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實話
第31章 實話
豔陽天, 又熱又潮濕。
樹木葳蕤繁茂,翠綠色的枝葉籠罩住春花幼兒園,蟬發出歇斯底裏的鳴叫, 聒噪又鬧人。
距離皇帝莅臨已經過去了好幾天,灼熱的夏日已經逐漸拉開帷幕。
阮蘇蘇拈着粉筆, 指尖因用力而充血,寫下最後一行字後,她将粉筆丢到筆槽裏,說道:“這是今天的家庭作業, 記完就可以放學了。”
底下的學生歡呼雀躍,他們記錄完作業,就叼着小書包,在阮蘇蘇面前排隊。
排在最前面的小狐貍早已丢棄小魔女的刻板印象,整只毛茸茸都散發着乖巧的氣息。她甩了甩尾巴, 雙眼亮晶晶地盯着阮蘇蘇。
阮蘇蘇莞爾,蹲下身子, 揉了揉小狐貍毛茸茸的小腦袋:“莉莉絲今天是第一個完成作業的, 很棒, 明天也要繼續加油。”
“好!”
小狐貍叼起落在地上的背包,心情愉悅,漂亮姐姐今天也誇了她诶,肯定是更喜歡她了,她要繼續努力,成為春花幼兒園裏最受蘇蘇歡迎的小可愛!
莉莉絲樂颠颠地跑遠了。
接下來是郎安和熊雄。
一狼一熊貓抱着書包,兩雙黝黑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盯着阮蘇蘇, 其中意思很明顯。
來摸我!
阮蘇蘇笑了笑,伸手揉了揉他們的腦袋, 末了還順勢薅了把郎安愈發蓬松的毛尾巴。
旁邊沒有大尾巴的熊貓羨慕地望向郎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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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蘇蘇送走了所有毛孩子,正準備離開的時候,看到白熊帶着幾個穿着黑色西裝的人走了過來,他們的氣勢不弱,各個肌肉虬結,看起來很像是找麻煩的。
“阮蘇蘇小姐,”為首的黑衣男子走了出來,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機敏的綠色眼睛藏在鏡片後,打量,“你的營業手續辦理出了問題,所以我們要過來回收春花幼兒園。”
這事兒着實突兀。
阮蘇蘇揉了揉耳朵,懷疑自己的聽覺出了問題,不然怎麽會有人在她承辦幼兒園這麽久後,又來挑她的錯處?
“不好意思,我的手續是按照程序辦理的,按道理來說,應該不會出問題才對。”
“誰負責審核的?”
“監獄長。”
“監獄長,那就對了,”綠眼的黑西裝男人想起了什麽,無所謂道,“他因為包庇黑戶,如今已經下臺了。”
男人擡眼,較小的瞳仁流露出兩分屬于冷血動物的兇悍,“新上任的人是我,你也可以叫我許霆楊。至于是誰害得那老兔狲下臺,想必也不用我多說了。”
阮蘇蘇愣了愣,她攥緊了褲縫,愧疚不斷翻湧。
兔狲一直都對她不錯,不僅主動派人保護她,還全程支持她的事業,所要求的回報,不過是偶爾到幼兒園辦公室蹭杯下午茶。
有時候,隔着茶升起的袅袅水霧,她甚至懷疑兔狲是另一個世界的父親。
她深吸一口氣,想辯駁,又覺得嗓子被粘了起來,找不到反駁的詞,“那,他會受到什麽懲罰嗎?”
許霆楊聞言,眼底閃過一絲詫異,似乎是沒料到阮蘇蘇自身難保了,還在想着自己拖累了別人。
良久,他輕笑一聲,淡淡道,“不會,好歹也算是我的半個師父,我沒那麽忘恩負義,你就當他提前退休好了。”
“帝國對黑戶可不太寬容,你與其擔心他,還不如擔心你自己,手續不正當,你需要賠償五百萬星幣,否則就會被流放到邊緣星系......”
她哪來那麽多錢?
阮蘇蘇絕望地閉上眼。
本來開幼兒園就不是以大富大貴為目的,她只是想勉強溫飽、然後在安妮區安身立命罷了,現在就算她把自己剖來賣了,也賺不到那麽多錢啊......
似乎看出來阮蘇蘇的絕望,許霆楊笑了笑,暴露真實目的。
“說起來,前監獄長還想給我倆牽紅線呢,現在又是我負責處理你的事情,也算是有緣,所以我決定給你指條明路。”
“你身邊那位黑豹,身價可不低,勸他認祖歸宗的話,億萬星幣唾手可得。”
阮蘇蘇不是傻子。
她明白自己作為黑戶被罰,不過是幌子,對方的真實目的,是想要脅迫她去勸辛哲回到不想回的牢籠,然後繼續做被擺布的木偶。
“我如果不願意呢?”
“不願意,”許霆楊挑了挑眉,意味深長,“那就不是罰款五百萬星幣那麽簡單了,我知道辛哲和議長都挺有錢的,不過有的時候錢卻買不來人命,黑戶違法,反抗的話,我們是可以申請執行死刑的。”
阮蘇蘇不說話了。
許霆楊笑了笑,綠色的眼睛露出志在必得,“你不用馬上給我答案,不過咱們執法效率也不慢,至少在三天內,請你給出一個......”結果。
“我拒絕。”
陡然出現的清亮女聲打斷了許霆楊的話。
阮蘇蘇丢下手裏的包裹,小臉慘白,但語調卻硬得不像話,“你如果非要我勸辛哲,那你不如直接讓我去死。”
反正這條命她也是撿來的,早死晚死都得死,多活了小半年已經賺翻了,現在就算死也不會太難過。
她擡頭看了眼茂密的樹蔭,腦海裏浮現出房東家吵鬧的客廳和幼兒園裏的毛團們,心裏又覺得沒那麽勇敢了。
好吧,其實沒人想死,可比起死,阮蘇蘇更怕推別人入火坑,那她就算能活下來,後半輩子也不會安寧。
許霆楊的綠眼睛眨了又眨,半晌,他終于忍不住湊近,瞧了瞧阮蘇蘇,仿佛在觀察什麽珍稀動物,“你是聖母嗎?命都保不住了,還在替別人考慮?況且你和那人也沒認識多久吧?”
他是真不明白,出賣人換前程不是基操嗎?
尤其是對平民來說,畢竟講義氣可填不飽肚子,所以攬下這個差事的時候,他壓根就不覺得阮蘇蘇會拒絕。
難道是他看起來很好說話?
綠色的瞳仁倏得變成了豎瞳,黑色的西裝褲也被粗壯的蛇尾撐破,碧綠色的蛇鱗在陽光下泛着金屬的色澤。
蛇尾蜿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阮蘇蘇禁锢在了方寸之地。
阮蘇蘇蹙緊了眉頭,她垂眸,盯着粗壯的蛇尾,不斷掙紮。可越掙紮,那蛇尾束縛地就越緊。
慢慢的,瓷白的臉因缺氧愈發蒼白。
就在她窒息的前一秒。
白熊猛地掐住蛇尾,黑黝黝的眼睛牢牢鎖定許霆楊的臉,冷聲,“你只是過來拜訪,沒有資格傷人。”
“白仁川?”許霆楊有些意外,皺了皺眉,“我到時候會送你回帝都,你走開,現在不關你的事兒。”
“我不叫白仁川,我叫海仁川,這是我老板,她得給我做飯,恕我不能放任你為所欲為。”
白熊的爪子使勁收緊。
許霆楊吃痛,他倒吸一口涼氣,身下的蛇尾也劇烈地擺動起來,原先桎梏阮蘇蘇的力道瞬間瓦解。
阮蘇蘇跌坐在地上,杏眼泛着生理性的水光,她撩開袖子看了眼,果然,手臂上已經有了不少淤痕,瞧着有幾分猙獰,對方顯然是下了死手。
周圍的幾個黑西裝男人也跟着圍了過來,想要控制住局勢。
可還沒等他們靠近,一只黑豹就從旁竄出,毫不猶豫地撕下一塊肉。
溫熱的鮮血濺到阮蘇蘇的臉上,她抿了抿唇,只覺得事情越來越荒謬。
“跟我走!”辛哲道。
“那海仁川呢?”
“不用擔心他,那堆人不敢對他怎麽樣。”
事态緊急,阮蘇蘇不再糾結,翻身趴到黑豹的背上。
黑豹旋即助跑,翻牆跑到小道上。
小道兩旁的景色快速後退。
阮蘇蘇抓緊黑豹的毛,湊到他耳邊,“我們現在去哪?”
“私奔——”
黑豹高聲回道,低沉的嗓音裹挾着風聲,傳遞到阮蘇蘇的耳朵裏,“反正,有你的地方,哪裏都是家!”
這家夥什麽時候會花言巧語了。
阮蘇蘇陡然紅了臉,本來緊張的心情瞬間煙消雲散了。
她狠狠揪了揪辛哲的毛,小臉整個埋在了厚實的皮毛中。
阮蘇蘇:“嚴肅時刻,別說騷話。”
“......好好好。”
明明是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