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路易斯睨着不速之客,不悅道:“你來做什麽?”
“洗手。”賀雲承說,慢條斯理地走了過去。
見他目不斜視地越過自己,路易斯眯了眯眼睛。
鐘渝靠在洗手臺邊,來人比路易斯還高,就那麽面帶笑意地向他走來,壓迫感撲面而來,越靠越近,他後背逐漸繃緊。
這兩個人看起來應該認識,如果他們要對他做什麽,那麽……
他捏緊了瓷瓶。
那人走到近前,目光輕描淡寫地在他身上一掃,便漠不關心地移開,果真把手伸到感應式水龍頭下,耐心地洗起了手。
他洗得格外認真,每根手指都仔細地照顧到了,嘩嘩水聲裏,洗手間裏的氣氛變得有些詭異。
他的站位也非常巧妙,正好是路易斯和鐘渝之間,把兩人隔開了。
“Austin!”路易斯終于受不了了,臉色鐵青地說:“你最好不是故意的!”
“故意什麽?”賀雲承莫名其妙地瞥他一眼,邊說話邊唰唰唰扯了好幾張擦手紙,擦完後故意扔在了路易斯腳邊。
路易斯急忙後退,配着他鐵青的臉和流血的額頭,這一幕看起來有些滑稽。
但鐘渝根本沒有心情笑,他站直身體,整理好淩亂的衣服,猶豫一秒,還是将瓷瓶輕輕放回到原來的位置。
那人好像這時候才注意到他,好整以暇地打量了下他,随即竟擡起手來。
鐘渝下意識想躲開,但一觸到他眼神,不由按捺住了。
下颌被捏住,只能順着力度擡起,那人語氣親昵:“剛和我鬧完脾氣,就有新歡了?”
這動作太過親密,鐘渝呼吸微滞,沉默不答。
路易斯意味不明地看着他們:“Austin,你的人?”
“不是我的,難道是你的?”
鐘渝維持着僵硬的姿勢,這個叫Austin的人有着灰色的瞳孔,五官輪廓深邃,看着像混血,而那雙灰眸看似含情,實則冰冷。
這人和路易斯認識,并且關系不怎麽樣,一個不小心,他就會成為兩人争鬥的炮灰。
路易斯居然笑了,又恢複了彬彬有禮:“你的人打傷了我,如果沒有補償,恐怕說不過去吧。”
賀雲承眉峰輕揚,“你想要什麽補償?”
路易斯不懷好意地一笑,“我要他陪我一夜,如何?”
“哦。”賀雲承好脾氣地點點頭,“那我幫你問問他。”
話落他回頭看向鐘渝,“願意嗎?”
鐘渝蹙緊眉,冷冷道:“不願意。”
“看吧,他不願意。”賀雲承笑眯眯地攤手,“倒是堂兄你,再不去醫院,傷口就要愈合了。”
路易斯這才想起來額頭上的傷,臉上的完美面具立時破裂,惡狠狠地瞪了眼鐘渝,邊打電話邊急匆匆地離開。
鐘渝沒想到路易斯竟然這麽爽快地就走了,但還是沒有放下心,先不說後續他會不會找自己麻煩,眼前這人的态度也很奇怪。
相比他的心事重重,賀雲承的心情就相當美麗了。
路易斯離開的背影迅速消失,他嗤笑了聲,這傻逼最看重的就是他的臉,生怕磕着碰着,從鼻子到眼睛都買了巨額保險,也不知道等他死了後那倆眼珠子是不是能燒出鑽石來?
該,打得好!
賀雲承心裏鼓掌,忽然聽見有人說“謝謝”。
音色清冷,就像有人往他耳邊撒了一捧雪,但也着實好聽。
他轉過頭去。
鐘渝猝不及防對上他視線,很快垂下眸子,又說了句謝謝。
兩人離得近,賀雲承這時候才真正看清他長相,五官尤其出挑,最難得的是周身沉靜清冷的氣質,即便剛拿瓶子給人開完瓢,臉色都不帶變的。
有句話怎麽說來着……賀雲承想了想,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
他也是這時候才真的動了點心思。
“要不要跟我?”他問。
鐘渝愣了愣,反應過來他是什麽意思,說:“抱歉。”
賀雲承“啧”了聲,他這人一向講究個你情我願,既然拒絕那就沒意思了,美麗心情瞬間煙消雲散,抄着兜轉身就走,一句話都懶得多說。
他這麽好說話,倒是出乎了鐘渝意料,剛才的一切太過突然,現在危機解除,他才發現後背全是冷汗,冰冰涼涼的襯衣貼在皮膚上,非常不舒服。
出了這樣的事,酒吧是不能再待了,他打定了主意,從洗手間出去。
一推開門,喧嚣樂聲震動鼓膜,才把他拉回現實。洗手間門上挂了維修的牌子,酒吧又不止這一個洗生間,怪不得一直沒有人進來。
他面色無異地回到吧臺,Steven看見他,趕緊湊過來:“你剛去哪了?都忙不過來了,經理找你半天,電話也不帶!”
鐘渝拿出放在吧臺下的手機,上面果然好幾個未接來電。
“吃壞肚子了。”他說,“不好意思。”
鐘渝不是那種會偷懶的人,Steven信了,把這茬揭過,興味盎然地跟鐘渝分享打聽到的消息。
鐘渝心裏有事,沒怎麽聽進去,大抵是關于今晚那些二世祖森*晚*整*理們的。
“哎,看到那個人了嗎?”Steven又拱了下鐘渝,“就坐中間那個。”
鐘渝回神,順着他視線看去。
“他姓賀,就咱京城那個賀家,你知道的吧?”Steven羨慕地說,“要是我能生在那種人家,做夢都得……”
鐘渝心髒猛地一縮,因為他剛剛才見過的男人,此時正好也看了過來——他被抓了個正着。
但那人只随意地瞟他一眼,就扭過頭,笑着和身邊的人說話。
鐘渝身心俱疲,以身體不适為由向經理請假,最忙的時段已經過去,經理看他臉色蒼白,就讓他先去休息。
淩晨,公共交通早已停運,他在附近找了個網吧,随便湊合了一晚。
回學校最早的地鐵是6點,踏進校門的那一刻,他懸着的心才落了地。今天是周六,天才蒙蒙亮,就有許多人抱着書本,與他匆匆擦肩而過。
在這所大學裏,最不缺的就是聰明且勤奮的人。
鐘渝拖着疲倦的身體回到寝室,四人寝裏十分安靜,他輕手輕腳地換了衣服,爬上床躺進被窩裏。
醒來是兩小時之後,室友杜少恒正壓低聲音和人說話。
“先這樣,我舍友睡覺呢,晚點給你打。”
鐘渝坐起身,太陽穴突突地疼,擡手使勁揉了揉,緩解了些後,利落地翻身下床。
“喲,醒了?”杜少恒摘下一邊耳機,探頭看他:“我沒吵着你吧?”
鐘渝:“沒。”
“那就好。”杜少恒放心了,戴上耳機繼續打他的游戲。
鐘渝用冷水洗臉,冰涼刺骨的水激得他打了個寒噤,手指凍得發紅,腦子反而清醒了。
路易斯額頭的傷并不嚴重,頂多破了皮,但看他臨走時的眼神,估計不會善罷甘休。目前酒吧那邊沒人找他,或許是路易斯覺得被打丢人,沒告訴其他人,但這并不代表沒事了。
他不知道後面會不會有人找他麻煩,這就像一柄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不知何時會掉下來。但再想也無益,他沒那麽多心思花在其他地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學校冬天24小時供應熱水,他拿了換洗衣服進衛生間,昨晚撞到的地方隐隐作痛,脫了衣服才發現腰間青紫一片。他仰起頭,花灑開到最大,熱水從頭淋到腳,把黴運都沖進下水道。
洗完澡再喝杯熱水,熱流滑進咽喉,一路延伸到胃裏,整個人由內到外都暖和了起來。
鐘渝舒服地喟嘆了聲,整理好思緒,背上書包往圖書館趕。
接下來幾天都無事發生,酒吧那邊也同意他辭職,工資按天數打了過來,鐘渝有點發愁,他得找份新兼職。
他很缺錢。
當初他是去咖啡館應聘,結束的時候,看到隔壁酒吧的招聘啓事,他猶豫下了,就拐進去了。會選擇酒吧,也是因為酒吧工資比咖啡館高。
至于新兼職,學校有個針對在校生的兼職平臺,創建者是一位同鄉的學長,據說門路很多,特別吃得開。
鐘渝是在一次社團招新上認識這位學長的,那天他只是路過操場,就被一大群學長學姐圍住了,七嘴八舌地拉扯着,估摸着是幾波人在搶他。他是第一次見識這種場面,怔愣地被拉到了其中一頂折疊帳篷下,鐘渝看了眼他們的海報,非主流彩色字體特大加粗——起床協會。
他其實并沒有參加社團或學生會的興趣,但最後還是加入了,一是會長太熱情,二是社團活動只是早起打卡,還能有免費的早餐。
說來也是巧,會長和他同鄉,有這層關系在,有時候會特意關照鐘渝,把一些好的兼職優先推給他。知道他從酒吧辭職後,沒過幾天,就推了條兼職信息給他。
是一份家教工作,輔導高中數學,報酬很豐厚,問他要不要試試。
家教對在校生來說是一份不錯的兼職,鐘渝沒理由拒絕。
學長說家長要求有點高,要先加微信聊聊,看合不合适,也算是“面試”。
推完微信還鼓勵了下他,“光咱T大的名頭就是個鐵招牌,沒事,穩得很!”
聯系人姓安,是位女士,微信加上後,先是問了他姓名、年齡、專業、高考分數等基礎問題,又問他有沒做家教的經驗。鐘渝成績好,寒暑假周圍鄰居會請他給自家小孩輔導,任何科目他都可以兼顧,自然是沒問題。
安女士對他的回答還算滿意,跟他約定了周六下午先試課,時長一小時。
鐘渝只知道輔導對象剛上高二,想了解下具體情況,一問才知道原來安女士請家教的原因不是孩子成績差,而是覺得學校老師教得太慢了——他們想提前學習後面的知識,同時鞏固之前的內容。
安女士發來一條很長的語音,鐘渝點了轉文字,很快加載出一段話——
[我家孩子挺聽話的,成績也不錯,就是我之前可能給他的壓力太大,他有點逆反,連着換了幾個家教了,所以我就想給他找個年齡相近的老師,就像同學一樣說說話,他壓力沒那麽大,也可以激勵一下他。]
鐘渝表示理解,現代社會競争激烈,更何況是這種有錢人家,肯定會盡一切資源培養孩子。
他跟安女士聊了會兒,順便問了輔導對象的名字,叫賀雲舟。
又是姓賀,他蹙了下眉。
應該沒那麽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