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木懷玉忙着寨子裏一攤子事兒, 根本沒想到張道興會在這個時候親自跑來找她。
什麽事值得他這樣的大忙人專程跑一趟?
“木大師,這件事很重要,信裏說不清楚, 掌門吩咐我親自跑一趟過來跟您講清楚利害。”
“你說, 我聽着。”
張道興輕嘆:“求雨的事。”
木懷玉不解:“都新中國了, 我以為求雨這種古代才盛行的糟粕已經被舍棄了, 你們龍虎山現在還幹這個活?”
圍觀的木家族人頓時一個個就跟嗓子卡了毛一般, 咳嗽聲一個比一個響亮,一個比一個尴尬。
族長, 咱們木家是幹啥起家的您別忘了?
怎麽還自己拆自己臺呢?
什麽封建糟粕, 那是他們沒本事,我們木家可不一樣。
他們木家不一樣嗎?木懷玉嗤笑, 他們木家如今跟外面的人那簡直太一樣了。
別說之前她沒有入道, 就算現在已經入道了, 她也求不來雨。既然都求不來雨,是真巫師, 還是真騙子,又有什麽區別?
當下做不到的事情, 那就是假的, 別整天給自己臉上貼金,說出去都嫌臊得慌。
木家族人被族長瞟一眼,都默默低下了頭。
張道興也被木懷玉那句反問噎住了,見他不說話,木懷玉追着問:“你們龍虎山求雨效果怎麽樣?”
張道興無奈地承認, 确實不怎麽樣, 盡人事聽天命罷了。
木懷玉嫌棄道:“既然如此,你們求什麽雨呀, 那些神仙收了你們的好處不辦事,浪費供奉。”
“我們龍虎山求不來雨,你們木家就能求來?”張道興心裏起了火氣。
“不能!我們不能求雨至少心裏有數,你們求不來雨還硬來,那還不能讓人說說?”
張道興:“……”好的,你們木家贏了。
“木小大師怎麽不在?”張道興到木家寨好一會兒了,怎麽還沒看到人。
“你找福寶?”木懷玉擺擺手:“我們福寶雖然是天縱奇才,祭祀求雨這種大事你還是別找我們家孩子。”
張道興正色:“木大師,我們也是不得已,現如今咱們國內玄學界的人才青黃不接,連國外的都敢越過邊境線來踩我們一腳。我們修道之人總要盡力為天下人做點什麽……如今,我知道的人裏面,也只有您家小大師……”
張道興話裏的未盡之意木懷玉也聽明白了:“我不是反對,只是再好的苗子咱們總要給時間長大吧,拔苗助長可不行。”
木婉也不贊同福寶去摻和什麽求雨:“你們找其他人試試吧,一個人不行,兩個三個四個還不行嗎?”
“對對對,那些廟裏的大和尚都請去嘛。”
“我們小族長一點點大,可不能累着她。”
自家的孩子自家心疼,木家族人可舍不得他們的小族長小小年紀就這麽受累,一個個都跟着幫腔。
福寶自從入道後非常勤奮,每天大部分時間都在祠堂修煉,她的脈氣一日強過一日,但是那也不夠擔當起求雨祈福這樣的重任。
木懷玉态度堅決,張道興說服不了她,別無他法,最後只能道:“讓我見見小大師吧,我想聽聽她的想法。”
“別拿小大師年紀小搪塞我,我知道小大師聰慧,跟一般孩子不一樣。”
木婉不樂意,都已經拒絕了,何必去打擾閨女讓她煩心。
“行,沒問題。”木懷玉答應了。
“娘?”怎麽就答應了?
木懷玉的目光掃過所有木家族人,最後落在張道興身上:“叫福寶過來是想讓你知道,我們家不是故意不想幫忙,實在是沒有這個能力。”
“好,我只求見小大師一面,不強求。”
木家祠堂看起來平平無奇,平日裏除了有個守祠堂的族人每天去打掃一下,擦擦灰之外,尋常大門都是開着的,族裏的孩子跑進跑出玩耍也沒人管。
實際上,木家祠堂一點都不尋常,地底下深處有個小靈脈。
木玄玑還沒入道的時候就覺得祠堂的位置很妙,待她入道之後能觀五色之氣,就發現木家祠堂內部的布置是個上古大型聚靈陣。
供奉在祠堂裏供奉的巫杖、巫袍和銅錢日日被靈氣滋養,才能一直保持巅峰的戰力。祠堂幾乎不關門,任由族人進出就更好理解了,族人天長日久地處在靈氣充足的環境裏,更容易健康長壽。
“小族長,龍虎山的道士又來了,族長叫你去。”
木玄玑已經修煉完畢,盤腿坐在蒲團上研究木家老祖宗傳下的劄記。随手把沒看完的書放供桌上,站起身:“他們來幹什麽?”
過來接她的族人迫不及待地抱起小族長跨過門檻:“我沒進去,在門口聽他們說想請您去龍虎山祈雨,族長給拒了,說您還小,擔不起這樣的責任。”
木玄玑沒應聲,心裏想着,她現在确實不行。剛入道不足一月本事太弱,加之她又不是這個世界的大祭司有萬民擁戴信奉,此時她想溝通天地,簡直癡人說夢。
木玄玑把她所想告訴張道興,張道興沉默半晌才說:“只有這兩條路?”
“只有這兩條路。”
要麽自身本事強橫,能一己之力挑戰天軌。要麽擁有萬民信仰,借信仰之力短暫打開天軌。
現如今,她一樣也沒有。
信仰啊?張道興腦子裏閃過很多畫面。
“別想了,現如今的世道,民智大開,以前那種虔誠信徒不可能再有。”
張道興想到一個辦法:“如若有個身負信仰功德之人,願意把信仰借給你,你能求來雨嗎?”
“借?”
木玄玑沒想過這個辦法,更沒試過,但是,或許可以一試。
從木玄玑這兒得到一個可能解決問題的辦法,也不算完全沒有收獲。張道興師兄弟幾人在山上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就下山回龍虎山。
走之前張道興留下話,他回去就報告掌門,不過借信仰之力的事情他們龍虎山也不能做主,要一層一層地往上報告,等上面有消息了就立刻聯系他們。
送走張道興後,木懷玉扭頭跟孫女說:“我看這事兒成不了。”
木玄玑自己其實很想試試,這個借信仰之力是怎麽個借法,但是她也覺得,這事兒辦不成。
一是身負信仰之力的人肯定不是普通人,要說動上層人士去做這種看似荒謬的事情很難。
二是龍虎山雖然是玄門第一大派,官方認證的玄門領袖,到底自身本事一般,張道興他們在上層人士那兒沒那麽大能量。
“別再考慮這些糟心事了,咱們是人又不是神,盡自己能力就是了。”
“嗯。”
木懷玉抱起孫女去地裏:“跟奶奶去看看禾苗。”
“唉,往年咱們還能在水田裏養稻花魚,今年缺水,魚也不能養了,只盼望着今年的水稻別絕收了就好。”
“不會。”
她早就算過了,天災再厲害,對他們木家影響不大,就算有點小波折,應該能順順利利度過。
至于山下,暗河的水引流下去滋養水田,有可能會減産,多少應該會有些收成。
此時,雲霄山下的社員們也這樣想。
整個公社的青壯年都發動起來,幾天之內就把引流下山的水溝挖好了,暗河的水引流到東邊一條快幹涸的溪流裏,溪流的水滾滾流入青蒼河,一天之內水位就漲到水壩的位置。
趙文書帶着幾個公社幹部把用水的規矩定好,按照時間,每個大隊輪流放水,幹涸的水田吸飽了水,僅僅是隔了一晚上,蔫答答的禾葉又支棱起來了。
愁眉苦臉的社員臉上重新挂上了笑容,幹活兒也有勁兒了,說話也和氣起來,誇獎起木家和趙文書這個公社書記那真是好話得用籮筐裝。
趙文書半是得意半是訓斥道:“雲霄山腳下就咱們一個公社,咱們離縣城遠,距離其他公社就更遠了。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去縣城的路一斷,關起門來咱們就是一家人,以後有事兒咱們商量着來,打架罵爹能解決問題嗎?”
“不能!”
“趙書記說的對,以後咱們都聽您的。”
趙文書擺擺手:“行了,都去忙吧,好好伺候着地,等到秋收就有糧食吃了。”
趙文書和河壩上說的話大夥兒都聽見了,魏海回家私下跟媳婦兒兩個人閑話:“我看就算等到秋收,糧食也不一定能全部落在咱們手裏。”
“怎麽說?”
魏海嘆氣:“又不是咱們這兒鬧災,比咱們這兒嚴重的地方更多。那些絕收的地方,肯定惦記咱們這兒的糧食。”
林梅:“咱們長寧公社現在還有水灌田,那是咱們運氣好。咱們一個公社能有多少糧食?人家不一定看得上咱們這點。”
誰知道呢,姑且等着看吧。
魏海的話讓林梅剛放下一點的心又懸起來了,連忙往族裏送信,托族長問問在外地的其他族人,今年交糧食是個什麽政策。
收到林梅的信,木懷玉嘆息一聲,如若真要調糧,誰能擋住?
城裏的人沒有地,吃把小青菜都要上街買,全靠國家供應糧食,斷了供應他們能怎麽辦?
“婉婉,上個月你堂嫂生了個兒子,還有幾天就是滿月了,你和江川代表我們全家去看看。順便讓你堂哥打聽打聽今年秋收交糧食的政策有沒有變動。”
木婉也想着堂嫂生孩子的事:“堂嫂生孩子的時候咱們還在外地沒回來,也沒趕上洗三,滿月确實該去一趟。”
堂哥的近親就他們一家,他們不去不合适。
“帶福寶一起去?”
木玄玑眼睛發亮,她想去的,她想去出門看看外面的世界。
木懷玉猶豫了一瞬,對着孫女亮晶晶的眼睛,她立刻投降了:“去吧去吧,出門在外你們照顧好福寶。”
“娘您放心好了,市裏也沒多遠,我們幾天就回來了。”
從寨子裏下山要一天的時間,從青蒼大隊去市裏也要一天時間,為了趕上孩子滿月,木婉夫妻倆帶着孩子提前兩天就出發了。
因為是去看望小嬰兒,木婉帶了兩只老母雞,一對鴿子,還有二十斤自家種的白米去。
本來還想帶雞蛋的,一路上颠簸,不方便帶雞蛋就算了。
夫妻倆帶着孩子進城,道縣城裏還好,從縣城轉車去市裏,一路上好多人眼饞他們的老母雞和鴿子。
有人想花錢買,有人想用工業票換,還有的問他們要不要自行車票。江川都客氣地拒絕了,說這些東西是給家裏人養身體用的。
聽說他們這次是去給城裏親戚家孩子過滿月,都羨慕得不得了。現如今有幾家生孩子能吃到這些好東西啊。
新南市距慶豐縣不是很遠,加上路修得比較好,半天就能到。一家三口到了市區後沒有立刻就去教育局家屬院。
林長年夫妻現在住的教育局家屬院是個二居室樓房,現在他們有了孩子只怕住宿比較緊張,江川和木婉夫妻決定先去南街一位住院子的族人家住。
早前送信打了招呼,人家把房間都準備好了,被褥前兩天都暴曬過了,真是有心了。
“蘭姐,你去看過我堂嫂生的娃了沒?孩子身體好不好?”
這家的女主人名叫林蘭,比木婉大幾歲,算是同輩。
蘭姐眯眼笑:“肯定去看過了,你堂哥堂嫂給孩子取名叫林青山,小名叫小山。哎喲,孩子長得那叫一個壯實,生他的時候你堂嫂沒少遭罪。晚上哭起來呀,樓上樓下左右鄰居都別想睡。”
“哈哈,那可真好,孩子身體好比什麽都強。”
蘭姐撇嘴:“孩子看着挺好,就是你堂嫂遭了老大的罪了,她娘家大哥大嫂可真是不是人。”
“怎麽回事?”
“你堂哥去年不是去北京學習了嗎,你堂嫂上個月剛生了孩子你堂哥又去了上海。”
“你堂嫂娘家那邊嘴上說得好聽,大人孩子他們照顧着,叫你堂哥不用擔心。結果呢,哼,趁着你堂嫂剛生完孩子躺床上顧不上,就差沒把你堂嫂家存的糧食給搬空了。”
“幸好被家屬院的鄰居給攔住了,我聽到消息帶着人去,也沒客氣,把張家人打了一頓趕出去。”
木婉臉色頓時黑了:“打得好!可恨當時我不在,敢欺負我堂哥堂嫂,我非得把他腿打斷。”
“呵呵,你堂嫂那個媽呀,真當女兒是撿來的。明明是你堂嫂被欺負了,她媽把你堂嫂罵了一頓,還要你堂嫂賠錢給她兒子媳婦兒治病。”
木婉那叫一個氣呀:“後來怎麽辦的?”
“哼,你堂嫂比你還氣,當時就叫她媽走,還說再來鬧就去警察局告她兒子兒媳搶劫偷盜,把他們送進去吃牢飯。”
蘭姐感嘆道:“好在你堂嫂是個拎得清的人,這樣的娘家人,有了不如沒有。再說了,咱們木家又不是什麽破落戶,專門欺負沒娘家的媳婦兒。”
“這麽鬧一場,依照我堂嫂的脾氣,以後她肯定不會搭理娘家那邊了。”
堂嫂張靜娘家在毛竹縣,她爸媽生了一兒一女兩個孩子。張靜她哥初中畢業接了她爸的班去郵電局工作,張靜這個當女兒的只能自謀出路。說是自謀出路,實際上是她爸媽覺得一個姑娘家能有什麽本事?初中畢業等着嫁人就行了。
好在張靜學習成績好,順利從初中考上了高中。當時她爸媽不願意出讓她讀高中的錢,張靜顧不上臉面,去跟親戚借錢讀書,那可真是把她爸媽臉丢地上踩。
為了維持體面,張靜爸媽答應跟她訂下契約。
張靜要讀書,行,但是畢業後至少兩年內掙的錢要交給家裏。
張靜答應了。
張靜高中成績依然十分優秀,加上她個人形象好,又會說一口标準的普通話,高中畢業後考到市裏當播音員。
後來,市裏單位搞相親活動,張靜認識了林長年,兩人談起了對象,結婚後才過上了安穩小日子。
本來和娘家關系就淡淡的,加上這次的仇,張靜會搭理娘家那邊才怪。
“你堂嫂娘家人全部被攆走,我去幫了幾天忙,你堂嫂能下地了我才回來。”
“蘭姐,真是辛苦你了。”
蘭姐笑着搖了搖頭:“咱們都是一家人,可不得守望相助。去年,要不是族長提醒我們存糧食,按照今年這個年景,我們全家老小都得餓肚子。”
“咱們長寧公社情況還行,本來青蒼河都斷流了,在山上找到一條暗河把水引下山,昨天我們下山的時候還去田裏看了,禾苗長得很好,一點事兒都沒有。”
“真的?”蘭姐高興道:“你真是帶來一個好消息。”
木婉本來準備今天晚上在蘭姐這兒住,現在知道堂嫂一個人在家帶孩子,有空房間,她也不住了。
“我去我堂嫂家,給她幫把手。”
“你去吧,你堂嫂這一個來月也不容易。”
除了給堂哥家帶的東西之外,木婉還帶了一條臘肉:“專門給你帶的,估摸着你們家的臘肉應該早就吃完了。”
“一大家子人多少東西都不夠吃,臘肉我就收下了,過兩天有空來家裏吃個飯。”
“行,蘭姐我們先走了。”
木婉和江川到教育局家屬院,一走進家屬院就看到堂嫂抱着孩子在陽臺上轉悠。
“嫂子!”
“婉婉!”張靜看到他們一家人高興地大聲道:“快上來,好久沒見我可想死你了。”
堂哥家在三樓,木婉抱着女兒上樓,江川背着東西跟在後頭。
他們上三樓,張靜早就打開大門等在門口,懷裏的孩子哇哇大哭。
木婉心疼不已:“這孩子怎麽了?餓了還是拉了?怎麽哭得這麽厲害。”
張靜一臉愁容:“剛給他泡了一壺奶喝,也沒有拉也沒生病,就是愛哭。”
碰上個愛哭的孩子,當爹媽的真要受大罪。
木婉放下女兒:“給我抱抱。”
孩子到了木婉手裏還是一樣哭,木婉着急:“他這樣扯着嗓子哭,不會把嗓子哭壞了吧。”
“別管他,小山嗓子好着了,我耳朵被他哭聾了他嗓子也不會啞。”張靜已經習慣了。
“哪有這樣說親兒子的。”木婉簡直哭笑不得。
張靜一把把福寶抱在懷裏:“你生了個聽話懂事的小閨女,哪裏懂我的心。”
張靜這一個來月都習慣了兒子哭鬧了。
木玄玑坐在伯娘懷裏伸出雙手:“媽媽,讓我抱抱弟弟。”
“不行,你太小了抱不住他。”
“您讓我抱抱嘛,我抱不住還有伯娘。”
張靜幫小侄女說話:“小孩子好奇,她想抱就讓他抱吧。”
“那你小心一點,可別摔着弟弟。”
小山小弟弟到了木玄玑懷裏,頓時就不哭了,睜着圓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嫩嫩的小嘴兒微張着,好像很吃驚似的。
屋裏三個大人更加吃驚,怎麽回事,難道兩個孩子有緣,怎麽小山到福寶懷裏就不哭了?
張靜不信邪:“福寶,讓伯娘抱抱弟弟。”
孩子到張靜懷裏,頓時又扯着嗓子嚎哭起來,眼淚嘩啦啦地掉。
孩子又回到木玄玑懷裏,頓時就不哭了。
“真是怪事!”
木玄玑伸出右手,食指輕輕摸着小山的眉心處:“伯娘,小山弟弟好像是天生陰陽眼。”
“什麽是陰陽眼?”
“乖寶你沒看錯吧?”
張靜茫然,木婉驚訝。
木玄玑輕輕一笑:“我不可能看錯,小山是天生陰陽眼,他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東西,比如鬼魂。”
張靜都快吓懵了:“屋裏有鬼?”
木玄玑沒有在屋裏看到鬼魂,要檢查檢查才知道。或者,等到晚上鬼魂才會現身。
“小山這麽愛哭,是被鬼魂吓的?”
大概率是,孩子魂輕,驚不起吓。
鄉下靠近山林的偏僻地方,陰暗中不知道滋生出什麽東西,小孩兒眼睛幹淨神魂又輕,丢了魂就會生大病。
鄉下地方那麽寬敞,大家還是喜歡抱團聚居。從玄學的角度上來說,抱團聚居人氣旺,陽氣就旺,對家裏孩子也是一種保護。
“照福寶說的,鬼怪應該在偏僻的山林。咱們家屬院這麽多人,怎麽還有鬼?”張靜驚慌地到亂看,旁邊卧室空着沒人住,拉着床簾,屋裏漆黑,張靜疑心裏面藏着鬼。
“城裏活人多,死掉的人也多,總有那麽些鬼魂留戀人間舍不得走。不過都不是大問題,普通鬼都怕人,見到陽氣足的人他們恨不得繞路走。”
也就是孩子神魂弱,有些不懷好意的鬼碰上了就喜歡欺負孩子。
“伯娘,你抱一下弟弟。”
“好,我來抱。”張靜以為小侄女小人家一個,抱累了。
兒子一回到他懷裏,哇哇哇地又哭起來,張靜這會兒都忘了鬼魂的恐怖,痛苦得只想捂住耳朵:“這孩子長大了真應該送去學唱戲或者唱歌啥的。”
木玄玑從衣兜裏摸出一張平安符,放在弟弟肚子上。
“不哭了!”
張靜盯着兒子,剛哭過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真不哭了?”
又等了一會兒,真不哭了!
張靜這個當媽的想哭一哭,真是不容易啊!
“福寶,伯娘太謝謝你了,幫了伯娘的大忙了。”
木玄玑嘴角微笑彎起:“伯娘別客氣,這是給弟弟的平安符,有平安符保護弟弟不會被鬼魂陰氣影響傷身體,但是弟弟天生陰陽眼,只要鬼魂出現,他還是看得見。”
“這可怎麽辦?”
“把弟弟陰陽眼封住,弟弟就再也看不到了。或者把弟弟帶回族裏,木家寨有祖宗庇護,任何陰魂也進不了咱們木家寨。”
張靜猶豫:“這陰陽眼,要怎麽封呢?”
張靜大概知道一點夫家事,長年說過,木家祖上出過祭司什麽的,她也沒當回事,畢竟好久以前的事情了,她就當故事聽。
誰知道自家兒子是個天生陰陽眼,還是小侄女點出來的,這說明小侄女繼承了家族傳承的本事?
她的兒子天生陰陽眼,是不是也是受木家家族的影響?
“還真有可能。”木婉看過家族傳承的手劄:“我們木家從先祖木遙光的後代開始算起,家族裏一共出過十六個天生陰陽眼的族人。”
“有沒有封陰陽眼的例子?”
“有好幾個。”
木家這樣的家族,一出生就是天生陰陽眼是好事,家族會重點培養,一般都不會主動要求封了陰陽眼。
但是有些孩子雖然有陰陽眼,卻沒有修行的天賦,他們作為一個普通人擁有陰陽眼對他們來說只會是一種負擔,所以選擇封鎖陰陽眼。
張靜想了半刻:“既然有平安符就先用平安符吧,封陰陽眼的事情等他爸回來再說。”
“堂哥什麽時候回來?”
“當時走的時候說是去學習一個月,這一個月都已經到了,不知道為什麽還沒回來。”
“既然這樣,我們多留幾天,等堂哥回來了再說。”
說起堂哥去學習,木婉拉着堂嫂道:“你也太見外了,碰到事兒了也不知道聯系族裏,剛才我們從蘭姐那兒過來,聽說你被欺負了可把我氣得夠嗆。”
張靜溫柔地笑:“我不是見外,我生孩子的時候你們又不在族裏,後來又聽蘭姐他們說族長受傷,又是缺水鬧災。你們都那麽忙了,這裏的事我能解決就不想麻煩你們。”
“下次可別了,就算我們不在,其他族人也在,總不會讓你受欺負。”
張靜冷哼一聲:“我哥嫂都是欺軟怕硬的人,我可不怕他們。也就是我媽,剛開始的時候把話說得好聽,說長年不在,她畢竟是我親媽,一定要過來照顧我月子。”
誰知道來的是小偷強盜,看到他們家廚房存着的糧食就動了心思。
“糧食夠吃吧?”
“夠,去年存的糧食都藏在床底下,除了我和你堂哥別人都不知道。”
“那就好。”
木婉心疼堂嫂,生了孩子才一個來月,比沒懷孕之前還瘦了一些,她拍着胸口保證,有她在的這幾天一定好好照顧她生活。
木婉帶了兩只雞兩只鴿子,還有二十斤白米。今天天色已晚,就不炖雞了,晚上下面吃,明天早上起來就把老母雞炖上。
晚上張靜帶着兒子睡主卧,江川木婉夫妻帶着女兒睡次卧,半夜淩晨左右,小山突然大聲哭起來,木玄玑一下坐起來。
“媽媽,快抱我去伯娘屋裏。”
張靜此時吓壞了,想到小侄女說的屋裏有鬼,抱着兒子不敢動。
“伯娘,我和媽媽進來了。”
卧室門推開,屋裏沒有開燈,木玄玑眼睛盯着牆角的粗陶壇子。
“伯娘,牆角那個壇子哪兒來的?”
他們才到的時候天都黑了,吃了飯洗漱完就睡覺,也沒想起檢查屋裏。
也是奇怪,這個壇子陰氣淡,一點戾氣也無,怪不得她沒有第一時間發現。
壇子?張靜一下想起來了:“我娘家那邊送過來的,我媽說是我嫂子老家的親自送的一壇子鹽菜,專門給我留的。醫生說奶孩子最好吃新鮮的蔬菜,這個鹽菜最近吃不着,廚房地方小放不下,我就随便放屋裏牆角了。”
“怎麽了,這個壇子有什麽問題?”
木玄玑點點頭:“壇子裏有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姑娘。”
張靜,木婉,以及剛才跟過來站在木婉身後的江川,瞬間渾身冒起雞皮疙瘩。
“這個壇子之前裝過……骨灰?”張靜說話都哆嗦。
沒有裝過骨灰,是裝過一個小姑娘的屍體。
張靜頓時氣得快撅過去了,她跟那些人什麽仇什麽怨,要這麽害她。
這是娘家人嗎?仇人也不見得有這麽狠毒的。
“要看看嗎?”
“要看。”張靜此時火冒三丈,都不顧不得害怕,想知道什麽小鬼吓得她兒子整天哭。
木玄玑已經入道,不需要陰陽水,掐訣的手指在眼皮一掃,臨時陰陽眼被打開,屋裏人都看到了牆角壇子上坐着一個穿着破爛,十分瘦弱的兩三歲的小姑娘。
“你們別看我。”小鬼有點害怕,一下躲進壇子裏。
木玄玑一招手,小鬼從壇子裏飄出來:“說說吧,你怎麽到這兒的?”
“我也不知道,原來我埋在土裏,不知道被誰挖出來,然後就到了這裏。”
小姑娘好像很害怕木玄玑:“我沒做壞事,偶爾……跟弟弟玩。”
“你死了多久了?”
搖頭,不知道。
“你死的時候多大年紀?你叫什麽名字?”
“四歲死的,我叫招弟。”
死的時候已經四歲了啊。一般兩三歲的孩子說話不可能這麽清楚,不是誰都像她的福寶一樣天生聰慧。
木婉和張靜都是當媽的,知道屋裏有鬼吓得腿軟,這時看到這個小鬼不由得心疼。死前都已經四歲了,個子還這麽小,生前肯定經常忍饑挨餓。
再聽這個孩子的名字,一猜就知道她家裏是個什麽情形。
“你知道你是哪裏的人嗎?家在哪裏?”
“不知道。”
招弟一問三不知,她就記得她幾歲,名字叫什麽。
“我在壇子裏的時候,經常有人在我頭上踩我,還叫我的名字。”所以她記得。
木婉嘆氣,木玄玑皺眉。
張靜小聲問:“怎麽了?”
鄉下有個說法,家裏一直生女兒生不出兒子,有些人就會把前面的女兒弄死埋在大路上,任由人踐踏,想吓住後面的女兒不準投胎去他們家。
當着招弟的面,木婉沒有把話說出來,張靜也不傻,從字裏行間也猜到了些東西。
“看這個孩子的穿着,不像是咱們這個時代的人。”
江川看了一眼:“像是清朝時期的穿着。”
裝着這個孩子的屍首不知道怎麽被挖出來了,挖出來的人膽子也大,把屍骨倒掉,壇子還敢拿來用。
張靜再生氣,對着這個孩子也撒不出氣來,這個仇只能先記下。
木玄玑:“我送你去投胎,下輩子投個好人家。”
招弟想逃走:“我不投胎,投胎了要挨打,要挨餓,我就想當鬼。”
聽到這話,三個大人頓覺心酸。
木玄玑一招手,招弟飛到她面前,動彈不得:“既然能遇到也是緣分,看在你沒有害人的份上,我送你一份運氣。”
木玄玑叫媽媽幫她把随身帶着的符紙和朱砂拿來,她花了五六分鐘畫了一張符,累得她渾身大汗。
“福寶沒事吧。”木婉擔心地抱着女兒。
女兒平時畫符箓信手拈來,什麽時候這麽累過?
木玄玑歇了口氣,捏着符箓輕晃一下,符箓燒起紫色的火焰,火焰燃盡,符箓掉在地上。
“撿起來,去到地府把這張符箓交給接你的人,他們會給你找個好人家。”
“真的嗎?”招弟滿眼期待又很害怕,不太敢相信的模樣。
“嗯,我保證!”
“好,我相信你。”
木玄玑單手掐訣,前方出現一個黑色的漩渦,招弟走了兩步就被漩渦吸進去。
同時,一直哭唧唧的小山不哭了,腦袋一側,睡着了。
張靜徹底睡不着了,面對着牆角那個鹽菜壇子,誰能睡得着?
這會兒還不到一點,這麽硬挺着也不是個事兒。木婉把女兒貢獻出去:“你帶着福寶一起睡,有福寶在,什麽妖魔鬼怪也不敢露頭。”
睡着的小豬崽兒放在床裏面,張靜一把抱過福寶:“乖乖,今晚上跟伯娘一起睡,明天伯娘給你買大白兔。”
木玄玑:“……”別用糖哄我,我不吃這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