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94
第94章 94
既視感, 四年前的既視感!
眼前忽地一下黑了,像被一塊巨大的黑幕罩住,再多的路燈也照不亮。
梁煥感到一陣猛烈的暈眩, 腦袋脹得幾近昏厥,他睜着眼, 卻只能隐隐看到鐵栅欄開出的小口, 每次, 冉苒都是從那裏走出來的。
無法思考, 雙腿不聽使喚地向着那開口邁步而去, 穿過, 走進小區。
後面傳來門衛保安的制止聲, 他充耳不聞。
他朝着1號樓入口直奔而去, 保安從亭子裏追出來:“這位先生, 刷卡才能進!喂, 先生——!”
他感到緊迫,腳步越來越快, 沖進樓道爬上四樓, 對着那扇門“砰砰”直敲。
“冉苒——!”他使勁敲,大喊着,“開門——!冉苒——!”
保安跟上來, 不客氣道:“怎麽回事兒!怎麽不聽招呼?你誰啊?身份證拿出來!”
梁煥不理,锲而不舍地敲門,锲而不舍地喊着:“冉苒——!冉苒——!”
隔壁的人家都聽見了,開門探出頭來看, 只有他敲着的那扇門毫無回應。
“別在居民樓裏擾民!出去!”
保安伸手拉他, 他甩開,保安一怒, 直接上來一個擒拿,把他胳膊別到腰後。
“我找人!”梁煥怒斥一聲。
“到保安亭去說!”
梁煥被像押犯人一樣押回了保安亭,被按到一張凳子上坐好。
他的頭發、襯衣,全被拉扯得亂七八糟,還被當成罪犯一樣審問:“叫什麽名字?哪個單位的?身份證有沒有?”
從小到大從沒受過這般待遇,他卻絲毫沒感覺到難堪。
沒有這餘力了,這一刻,他整顆心凍成了冰……
保安檢查了他的身份證,掃描登記,問:“1號樓4-2,你找的是這戶?”
梁煥輕點下頭。
“這是個租戶,已經退租了,鑰匙和門卡都交給我們暫管了,人不在這兒了。”
他并不驚訝,只是問:“什麽時候?”
“就今天下午,幾個小時之前。”
他輕閉上眼。
就晚了一步嗎?
也不是,她有了這心,什麽時候都能離去。那雙眼睛一時一刻也沒有軟化過,他其實看得清楚,只是到了此刻,現實才如此真實。
“這是你的東西吧,落在4-2門口了。”保安将那個小紙袋遞過來。
規規整整的口袋,現在癟得沒了棱角。
梁煥接過來,随意往地上一擱。40多萬的東西,頃刻間,一文不值了……
保安又還了身份證:“暫時沒什麽問題,你走吧,以後別再闖進來了。”
梁煥卻呆着沒動,就那樣垂頭坐着。
保安沒理他,忙自己的去了。但沒過一會兒,他褲兜裏的手機響了起來。
梁煥沒反應,鈴聲就循環往複,持續了一分鐘,停掉。
但很快,又響了。
“你電話。”保安不耐煩。
梁煥掏出手機,屏幕上顯示出一串陌生的號碼。不認識,他沒興趣接,直接挂了。
但還不等他把手機放回兜裏,同一個號碼又第三次打來。
他終于點了接通,開口便道:“打錯了。”
電話裏沒有停頓,傳來一個輕軟的嗓音:“梁煥。”
*
梁煥後脊梁一顫——是冉苒!
腦子有一瞬間的空白,下意識去想這是不是幻覺!
“……冉苒?”他喉嚨快哽得發不出聲,試探的兩個字喊得嘶啞。
“是我。”那個聲音回答。
竟然還能接到她的電話!
巨大的意外降臨,梁煥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抓住手機:“冉苒,不要挂電話,你聽我說……”
他的聲音不住發抖,哀求般地,“你可以拒絕我,但不要失聯,不要消失,永遠不要……好不好……”
激動的口吻讓保安都不由回頭瞅了他一眼。
電話那頭頓了一會兒,緩緩出聲:“你是不是給我打電話了?對不起,我該先跟你說的。我那個手機號是回國這段時間臨時用的,出國就用不了了,昨天到期了,就沒去續費了。我現在在機場裏用公用電話給你打。”
“你放心,我不會再那樣了。”
梁煥一口一口緩氣,盡力平複心情,快速跳動的心髒這才逐漸平穩。
原來是這樣,只是虛驚一場。還好不是四年前那樣,還好她沒有再對他那麽狠心……
“你今天回日本?”他盡量說得平靜。
“過兩天吧,我先回趟老家,給爺爺燒炷香。本來打算在成都落地後再給你打的,但航班延誤了,就趁這個時間找了個公用電話。”
“好……好……有聯系就好……”
他擡起手背,去擦額上的冷汗。
“梁煥,我是來和你道別的。”
他擦汗的手一頓。
“我不能再像四年前那樣用逃避來處理問題,這兩天想了很多,你的狀态,我有點擔心。我想,有些話必須得和你說清楚,否則就是不負責任。”
剛剛冒出頭的喜悅被澆上一盆冷水,從她的口氣,他可以聽出,這一次,她的決定,不會再更改。
手機緊貼在耳邊,梁煥低着頭,一聲不吭。
“當初做那樣的決定,其實還有一個原因,也算是……我過不去的坎兒吧。”
電話裏,那個軟綿綿的聲音持續傳來,“你還記得你去應酬喝得酩酊大醉的那個晚上,是我把你扶回去的嗎?那天你醉到不省人事,睡到第二天午後了吧。其實,我也在你那裏呆到了第二天。”
“你睡着了,我無事可做,就開了你的電腦。你做的那個項目我其實很感興趣,很想知道,我倆的情況到底能算出什麽來,但我知道你把服務器關了,沒法用,只好作罷。于是我就只是看看你寫的程序,回顧你教過我的東西。”
“你寫的程序真的很規整很簡潔,注釋也寫得很清楚很詳細,即便是我這個門外漢都能讀明白個七七八八。我找到main函數後,開始按照你教我的類的調用方法一點一點地往下讀,發現只要能弄明白基礎的語法,結合你寫的注釋,基本上就能看懂每一部分的功能是怎麽實現的。”
“哦,對了,我翻了你書架上的那本《C語言入門》,你說過C和C#基礎語法差不多,确實,參照那本書裏講的,再網上查一查,基本都能看懂。”
“讀到一個地方,我發現程序在讀取某個路徑下的文件,注釋裏寫的是:‘讀取上階段用戶計算結果’。後面好像都是對讀取來的數據的處理,我就打開了那個路徑,想打開一個被讀取的文件,看看內容到底是什麽,對照着往下看。”
“我發現,那個文件夾裏一共有5個文件,名稱裏都含有一個用戶的ID,有‘雪’,有‘山之巅’,就是郭學姐和她前男友吧。還有我的,‘染染’。”
“……!”
聽到這裏,梁煥不由得倒吸一口氣,胸中頓時閃過一道驚雷——他關了服務器,但他的電腦曾經做過服務器,之前計算時存在服務器端的文件就在那個電腦裏,并沒有消除!
“我打開了我自己的文件,裏面的數據格式不太直觀,沒法一下看懂,但程序是怎麽讀取的是能看懂的。”
“我發現,剛把第一個文件讀取完,程序又開始讀第二個文件了。兩個文件都讀取後,再做計算處理,那應該就是你說的,第二階段的模型了吧。”
“程序不能跑,但程序會怎麽跑,讀懂代碼的話,是不是就能知道了呢?我這樣想着,又打開了那個名稱裏含有‘LH’的文件,打算試一試能不能人工跑程序。”
“我應該沒弄錯吧,那是你吧。”
“……”梁煥握着手機的手緊得指關節快斷裂,想說點什麽,咬肌卻僵硬到發顫!
“計算量是挺大的,我拿出紙筆,用最笨的方法,按照代碼裏寫的公式一行一行手動算。”
電話裏的聲音依舊不緊不慢,“程序會從問題庫裏找到一些問題來提問,手動找起來挺麻煩的,我找了一兩個就沒再找了。我知道那些問題會是什麽,我也不在意它們具體是什麽,反正,只選你要的就行。”
“我算了整整一個晚上,天亮的時候,終于算出了結果。”
“我預感結果會是那樣的,果然是。”
說到這裏,她笑了一聲,“你肯定也知道吧,所以都不敢做測試,也不讓我做。”
“我怕算錯了,又重新驗證了兩遍計算過程,沒錯的,要是程序跑起來,一定就是那樣。”
“我知道你不會嫌棄我,但我真的好嫌棄我自己啊,呵……”
她的嗓音始終平和,聽不出情緒,而電話這頭的梁煥已近乎窒息!
一個晚上的時間,她竟然抱着一本入門教科書,讀懂了幾千行的程序!
一瞬間,那本破損不堪的《C語言入門》出現在腦海,梁煥突然就明白了那本書為何會褶皺至此,有些頁面甚至像被水浸漬過
——那個通宵趴在寫字臺上的身影浮現在眼前。一個小小的學生頭,戴着副黑框眼鏡,就坐在他每天坐的位置上,面朝着密密麻麻的代碼,捧着書戰戰兢兢,一邊翻,一邊算,手在抖,臉上,淚如雨下……
之後的兩天,她陷入巨大的困惑和恐懼,她開始審視和他同行的這一路,開始懷疑,開始猶豫,所以她極度反常,一度無法見他。
她消耗了很大的能量去做心理建設,去重塑信心,卻不料接踵而至的是更大的噩耗,她被一錘子徹底打垮,再沒有力氣去面對……
從暑期去打工,到抱着他的肩說她做不到,到意料之中的測試結果,到爺爺突然離世……
她終于,收回了向他求助的手……
“之前沒和你說,是怕你會往自己身上找原因,反倒不痛快。”
冉苒的語調自始至終波瀾不驚,“但你其實并沒有做錯任何事,到底是我自己的問題,換做誰遇到我都不行的,一定都是同樣的結局。”
“那個計算模型真的很厲害,讓我認清了我一直不敢正視的事。其實……我就是不适合和誰建立長期的親密關系,就是沒有辦法和誰組成共贏的效果。”
“認清這個對我來說到底是件好事,只有承認了問題的症結所在,才有真正克服,重新開始的一天。”
“我現在能很好地處理很多事,很好地和人交流,但這并不代表我喜歡。我依然不喜歡人群,只是不再認為那是一種錯誤,或者說缺陷,不再想要去糾正什麽,我沒有義務一定要獲得別人的喜歡,是不是?”
“我現在特別清楚什麽樣的生活才是适合我的,大概會一輩子和地質學綁在一起吧,去很多地方考察,漂泊不定,到哪裏哪裏就是家。”
“我不會再和任何一個人坐上同一輛車了,不會再為任何別的事束手束腳。對我來說,這是最安心最平靜的生活方式,也是唯一的出路。”
“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但梁煥,我們确實是不同世界的人,徹底不同。你需要的婚姻,安定,我是給不了你的。”
“你對我的好,我一輩子都會記得,但請原諒我的自私,我只能請求你,把自由留給我吧。”
“……”梁煥說不出話來,握着手機呆坐在凳子上,那姿勢,已然成了一尊定死的石雕。
怎麽可能不理解,星空遠在天邊,一個腳踩在地面上的普通人,永遠到不了……
但痛是切切實實的,這種告別超出他所有的想象,堵上了他所有可能的反駁,像一座全方位沒有死角的大山嚴嚴實實壓下來。
他毫無機會……
“冉苒……”使勁張口,才磨出兩個無比幹啞的字。
他從未像此刻這樣無助過,胸中升起一種這個黑夜不會過去,再也不會有日出了的預感……
“冉苒……那我怎麽辦……”
*
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
然後,聽筒裏傳來機場內的廣播。
“我要登機了,再見了,梁煥。”
冉苒說,“‘筆尖荏苒’這個微博會一直用的,以後要再畫了什麽,會在微博上公布,你有興趣的話可以看看。不過我希望,某一天起,你再也不感興趣了。”
“另外,之前的承諾依然作數,如果你還願意接受的話,等你結婚的時候,我會送你一幅洱海的日出。”
“呵……”梁煥笑了,僵硬的面部肌肉顯出幾分扭曲,額角隆起的青筋裏全是自嘲。
“不是你,我不會結婚。”
冉苒沒有接這話,聽筒裏是反複播報的廣播。
“我曾經以為你是我的必需品,離開了你我會活不了。”
挂掉電話之前,她最後說,“但我還是一個人挺過來了,現在我明白了,這世上沒有哪個人是另一個人人生的必需品。”
“梁煥,往前看,你的世界會有新的日出。”
*
從清澄苑回去這一路,梁煥快成一具行屍走肉。
走進卧室,坐到寫字臺前,伸手将角落裏的《C語言入門》拖過來,手抖得不像是自己的。
整整一百多頁,頁頁沾着眼淚。如今這書頁裏的每一處褶皺,每一處蜷曲,都能叫他感到切身的疼痛,指尖碰一下都燙手。
變形最厲害的那幾頁,是講解Swicth/case結構的,程序裏對計算結果進行分類,選擇下一步行動時大量運用了這個結構。小車上人物的動向是她最關心的,于是她在這裏停了最久……
合上書本,梁煥在微信上找郭雪,向她索要四年前那個項目留下的文件。
離開GIT後,和郭雪聯系并不多,只知道她後來第二次去美國時,在那邊結婚了,于是長期留在了美國GIT本部。從她偶爾發的朋友圈可以看出,她過得挺好。
模型在梁煥離開後又被多次修改過,但郭雪那裏還保留着當初他交上去的版本。項目早就停運了,現在所有的文件都成了廢品,郭雪幫他找出來,打包全部發了過來。
梁煥重新在自己的電腦上構建服務器,讓程序跑了起來。當時參與過測試的用戶信息也不再是秘密,他找到“染染”的密碼,登錄了上去,然後點開第二階段的測試,拉“LH”一起上車。
他沒有去細看跳出來的問題,照着冉苒曾經算過的那樣,全部選擇LH所希望的。
然後,所有問題回答完後,LH,跳車了。
那個晚上的記憶對她而言太痛苦,她至今都記得清清楚楚,就連那天晚上學會的C語言語法都跟打了烙印似的刻在腦子裏,一問就能答出來。
她曾經對別人的喜歡如饑似渴,所以,重活一次後,就再也不需要了……
梁煥點開冉苒在第一階段測試時回答問題的頁面,她當年所有的回答呈現在了眼前。
結合她講述的兒時故事,如今再看這些回答,每一條都像針一樣刺進他心頭。難以想象,當年為了幫他,她承受了多大的煎熬……
忽然,梁煥看到一段填寫在輸入框內的簡述,讀了幾句後,整個人如遭晴天霹靂!
【從小石橋跨過寧心河,再爬上山,就能到寧風村,回爺爺家。寧心河不寬,但我就是跨不過去。只要走到小石橋上,聽着流水聲,我總會想起以前常去的橋孔,黑漆漆的,只要躲進去,沒人找得到我。我就總想躲進去,那一次就不小心跳下去了。我不會游泳,要是掉進河裏爺爺一定會很傷心,我不想讓爺爺傷心,好長時間都不敢過橋。那時天天都在想,什麽時候才能不想要躲進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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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公寓樓下只開着唯一一家24小時小賣店,梁煥走到櫃臺,問:“有火焰溫度800度以上的打火工具嗎?”
老板回答:“有防風打火機,是我們這兒溫度最高的。”
梁煥:“要一個。”
回到公寓,梁煥将一個陶瓷盤擺到寫字臺上,打開紙袋,拆掉包裝,将那枚藍色的“地球”扔進了盤子裏。
他靠坐在椅子上,左手拎着長長的項鏈,将藍鑽懸空,右手滑開防風打火機的開關,将幽藍色的火焰,觸上晶瑩剔透,泛着璀璨藍光的鑽石。
當兩道藍光碰撞的一瞬,眼前忽然一亮,同時,視框裏仿佛蒙上了一層藍色的薄膜。
那薄膜輕盈,透明,像一個散開的氣泡。它包裹住視線,将周遭一切屏蔽,叫人在不知不覺中遁入幻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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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冉苒突然回老家,梁煥想,肯定是她家裏出事了。
他找到馬組長,請求獲得臨時查閱測試用戶信息的權限:“我想知道我女朋友家裏出什麽事了。”
馬組長一聽,眼睑壓了半寸:“要不是秘密,她能不告訴你嗎?既然是秘密,你覺得能打破規則嗎?”
“可她現在一定需要幫助。”
“開發方不遵守規則,就會失去投資人的信任,你要前功盡棄嗎?”
尖銳的反問扼着梁煥的咽喉,他緊抿唇角思索許久,最後毅然回道:“抱歉馬組長,我必須查看,我願意承擔一切後果!”
梁煥臨時獲得了查看測試用戶信息的權限,他閱讀了冉苒輸入的簡述,記下了兩個地名:寧風村,寧心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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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膜狀的藍光只持續了十秒,而後,“地球”的藍光消失了,它被火光徹底包圍,表面開始透紅,穿過它向上伸去的火焰也變成了橙紅色。
鑽石,開始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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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到四川宜賓,梁煥找到寧風村附近的小鎮,打聽去往寧風村的路。他得知,寧風村裏那位姓冉的鄉村教師出了意外,葬禮剛落下帷幕。
他馬不停蹄往山裏趕,黃昏已至。
來到跨越寧心河的小石橋邊,那個熟悉的學生頭正跪坐在橋中央,面色蒼白,渾身顫抖,用一根藤條緊緊綁着手腕。
盛夏,河水湍急,她似乎随時會掉進黑漆漆的河道。
梁煥本怕水,從未走過只有一米寬,連欄杆都沒有的簡易石橋,但他一秒鐘都沒遲疑,三步并作兩步迅速走到橋中央,蹲下身一把将她摁進懷裏。
“別怕,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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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紅色的火焰持續燃燒,五分鐘後,“地球”徹底失去光澤,不再透明,表面仿佛粘上了一層石灰,變得坑坑窪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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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違規,梁煥沒能在GIT留下,也失去了項目運營後分紅的機會,他只得到了開發的辛苦費,狼狽離開。
但不要緊,正值互聯網爆發期,他憑借出色的技術能力很快找到一家剛起步的新興小公司,起薪遠不如GIT,但開展的業務十分有前景,幾年後收入暴漲。
他晚了兩年給父母換房,但換了更好的房。
梁煥自己也換了住處,找了個兩室一廳的套房,因為冉苒和他住在了一起。
爺爺過世後,冉苒狀态一直很差,沒法去實驗室,沒法進行研究生的課程,只好申請了休學。
她也沒法住學校,她畏懼所有人,除了梁煥。
她只能和他在一起,每天都要聽着他的琴聲才能入睡。
梁煥漸漸了解了冉苒小時候的事,也得知了自己醉酒的那個晚上,冉苒通讀他的程序,算出了他跳車的結果。
他詢問郭雪,得知系統後來又被多次修改,最終停止了運營,便一臉不屑地對冉苒說:“看,就是個狗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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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鑽石燃燒的火焰減弱,防風打火機被熄滅。
從此,它成了一塊最普通,再沒人會瞧一眼的石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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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煥陪伴冉苒度過了漫長的低谷期,當她終于鼓起勇氣重新開始,重回學校,重拾地質學時,他休了長假,帶她去了大理。
他們在洱海邊看了最壯麗的日出,回去後,冉苒畫了一幅畫,取名《重升》。
畫中,一輪朝陽從山巅騰起,将八道最鮮亮的光柱投射到湖面。
檸檬黃、土黃、朱紅、深紅、紫羅蘭、淡綠、翠綠和湖藍,每一種顏色都和剛從顏料管裏擠出來時一樣純淨,鮮豔。
耀眼的光柱穿過湖面,照亮了湖岸邊的一處堤壩。
堤壩上,一高一矮兩個瘦瘦的人影,正面朝朝陽,攜手而立。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