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趙醫生是外來的,剛來不久還不清楚醫院的情況,張大夫扭頭交代小醫生:“你跑一趟,叫黃院長過來一趟。要快!”

黃院長是正經醫學院畢業的西醫,要說開刀做手術他熟悉,這什麽奇奇怪怪的病他真不知道,一路小跑過來,看到這個情況的時候跟趙醫生一樣懵。

黃院長和趙醫生,兩個西醫對視一眼,都感覺今天這個情況有點荒謬。

“這……怎麽還……”黃院長拉着木昭有些緊張:“你開玩笑的吧。”

木昭還沒來得及說話,張大夫湊到黃院長身邊小聲道:“院長,我年輕時候跟着師父學醫的時候碰到過一例,症狀也跟今天這個病人差不多,我師父叫那家人把病人送到青山堂給治好的。”

“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怎麽還有妖魔鬼怪了?

聊齋是真的?

木昭輕咳一聲:“聊齋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但是這個病人要用非常手段才能治。”

“你能治?”

木昭搖頭:“我們家族長能治。”

小族長應該也能治,不過小族長年紀太小,這話他不能提。

黃院長不相信他:“你們族長也是學醫的?怎麽治?”

他們族長對醫術一知半解,當個大夫肯定不合格,但是他們族長會用鎮魂針。

“這個病人不治會怎麽樣?”話說出口後黃院長又改口:“我的意思是,不用那個鎮魂針會怎麽樣?”

“會腸穿肚爛而死。”

趙醫生立刻說:“你的意思是他肚子裏有疾病?咱們開刀把患病部位切除這麽樣?”

木昭微微一笑,告訴趙醫生,就算開刀,打開肚子他們也找不到病竈。

黃院長正色:“咱們做醫生可不能胡來,這個病人咱們治不好就趁早送去市人民醫院去,別耽誤病情。”

張大夫和木昭對視一眼,木昭覺得可以請族長下山來一趟。

黃院長下定決心要把病人送到市裏去:“來個人,去運輸隊那邊打聽打聽,問問今天上午有沒有車去市裏。”

“大夫,大夫,我們不去市裏,我們就找木大夫治。”

病人家屬跑進來,沖木昭跪下,不停地磕頭:“木大夫,我們就是慶豐縣本地人,知道青山堂的名號,請您救我兒子一命啊。”

剛才老太太不在,是因為她跑去醫院後面的草藥街打聽去了,打聽青山堂不開了之後木家人去哪兒了。

人家說要找木家人容易,縣人民醫院的木大夫就是木家人。

老太太忙不疊地跑回來,就聽到大夫說要把他兒子送到市裏,她吓得慌了手腳,淚眼婆娑:“木大夫,求您救救命啊!”

張大夫和趙醫生趕緊把人扶起來,木昭眼神示意黃院長,怎麽辦,趕緊給個主意。

黃院長一抹臉:“行吧,病人都說了找你,你趕緊給人想想辦法。”

“那我要趕緊回去一趟送信。”

木昭着急走,黃院長叫住他:“等等,你回你老家?我記得你每次回家裏至少都要請四五天假,等你回來,病人都……”涼了。

“您想哪兒去了,我打個電話給公社,請公社那邊傳個話,快的話,今天晚上族長應該就能到。”

“病人能撐得到嗎?”

“應該行。”木昭以前見過更嚴重的情況。

上午十點鐘,林梅正在地裏幹活,公社那邊來人叫他去接個電話,說是縣裏打來的。

“誰打來的電話?”

“縣醫院,是個大夫。”

“你快點,電話還沒挂,那邊還等着。”

林梅心裏有數了,丢下鋤頭趕緊往公社辦公室跑,電話接起來剛說了兩句她就喊起來:“有沒有紙和筆借給我用一下。”

筆和紙拿過來,林梅把木昭說的話記下來:“你放心,我馬上給族裏送信,你等我消息。”

啪地一聲電話挂斷,林梅扭頭就往家裏跑。

過了會兒,一只白鴿從林梅家飛出來,揚起翅膀往山上飛。

魏海在地裏幹活,扭頭看了眼飛遠的白鴿,等到林梅過去:“出什麽事?”

“木昭碰到個病人,不好治,叫族長去一趟。一會兒中午去趟碼頭,你定條船等着,半下午族長肯定會下山去縣裏。”

“這麽着急?”

“嗯,聽說是急症,越快越好。”

還沒等到中午,十一點多青蒼大隊上空響起嘹亮的鷹啼,地裏幹活的人齊刷刷擡頭,魏海擡起右手遮住光仰頭看:“媳婦兒,野王腳脖子上是不是挂着個袋子?”

“我看看。”

喲,還真是!

野王在空中盤旋,沒有落下,而是往縣城那邊飛去。

野王在空中掠過,如同世外桃源般的長寧公社,向外蜿蜒凹字形的青蒼河,險峻的山峽,一一被野王扔在身後。

小大夫驚慌失措地在醫院裏狂奔:“木大夫快來看看,病人吐血了!”

“什麽?”

木昭快步沖向病房,病房裏那個瘦弱的男人抱着肚子在病床上蜷縮成弓腰駝背的蝦米,嘴角不停地溢出烏黑的血。

壞了!

剛才病人還喊着肚子疼,現在連喊叫的力氣都沒有了。

一直關注着這個特殊病人的黃院長、張大夫和趙醫生都趕了過來。

“木昭,趕緊想想辦法呀。”黃院長急眼了,早知道把病人送市裏去,也不用擔這個責任。

木昭現在也沒什麽好辦法,只能用針灸止血試試。

“銀針來了!”

裝銀針的盒子打開,木昭短短幾分鐘內下了二十多根銀針,肉眼看來病人吐血吐得少了點,但是還是止不住。

“木大夫,求求您救救我兒子啊,我老婆子就這麽一個兒子,白發人送黑發人……嗚嗚……”老太太哭得喘不過氣來。

護士小聲寬慰着:“木大夫一定會盡全力,您老別擔心,哭壞了身體。”

趙醫生小聲咨詢張大夫:“造成內出血是什麽原因?”

“不知道。”

張大夫是懂行的,雖然不知道出血原因,但是木昭剛才下針的時候他看在眼裏,木昭已經把能止住內出血的所有大穴位都紮了一遍,無論是進針的位置還是進針深度都非常準确,木昭已經盡全力了。

木昭倒是知道出血原因,可是他無能為力。

要治好這個病,必須要是正統巫醫才行。可他只是個普通的大夫。

木昭生出一股無力感,他怎麽就沒有開竅,成為個巫醫呢。

據木家傳下來的手劄裏記載,漢唐時期,族裏有資質的巫醫高峰期曾有一百多個,幾乎學醫的人都兼學巫醫。

哪像現在,自從前些年老一輩的巫醫去世後,族裏的巫醫就斷代了,能動用鎮魂針的只有族長和小族長了。

木家可是出大祭司、巫醫的家族呀,在族長和小族長活着時如果下一代裏再沒有巫醫誕生,不能培養出下一代,他們木家的傳承就算徹底斷了。

木昭低頭沉思時,一聲熟悉的鷹啼讓他擡起了頭,他跑到窗邊把半個身體都伸出去,見真的是野王,他臉上一喜,瘋狂地搖着胳膊:“野王,我在這兒!飛到這邊來!”

“唧唧!”

野王俯沖下來!

木昭打開窗戶,趕緊讓開,野王一下沖進屋裏,揚起的風吹得窗簾嘩啦啦響。

好猛的風!

哐當一聲,黃院長、張大夫和趙醫生被風吹的迷了眼,只聽到什麽東西被掀翻了。

一睜開眼,看到挂吊瓶的杆子被掀翻在地上,被爪子踩着。

“唧唧!”

木昭三兩步上去:“野王,族長叫你來的?”

野王擡起一只爪子,金鷹獨立。

木昭趕緊把他腳脖子上挂着的袋子解下來,看完紙條後,忙不疊地把疊成三角形的符箓放病人胸口上。

不過幾分鐘,昏迷的病人就醒了過來。

“大夫,我怎麽感覺我的心口,發涼啊!”

木昭給他把了脈,脈象比剛才好一些。再摸他胸口,确實有些涼,不過那張三角形的符紙比他胸口還涼。

張大夫也給病人把了脈:“有點弱,好歹能摸到脈象了。”

黃院長和趙醫生不懂中醫,好奇地摸了摸病人胸口的三角形符紙,冷的冰手。

真是神了!

老人們都說荒山野地多妖怪,長寧公社這個地方依山傍水,鬧出這種事情應該也正常吧。

黃院長和趙醫生都盯着木昭,特別是黃院長,真是沒想到,他們家的人還有這種本事。

病人狀态穩住了,木昭把黃院長拉到病房外:“院長,現如今都是新社會了,這種……咱們也說不清,說出來也只會惹來麻煩,您看……”

“你放心,這事兒就咱們幾個人知道,醫生護士我都交代好了,病人治好了就送走,這事兒不會外傳。”

這個病人特殊,黃院長專門把人安排在角落處最偏僻的病房,就是怕傳出什麽不好的話來。

黃院長知道他的擔心,笑着道:“咱們是正經醫院,正經給病人治病,又不是害人,你別想太多。”

“謝謝院長。”

木懷玉匆忙下山,木玄玑也跟着下來了,為了趕路木玄玑騎着花花到土地廟處才叫花花回去。

木懷玉背着孫女往縣城趕路,艄公撐船很快,一點也沒耽誤,到縣裏還是天黑了。

“哎呀,族長,小族長,您們都來了。” 郭紅等在碼頭邊,船還沒靠岸就遠遠看到一大一小兩個人。

“情況怎麽樣?”木懷玉上岸就問。

郭紅趕緊拉了一下:“族長您不知道,中午那會兒病人都吐血昏迷了。多虧了族長送過來的東西才保住一命。”

碼頭上人多嘴雜,郭紅左右看了看,湊到族長耳邊小聲道:“我剛才過來接您的時候,病人胸口上的金黃色的符箓變黑了不少。”

木懷玉心裏有數:“帶路,咱們趕緊去。”

第一次下山的木玄玑趴在奶奶背上,一邊趕路一邊看路邊兩邊的建築,泥瓦房裏夾雜着磚瓦房,走進草藥街,草藥街的房子都是木房子,看着有些年頭了。

草藥街前頭一拐就是縣人民醫院,一棟兩層樓的建築,規規整整,看着還很新。

“族長,走這邊小門。”

郭紅帶路,小門進去右手邊再左拐,最裏面那間病房就是了。

病房門口站着好幾個中年人,木昭年輕站在最前面,一看到人來了就趕緊迎上來:“族長,小族長。”

木懷玉點了點頭,把孫女放下來,木昭趕緊幫了把手。

木玄玑穩穩站在地上,木昭給兩邊的人互相介紹。

黃院長笑着過來握手:“您好您好,木族長,這次麻煩您了。”

木懷玉表情溫和:“院長好,我們先看看病人吧。”

“應該的,應該的。”

木懷玉牽着孫女一走進病房,就感覺病房裏的空氣都比病房外涼了好幾度。

陰氣重啊!

木玄玑一眼看到病人敞開的胸口,符紙放在病人光着的胸口,符紙被陰氣浸染黑得跟墨一般。

天生道體,雖然不能修煉,她的眼睛看陰物一看一個準。

一條額頭凸起的白蛇盤踞在那人身體裏面,張開的嘴裏不停地吐出陰氣,那人身上的三盞陽火顫顫巍巍将要熄滅。

捏緊奶奶的手,木玄玑冷聲:“奶奶,這人快要死了!”

這人欠了白蛇的命,該他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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