頭。

瞧見了我,倆人一愣,随後扭身就要進屋去報信,只是還未打開門,就被九闕上前,幹脆利落地扭斷了脖子。

“何人在外面!”

聽見了屍體落地的聲響,屋裏爆出一聲喝,宋巍提着劍從房裏沖出來,與站在門外的我看了個對眼。

我歪頭朝他笑笑:“宋掌門,別來無恙啊。”

我覺得我笑得很是和善,但宋巍卻頓時就變了臉色,像是見了什麽洪水猛獸,面上滿是駭然。

對于他的驚恐,我很受用。

我一腳踹在他的胸口,将他重新踹回到屋裏去。

“着急出去做什麽,你我好好敘個舊。”

我跨進屋裏,反手将門關上。

宋巍從地上爬起來,站在桌邊,與我隔着一張茶桌相望,“不知是何人存心挑撥,才叫尊主貿然出手傷我門下弟子。”

我嗤了聲,用腳尖挑了個椅子到面前坐下,“你怎麽知道本尊是受人挑撥,本尊不是嫉妒你兒天資,忌憚你問劍山上下麽。”

說罷,我拂掉手邊的茶盞,茶盞在宋巍的腳下炸開,滾燙的茶水撒在他的鞋面上,他卻是動都沒動,老僧坐定一般。

宋巍到底是見過大場面的,幾息之間那慘白如紙的臉色就恢複如常。

他說:“尊主說笑了,問劍山與幻胥宗井水不犯河水,在下怎會說出此等狂悖之言。”

“當真如此?”

“那是自然。”

聞言,我不禁笑了起來,“世人皆說宋掌門近些年來修身養性,習得了一身聖人脾氣,今日一見,果然所言非虛。”

“面對着本尊這個殺子仇人都能如此卑躬屈膝,此等氣度,真是令人嘆服。”

宋啓陽死在北涼這事并非什麽秘密,只是這事說出來實在不光彩,更何況如果沒有魏青和逍遙子的助力,他也實在不敢與我硬碰硬,所以只能咬牙咽下這口惡氣,對外便稱宋啓陽是野游在外。

如今我把這事大大方方的擺到他面前,就是在明晃晃的打他的臉,本以為他會勃然大怒,卻沒想到他只是臉色稍沉了沉,半點別的舉動都沒有。

有趣。

宋巍從來不是這樣沉得住氣的人,想來必定是魏青從中提點了幾分。

只是我想知道,魏青那忍辱負重的本事,被他學去了多少。

“看來魏青近些日子來沒少教導你為人處世,竟也學會忍氣吞聲了。”我曲起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慢條斯理道,“只不過他教的還不夠,本尊再提點提點你。”

我往地上指了指,笑道:“行走江湖,最忌諱的便是口出狂言,不過念你是長輩,又是初犯,給本尊賠個罪便罷了。”

宋巍的視線落在我的指尖上,半晌後才澀然開口:“你莫要欺人太甚。”

“這怎麽算是欺人太甚。”我緩緩收了笑,“本尊只是想告訴你,毫無反抗之力時,要夾起尾巴做人才能不惹禍。”

見他還在猶豫,我便善解人意地說:“本尊也并非是什麽不好相與的,你若是不想跪就不跪,本尊不逼你。”

“只掂量着那魏青能不能護得住你問劍山上下幾百口人便罷了。”

魏青修羅門下的弟子還不及問劍山多,想擋幻胥宗的路無異于螳臂擋車,魏青護不住他,逍遙子更護不住。

宋巍知道我若是想動他,誰也難攔我,他更知道我從不說空話,當即便軟了膝蓋,跪倒在了我面前。

顯然跟名節比起來,還是他座下弟子的性命更重要些。

他比我大上幾十歲,可我還是心安理得地受了他這一禮。

我一腳踩在他的膝蓋上,笑眯眯地說:“你越活越糊塗了,還要本尊教你該如何道歉不成?”

宋巍擡頭看着我,混濁的眸中滿含着恨意,又陰又毒,恨不得立刻将我碎屍萬段,只是如今我為刀俎,他為魚肉,他半點都奈何不得我,只能自認倒黴,咬牙咽下這屈辱。

“怪宋某口無遮攔,順口胡謅,鬧翻了尊主,還望尊主大人不記小人過,饒宋某這一遭。”

一字一句,仿佛是從嗓子眼裏硬擠出來的,聽着透着那麽一股子不情不願的味道,還真是叫人開心。

我踩在宋巍膝蓋上的腳用了兩分力,微微傾身,湊近了他道:“宋掌門,你知道嗎,當初宋啓陽在本尊腳下求饒時,可比你要情真意切多了。”

聞言,宋巍的身子驟然僵硬了起來。

從我這個角度看,能看到他額角迸起的青筋,搭在腿上的手緊握成拳,隐隐含着怒意。

就在這時,房門忽然被人推開了。

我側頭朝門邊看去,看見了老熟人。

“謝叔公。”

我喚了一聲,站起身朝謝鎮山走過去。

謝鎮山看我一眼,又看向已站起身來的宋巍,回身關上門之後,才緩緩開口。

“你又在胡鬧些什麽。”他眉尖輕蹙,語氣微沉,若是換作了旁人或許懼他兩分,只是我早已司空見慣他這副模樣,半點都不怕。

我聳肩,無辜地說:“冤枉啊,我只是瞧見了熟人,與他敘敘舊罷了。”

謝鎮山責備地看了我一眼,又對宋巍道:“宋掌門受驚了,老夫另備了一間房,你且去歇息吧。”

宋巍對着謝鎮山拱手一拜,“多謝盟主。”

一禮罷,他提劍便走,只是走到我身邊時略略頓住了腳步。

他低聲道:“今日之恥我記住了。”

我輕笑着點頭:“本尊等你來報仇。”

只等宋巍走出房間,我的後腦勺就結結實實的挨了一下。

我吃痛地嘶了聲,往旁側走了兩步,讪笑着說:“許久不見,叔公的手勁兒越來越大了。”

謝鎮山又往我頭上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近些日子收斂些,這麽多雙眼睛看着,我也不好太偏袒你。”

我點頭:“明白了,屆時誰去叔公面前告狀,叔公派人告訴我一聲,我定叫他出不去鳳陽。”

謝鎮山忽的輕笑:“現在怎的不自稱‘本尊’了。”

“只是為了撐兩分氣勢罷了。”

“幻胥尊主也需要強撐氣勢不成,你這名號一亮,不就能吓退一片,連老夫都要退讓三分。”謝鎮山揶揄道。

我抿唇一笑:“叔公才是名震天下,我跟叔公可是半點都比不得,此言可不折煞了我。”

“少拍馬屁。”謝鎮山瞥了我一眼,哼笑道,“這回來打算待上多久?”

我說:“自然是多留幾日,畢竟我可是饞叔公的好酒許多時日了。”

謝鎮山在我後頸上拍了一把,“走吧,跟我回府,正巧我要引薦個人給你認識。”

聽他這麽說,我不由得有些好奇,“不知是什麽人,有那麽大面子能叫叔公提上一提?”

“待會兒你便知道了。”

謝鎮山賣了個關子。

我笑着點點頭,跟着謝鎮山回謝府,心裏不由得對他口中那人起了兩分好奇。

謝鎮山這武林盟主做了數十載,他為人桀骜,眼高于頂,與誰都是泛泛之交,能被他挂在嘴皮子上的,除了我之外還沒有第二個。

這普天之下,除我之外還有第二個人能将這怪脾氣老頭哄開心,還真是稀奇。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