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謝雲澤沒有忘記,楚霧痕給自己留下烙印後的事情。
這道烙印不但激怒瞿炎追着他撕咬,就連明皓月都忍無可忍,破碎掉自己的假面露出殘忍,趕着去給他倆收屍。
但是畢竟至高天的怪物裏面,龍最是暴戾好戰,不要輕易與他搏鬥已經是默認的法則,所以就連明皓月都不知道到底是誰先回來。
現在果不其然,最先回來的還是瞿炎。
而其他的兩人又去哪兒了?
難道真的被他給吃掉了嗎?
謝雲澤不清楚,只覺得自己體內的血液在沸騰着,就好像是在印證着明皓月的話,倘若瞿炎回來便可以用此來保護自己。
眼見着溫泉池內的火焰越來越烈,即便完全沒有燒到謝雲澤,可他依舊覺得熱汗淋漓,他對于怪物們的氣息越來越敏感了。
轉身沒有去管這場混亂,他現在要做的是遠離他們。
濕漉漉的痕跡一路拖到更衣室,謝雲澤坐在長凳上,在昏暗中難受地彎腰伏身,去壓抑自己的反應。
瞿炎的氣息是他早就習慣的,本來以為在身體的敏感度提升後,白晝流對于他的撫慰會更顯著,但是卻沒有想到從前壓抑的那些,還會被勾得絲絲縷縷地滲透出來,甚至燒得更加猛烈。
甚至門外,鋪天蓋地争鬥厮殺的動靜和血腥氣,也透過門板傳來,他的右眼灼熱疼痛的燒着,仿佛都能夠親眼見證他們的纏鬥。
這讓他愈發地羞恥,因為能見到他們,就仿佛他們也能夠見到自己似地,理智讓他在這種情況下不要做出任何出格的行為。
可淩亂狼藉的觸感太過強烈,壓抑輕微的喘息在僻靜的空間內起伏,謝雲澤的睫羽劇烈地顫抖着,臉頰流露出難堪卻又無法抑制的潮紅,熱汗混雜着淚珠一同滾落下來。
只要想到或許真的會被同步視線和感官,耳膜和各種觸覺在羞恥中更加敏銳,令他忍不住仰起脖頸,不受控制地閉眼捕捉……
直至最後忽的渾身發顫,耳邊輕微鳴響。
世界都安靜了剎那,謝雲澤趴着喘息很久,才緩慢起身。
然後他才發現原來不是自己耳鳴導致,是真正整個溫泉池都變得安靜,這麽段時間過去戰鬥已經結束,而帶着濃烈血腥氣的身影,不知道何時已經立在門口。
謝雲澤輕輕掀起睫羽去看,發現那高大的身影是屬于瞿炎的,即便背着光什麽都看不清,但是黃金瞳卻格外地熾熱。
無意識将濕潤的唇瓣咬得通紅,謝雲澤羞恥得連手指頭都蜷縮起來,只是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低垂着腦袋僵硬着背脊。
即便可能早就被瞿炎什麽都看過,但是在剛才那種時候,仍然被他捕捉到了這樣的場面,甚至室內還有沒有消散的淩亂氣味……
還是讓他幾乎都不敢睜眼,潮紅着臉急促喘息。
“好香啊。”瞿炎近乎着迷地道。
這些氣味刺激得他毛孔舒張,輕微地眯了眯眼,旋即突然笑起來,“如果我把白晝流也吃掉了,你會不會覺得舒服很多?”
不知道為何笑裏竟帶着幾分灼熱的危險,然後緩緩地朝着室內走來,逐漸逼近他的身邊。
“這樣就再也不會有人觊觎你,騷擾你……”
謝雲澤感受到他的靠近,抿着唇回過頭去。
他總算是見到了瞿炎的那張臉,渾身是血但是眉峰愈顯暴戾,說出的話也沒有半分開玩笑的意思,他是真的有這種殺戮的欲望。
聽起來好像的确是會減緩謝雲澤的壓力,可實際上絕對不會是好事。他們所有的怪物幾乎都是這樣想,因為這樣就可以獨占謝雲澤。
現在很顯然是瞿炎占據了上風,謝雲澤的戒備絲毫都不敢松懈的,很久沙啞着出聲,“……所以你真的把他們全都吃掉了嗎?”
“當然。”瞿炎笑起來,“白晝流吃掉了。”
“楚霧痕吃掉了。”
“就連明皓月也吃掉了。”
可分明在提到這件事的時候,謝雲澤還能夠感受到身體上的烙印沒有消散,不管是楚霧痕留下的霧氣,還是明皓月灌注的血液。
其實瞿炎上次也是這樣跟他說的,在他第一次為自己撕咬明皓月的時候,而他其實也只是想要看看自己的反應罷了。
“我跟他們沒有什麽關系,跟你也是。”
謝雲澤按捺着本能的驚懼,強迫自己看他的眼睛,“你們如何争鬥,都是你們自己的事情跟我無關。”
“但是你不是很需要我嗎?”瞿炎的視線掃過他泛着粉色的皮膚,然後逐漸往下,落在被遮掩的潮濕淩亂的地方。
随着他逐漸逼近,氣息和陰影也全然籠罩在他身上,旋即俯身,俊美得具有沖擊力的五官便近在咫尺,嗓音卻陰森森的,“不要告訴我,你是被別的怪物引誘才變成這樣的,而不是因為我。”
“……”
謝雲澤深深感受到了瞿炎的惡劣。
明明剛才眼皮子燙得這麽厲害,那道被舔舐過的痕跡幾乎都要燒起來,他絲毫都不懷疑視覺絕對會通感到他的身上。
可他還是當着自己的面這樣問,就像是翻着花樣找着借口,非要從自己口中聽到那些難堪羞恥的話來,若說不出來或是假話還會遭到他的懲罰。
他被羞辱得連胸膛都急促很多,但是最後還是竭力平複下來,“你不能吃掉白晝流。”
“為什麽?”瞿炎的黃金瞳倏然收縮。
謝雲澤垂眼,沒有再回答他。
現在的他覺得情況極其混亂,既不希望白晝流成為自己的伴侶,但是只有伴侶匹配成功以後,他才能夠利用規則來限制這些可怖的怪物。
而在大廳告知他确切的結果前,還有他自己能夠思索出更好的辦法前,最好都能夠暫且先維持這個局面,保持平衡。
否則要是哪方失衡,真正地将他占有,自己就會失去主動權。
外面的動靜已經停了很久,謝雲澤覺得自己的身體稍加恢複,便站起來走出去看,發現水面風平浪靜,只有偶爾幾朵烈焰還在漂浮着。
血腥氣也被灼燒殆盡,謝雲澤回頭再看了眼跟在背後、從頭到尾目光都緊鎖在自己身上的瞿炎。
“……你不打算去治療傷勢嗎?”
“你在關心我嗎?”瞿炎笑起來,暴戾氣息愈發浮動,“這點傷勢有什麽好治療,連骨頭都沒有斷,它自己會緩慢愈合的。”
“那就別跟着我了。”謝雲澤輕聲道,“我要回家休息。”
“不想讓我跟你坐同輛車嗎?”瞿炎不着痕跡地掃過自己滿身的狼狽肮髒,點頭道:“那待會兒家裏見。”
謝雲澤被氣得哽住,但是想到他從來都是這麽不要臉,甚至都沒有特別意外。
反正就算從前也不歡迎他們,他們也經常不請自來。
除了休息以外,謝雲澤回家其實還有別的事情要做。
脖頸間吊墜模樣的反應模拟器,到現在還在正常溫和地運轉着,洗完澡蜷着腿坐在床邊,安靜地把他們放在手心觀察。
乳白色的氣息跟碧藍色氣息依舊完美交融,按道理來說目前就應該把結果彙報給大廳,這樣他們也能夠更早地确認。
但是謝雲澤卻不想這樣做,他的心裏面還存在着一絲僥幸,仿佛只要大廳還沒有給出真正的結果,就還擁有匹配到別的伴侶的希望。
注視着很久,謝雲澤直接使用了清空的功能。
只見模拟器內倏然所有的氣息消散,變得空空蕩蕩,但因為被謝雲澤握着,慢慢地又開始主動吸納起謝雲澤的氣息,重新變得只剩下輕飄飄的乳白色。
突然間,窗臺像是有被誰推開的動靜。
謝雲澤瞳仁收縮,條件發射将自己無意暴露的腿給遮好,旋即果然見到瞿炎已經落在他的飄窗。
身上的衣服已經換過,所有的狼狽肮髒全都消失無蹤,除了脖頸跟眉骨旁邊還有沒有愈合的傷口以外,就連血腥氣都消散很多。
“我明明落了鎖的。”謝雲澤胸膛起伏,抿唇道,“就是不希望被打擾的意思。”
“我知道。”瞿炎炙熱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就仿佛只是片刻沒有看到他,就已經無法忍耐,緊密黏着地逡巡着每處皮膚。
就連呼吸都不自覺地沉重起來,“……但是你不需要我幫忙塗油嗎?”
“我自己能塗。”謝雲澤表現出堅持和抗拒。
但是怪物們的嗅覺實在是太敏銳了,他仿佛感受到謝雲澤只要在這種視線下,敏感的身體便會不由自主地浮現出細汗,舒适得他都忍不住眯了眯眼。
片刻後才餍足地逼近自己的氣息,從旁邊的櫃子上取下潤膚油,幾乎是不由分說地俯身嗡動鼻息,癡迷地道:“你就讓我塗吧……”
在滾燙的呼吸噴灑下來的剎那,謝雲澤渾身都沒忍住一個激靈,就連所有的肌肉都不由得緊繃起來,下意識将手放在自己的腹部。
瞿炎明白過來,只要不要碰腹部和會激怒他的地方,其他地方是允許他來幫忙塗抹潤膚油的,可即便這樣已經足夠他興奮顫栗。
“有件事,我們還沒有說清楚呢。”
冰涼的液體倒在腿上,令謝雲澤下意識泛起一層雞皮疙瘩,但是這都不是最緊要的,只要瞿炎靠近,他就會本能地升騰起熱意。
敏感度提高以後便是這樣,各種不良反應加劇,更別提認識瞿炎這麽久,也早就被他的氣息所馴化,身體絕對不會強烈抗拒。
這就導致連他的耳膜都是嗡嗡的,好似半天才理解瞿炎到底在說些什麽,閉眼時嗓音已經帶着點沙啞,“什麽事……”
“上次我們這樣的時候,我說過不允許別的怪物碰你吧。”
“但是你好像并沒有聽我的話,還是讓楚霧痕在你的身上留下标記。而在此前,你的身上明明只有我留下來的烙印……”
說到這裏時,潤膚油已經在他的腿上滑落,然後又突然被瞿炎的掌心給握住,他的腿又白又直,被鉗制的時候有種逃無可的危險感。
偏偏瞿炎的話愈顯得可怕,“我不想惹怒你,所以我壓根就沒有留下永久印記。”
激得謝雲澤倏然睜眼,竟是冷汗淋漓。
意思就是說,倘若瞿炎想的話,給他留下永久印記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甚至自己沒有絲毫反抗的餘地,就會被強行地标記占有。
瞿炎并沒有這樣做,歸根到底還是希望謝雲澤能夠主動接納他,而并非只是屈服于他的殘暴和恐怖。
無意識咬住飽滿鮮豔的唇,謝雲澤拿出之前對付明皓月的那套,“但是這并不是我能夠控制的。”
“你們都是至高天的怪物,但是只有我是普通人。就像是楚霧痕他想要給我留下烙印,這是我能夠反抗的嗎?”
“我連你來給我塗抹潤膚油都無法反抗,還能反抗他嗎?”
上次在提到這番話時,謝雲澤便已經不自覺湧現出憤怒,此時再提情緒并沒有好轉,只是強行壓抑着胸膛的劇烈起伏。
而這幅模樣卻讓他看起來愈發隐忍,連帶着眼眶都克制不住泛紅,說不清楚到底是因為惱怒還是因為委屈。
倏然間捏着他腿的力道重了點。
又燙又疼,謝雲澤險些滲出眼淚,忍不住回頭去看,這才發現瞿炎緊盯着自己,眼底是強烈到要滿溢出來的怒意。
果然他就應該把楚霧痕給吃掉,甚至在他接觸謝雲澤之前,探知到他有可能會嗅到謝雲澤氣息時,就将這怪物永遠地壓在深淵……
那種只能自己獨占的珍寶被亵渎的暴怒,險些令他連真身都洩露出幾分,額角的硬鱗片片覆蓋,到最後卻又慢慢地消散。
“說反了,你當然可以反抗他,但是卻無法反抗我。”
他忍不住垂首想要在皮膚上落下個吻,但是卻被謝雲澤給擋住,眼眶通紅地盯着他。
旋即瞿炎笑起來,“以後也不會再有了。”
這兩句簡單的話,卻将謝雲澤說得寒毛倒豎,敏銳地感覺到裏面蘊含的可怖壓迫感。
睫羽輕顫着垂下,他不确定自己這算不算蒙混過關,倒是最起碼,再沒有收到瞿炎的追問。
只是被瞿炎塗抹潤膚油的過程并不好受,到最後他都灼熱得有些意識模糊了,忍不住擡腿踹了踹他,但是軟綿無力,反倒是被他捉住。
他羞憤地想要罵人,但是都還沒有開始罵,便聽到他短促的輕笑。
倏忽間,謝雲澤竟是恍惚了下。
就像是覺得這笑聲在哪裏聽過似地。
滾燙的指腹貪婪又戀戀不舍地摩挲而過,像是知道謝雲澤就要發怒似地,倏地便就只剩下灼熱的氣息卷過,便已經不見了蹤影。
謝雲澤整個人都忍不住伏在床上喘氣,直至片刻才重新坐起來,去細細觀察自己的腿。
大部分的情況下瞿炎都很知道分寸,惡劣卻又能夠剛好踩在他可以接受的點上,就比如說是塗抹潤膚油便真的只是塗,而且塗得很均勻,大約是手掌大勁兒也大,比自己塗得還好。
唯獨某些地方留下點指痕,應當是他剛才暴怒的時候沒有控制好力道。
重新将潤膚油拿起來,謝雲澤輕咬着自己的衣服下擺,垂着腦袋開始塗抹自己的肚子。
跟最開始比起來,其實肚子也微微隆起些了,他也沒有任何相關的經驗,也不知道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夠确切地感受得到孩子的動靜。
但是都已經陪着自己經歷了這麽多的事情,謝雲澤每次安靜下來有時間去思索的時候,都會希望到最後不論是自己還是他,都能夠健康正常地活下來。
所以在伴侶的這件事上,謝雲澤還要再努力想辦法。
可沒有想到的是,謝雲澤這頭才剛剛把油塗完準備收拾,就接到了工作人員的電話。
“謝先生!”工作人員最近也是盡量調動資源,用最快的速度在為謝雲澤得出結果了,語氣裏面帶着點激動,“記得上次我跟您說,您的怪物極有可能跟水有關系嗎……”
謝雲澤猝不及防,連瓶子都沒有能在櫃子上放穩,聲音不自覺地緊繃起來,“記得……”
“現在我們已經得出初步的結果了。”
工作人員盡職盡責又高興地道,“首先您的伴侶雖然是個怪物,但是跟您的氣息交融度就很高,待會兒我們會把氣息發過來,您可以再在模拟器上進行測試。”
“而他雖然是來自深海的鲛人,但是卻具有很難得的犧牲性特質,這意味着只要是您有要求,他不論如何都會為您做到。這不管是照顧您還是照顧您的孩子,都會是很盡責的……”
“你直接說他的名字吧。”謝雲澤已經聽不下去。
事實上在聽到深海鲛人的剎那,整個神經就不由得劇烈地顫抖起來,驚懼與憤怒甚至沿着脊椎一路彌漫開來,就連頭皮都輕微發炸。
真的是白晝流,但是怎麽能是他呢!
謝雲澤根本就不希望他成為自己的伴侶!
工作人員只說了他作為深海鲛人的優勢,卻完全沒有提到這是個縱欲又可怖的怪物,與其他至高天一樣都擁有着強烈的獨占欲。
謝雲澤曾經直面他們的蠱惑引誘,甚至幾次三番險些失去意識,就算是現在身上都還留着他們的氣息與烙印,不論如何都揮散不去。
“他的名森*晚*整*理字是不是叫——”
謝雲澤用力地指節都在發白發顫,最後甚至是竭力才艱難吐出那幾個字眼,“白晝流?”
他的耳朵像是有短暫的嗡鳴和寂靜,短短幾秒的時間竟也被拉得很長很長。
就像是在等待着最終審判,連呼吸都覺得煎熬,又冥冥中期待着還能夠有最終逃脫的機會。
但是工作人員訝異道,“诶?”
“您是怎麽知道的?”
倏然間所有的期盼煙消雲散,只覺得冷意從腳底板滲透而來,渾身不受克制地有點發抖。
工作人員還在那邊說些什麽完全聽不清,他只是站在原地,覺得雪花般的噪點很久才消散,而眼底已經被絕望與憤怒淹沒。
終于聽對方介紹完伴侶的具體情況,謝雲澤挂斷電話。
現在擺在他面前的有兩個選擇。
要麽就是接受白晝流。
要麽就是将這件事洩露給別的怪物。
只要正式匹配的流程還沒有走完,怪物們不可能就這樣眼睜睜看着他被白晝流占有。這件事還沒有發生前他們就已經厮殺過兩回,這次說不定還真的能夠讓彼此全都得到重創,然後就沒有精力來找自己了。
但是這樣的舉動很危險,謝雲澤也不确定他們到底會不會察覺到自己在利用他們,若是真的被察覺,遭殃的便只有自己。
而且即便前面兩次都沒有怪物被吃掉,那誰能知道,這次是不是……也還是能存活下來呢?
謝雲澤分辨不清自己的感覺,既想遠離他們,但是又不希望他們真正的死亡。
這種優柔寡斷的念頭說不定會葬送他,謝雲澤理智再清楚不過,但是卻真的很難做到。
無盡的焦躁再次彌漫開來,謝雲澤躺回到床上,閉眼想要休息會兒整理思緒,但是即便身體疲憊,翻來覆去卻依舊沒有辦法放下這些念頭。
到最後還是因為身體的燥熱席卷,他被迫分出精力來去捕捉空氣中瞿炎留下的氣息,竭力舒緩着自己的難受,終于到了後半夜沉睡過去。
天亮醒過來以後,謝雲澤在床上沉默坐了很久,還不得不去思考個更加切身實際的問題,今天到底還去不去旋渦溫泉呢。
溫泉對于他身體的舒緩确實是有用,而且他還需要去确定,到底工作人員有沒有把消息也發到了白晝流那裏,這樣才能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麽做。
盡量定定神,謝雲澤爬起來洗澡換衣服。
乘車來到旋渦溫泉,謝雲澤發現休息區裏空蕩蕩的,竟并沒有見到白晝流的身影。
他垂眼沒表現出異常,而是又前往自己的那個獨立溫泉池,此時水又變得清澈透亮,昨天纏鬥的痕跡早就已經消失得幹幹淨淨。
謝雲澤覺得如果白晝流在的話,只要自己下水,待會兒說不定就會控制不住來找他。
可誰知道,這次他都已經在池水中泡了兩個多小時,池水依舊風平浪靜沒有任何異樣,直到慢慢地,竟是還逐漸變得滾燙起來。
謝雲澤原本枕着岸邊休息,被灼得眼皮子都跳了跳,睜開眼便發現陰影籠罩下來,燃燒的黃金瞳便這樣帶着笑注視着他。
“怎麽嗎。”瞿炎目不轉睛地盯着他後撤的舉動,“察覺到是我,你似乎很失望?”
謝雲澤頓住,他所謂的後撤,其實也只是防止這麽近距離觸碰到鼻尖而已,但是兩人依舊很久,瞿炎蹲在岸邊的姿勢,甚至都能夠将他抱住。
他知道瞿炎惡劣的本性又犯了,但還是被氣得急促呼吸了幾下,“我只是覺得很燙。”
然後瞿炎便笑起來,屈指輕彈,火花便跌進水面。
只見水面上簇然像是炸開萬千星火般,滿目都是漂亮奪目的焰點,在灑落下去的瞬間又再次炸開,層層疊疊仿佛無窮無盡。
也不知道是不是也聽他的話收了灼意,即便眼前看起來這麽絢爛,但是水溫卻已經恢複正常,只讓謝雲澤覺得極其地舒适和溫暖。
瞿炎彎曲蹲着的腿,不知道何時竟跟他的肩膀無意識地觸碰着,反倒是比火焰還要炙熱。
而他危險的話語也在耳邊響起,“有比白晝流展示給你的更好看嗎?”
謝雲澤倏地回神,似都還察覺到他滾燙粗重的呼吸落在脖頸,背脊都不自覺緩緩緊繃起來。
“我不在的時候,這條魚都給你送什麽了?是珍珠還是魚尾,還是說承諾将深海都送給你?”
“深海并不好,不要答應他。否則他會與你在那裏永遠糾纏,直到你的耳後也長出能呼吸的鰓,你的手臂會生長出浮動的魚鳍……”
随後指腹也似地落在耳後,像是在指示位置般,又将他蓄得很長一直都沒有修剪的黑發輕輕撥開,近乎貪婪地注視着那片雪白的皮膚。
這樣的地方就應當由他占有、肆意地吮吸,在上面留下緋紅的印記,絕對不能屬于其他任何人。
但大抵是這樣的視線将謝雲澤灼到,他應激般離得遠了些,準備從對面上岸。
“不準備再泡嗎?”背後是瞿炎的低笑。
“用溫泉來緩解身體反應效果好嗎?如果你願意使用我的話,我能發揮更多的作用……”
謝雲澤經不起他的撩撥,只要聽到腦子裏面就會不受控制地浮現出很多畫面,倏然回過頭去,臉頰已經被暈染上薄薄的緋色。
深深的呼吸去平複情緒,謝雲澤嗓音低啞,“我沒有使用你的必要。”
聽起來好像是極其強硬,但是語氣裏面卻已經克制不住、洩露出那麽一絲發軟和不穩。
瞿炎便沒有再說什麽,只是視線下移,唇角的笑意沒有消散,反倒是變得愈發灼熱。
不怪他對白晝流嗤之以鼻,巨龍的驕傲通常都不是空穴來風,瞿炎擁有着至高天裏面最強悍的實力,永遠都發洩不完的精力,被世人稱贊的美貌還有囤積無窮的珠寶,只要謝雲澤願意介紹,哪兒還輪得到那條魚的犧牲獻祭?
想到這裏,他眼底的諷刺更甚,輕輕的翕動鼻翼,想要捕捉空氣裏面是否還殘存着白晝流的氣息。
昨天輸給自己後,他便倏然潛進海底不見,可即便是現在自己占據着他的巢穴,他為了争奪謝雲澤,也必定還是會想辦法出現。
瞿炎守在這裏,倘若他還敢來便接着揍他,即便自己拿水底的他沒辦法,他也休想再靠近謝雲澤……
忽的頓住,瞿炎黃金豎瞳緊縮,像是聞到了那條魚身上獨特的鹹濕味道。
旋渦溫泉隔壁的房間,白晝流嘩啦浮出水面。
還在水中的時候他是條絢爛的魚尾,碧藍的色澤,在光線照射的時候還會反射着粼粼的碎光,曾經漂亮得不可思議,是鲛人很輕易便能夠取悅自己愛人的獨特部位。
可經過昨晚以後,這條魚尾已經帶着點燒焦和剝落的傷痕,至高天怪物制造的傷口沒有那麽容易愈合,即便鲛人同樣也是戰鬥力強悍的霸主,卻還是罕見地在暴戾的龍焰中落了下風。
他絕美的容顏冷漠,帶着不加掩飾的殘忍,但是只要感受到今天謝雲澤來到這裏,這些情緒便陡然消散,逐漸轉變成愛意和赧意。
當然,除了是來找謝雲澤的以外,他也收到了來自大廳的消息,說今天還會給他送來一樣物品,裏面詳細介紹了使用說明,希望他給予反饋。
普通的大廳管不了至高天怪物,他既能夠作為公民收到,那說明這項物品很重要,甚至只要想到這樣東西,便會直覺般地心悸。
等他上岸,海藻般茂密烏黑的長發傾瀉下來,魚尾也變成了黃金比例的長腿,踩過的地方留下濕漉漉的足跡。
而就在嗅到鹹濕氣息出現的剎那,瞿炎也感受到有大廳的員工來到了旋渦溫泉,仿佛還是帶着什麽東西來的。
像他們這樣的怪物都對大廳很敏感,只要能夠管得到或者是接觸他們的,基本等級權限都很高,只短暫的猶豫一瞬,便直接移動到了外面。
但奇怪的是,來的竟然只是大廳的普通員工,甚至都無法識破他臨時變幻的僞裝,感受到他無形的暗示,甚至帶着笑朝着他走來,“白先生——”
旋即小巧的盒子交到他的手上。
“不好意思打擾您,現在我們有個很重要的流程需要您配合,需要提取些您的氣息去做最後的匹配保障。”
聽到匹配這個詞的剎那,瞿炎的瞳仁劇烈收縮,掠過一絲幾乎無法壓抑的暴怒!
大廳的匹配只有兩種情況,那麽就是單身主動申請,要麽就是孕期公民強制進行,但是這些都只是針對普通公民,對至高天不算數。
至高天的怪物當然也可以選擇進匹配池,但是白晝流很顯然不會主動做這種事情,到現在他都還在妄圖占有謝雲澤呢。
但是謝雲澤是經歷過匹配的,當時他們所有的怪物為了奪得最終的歸屬權打得發瘋,最後甚至還毀壞了樣本和機器,誰都沒能得到。
所以現在是怎麽回事?大廳申請資源把結果恢複了嗎?恢複的結果是屬于白晝流的?
不可能!即便想要恢複由他們力量摧毀的東西,那也需要耗費極大的力量,除非是公民的強烈要求、同時也達到了他們啓動應急的條件……
所以是謝雲澤要求的。
謝雲澤想要盡快匹配上伴侶。
小巧的盒子裏面,揭開便能夠看到個氣息收集器,這證明着謝雲澤不但達到目的,甚至流程都已經走到了即将完成的那步。
而聯想到這幾天謝雲澤通紅着雙眼,抿着唇說過的那些話……
說他不能夠吃掉白晝流。
說他并不打算使用自己……
這是已經打算跟白晝流結成伴侶了嗎!
無盡的憤怒猛然洶湧,有那麽剎那甚至都遏制不住自己狂烈的焰浪,要将周圍所有的地方都燒成灰燼,真正地把白晝流給撕成碎片,狠狠地吞掉!
甚至那鹹濕的氣息越來越近,應當就是白晝流要過來拿這個氣息收集器,然後就會承受他前所未有的盛怒。
可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即便他可以吃掉白晝流,可以捏碎氣息收集器……
但是謝雲澤為什麽要這樣做?他到底是如何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完成流程的,又是如何想到利用匹配來擺脫他們的?
從始至終都不對自己投以注視,難道就是為了這條魚嗎?
沒有片刻的停留,瞿炎的身體倏然消失,但是轉瞬又像是被狂風吹動的火焰般,猛然回到了室內,将還在更衣室裏面的謝雲澤嘭地壓在了牆壁上,四周的光線也陡然熄滅。
謝雲澤都懵了,旋即被壓着的不适感絲絲縷縷地彌漫,疼得他眉心都忍不住扭曲幾分,“你……”
“你做什麽?”
今天他難得安靜地泡了會兒溫泉、舒緩了些身體的狀态,但是由于還沒有确認結果,便想要換好衣服以後再去休息室等着。
可誰知道才剛換完,來的不是他等待已久白晝流,反倒是突然發瘋的瞿炎。
他是真的在發瘋,謝雲澤的背脊緊緊貼着他的胸膛,甚至能夠感受到其中急促的起伏,還有壓抑着怒意的粗重喘息。
極其危險又具有壓迫感的陰影覆蓋下來,将他全然裹住,竟是有種不論如何都無法逃離的可怖感,甚至連後頸都忍不住泛起細密的雞皮疙瘩。
這只是來自人類軀體最本能的反應,在面臨恐懼的時候都會寒毛倒豎,但是見到他竟然如此懼怕自己,反倒是更加刺激到了瞿炎的憤怒。
“昨天我問你,如果我吃掉白晝流會怎麽樣,你命令我不要吃掉他,不能吃掉他。”
“今天我又問你能不能使用我,你依舊堅定地拒絕了,這到底是為什麽呢?澤澤。”
陰森森的聲線在耳後響起,明明吐息都是灼熱滾燙的,卻莫名讓謝雲澤從尾椎骨彌漫上一股子涼意,仿佛敏銳察覺到不安,就連頭皮都輕微炸開。
他竭力張口想要說點什麽,但是瞿炎把他壓得不能夠移動分毫,但凡想要掙紮都會感受到更加用力可怖的桎梏,仿佛都要在他的手腕和腰際留下重重的青紫色痕跡。
冷不丁的疼痛彌漫上來,謝雲澤眼底不由自主便積蓄起霧氣,更可怕的是這樣逼仄的空間裏面,這樣濃郁強烈的氣息,竟還在不斷地勾起他剛剛才消解的熱意,喚起他的生理反應。
他咬着唇瓣不敢發聲了,生怕洩露出什麽來,甚至拼命在自己混亂的腦子裏面挽留住意識,想要辨別出來他到底為什麽這麽生氣……
直到瞿炎突然低沉可怖地道,
“是因為白晝流是你匹配的伴侶。”
“你要把全部都留給他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