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第 23 章

就這樣，不知不覺，無謂忙碌，他竟也在家裏待了近半個月之久。

繼父幾次提起安排他去公司裏做事，他表示會考慮，但只是推脫之詞。

他向往窗外的世界，并非不知家裏的好，反而是太好，才令他厭倦。

唯幸妹妹一切都好，次次回來，眉開眼笑，閑聊時問她戀愛進展如何，她皺皺眉，卻大呼他羅嗦——

“哥你才是，早日為我找到嫂子，我才好嫁出去呀！”

這小鬼頭，才十八九歲，就談婚論嫁，可妹妹的心，他卻知道，妹妹的依戀，也的确讓他享受，或許留在家裏也可，只為這天真笑顏，暫且将心傷掩埋又如何！

一晚，他正在電腦上準備下次出行的資料，忽聽外面門聲震響，接着是妹妹的哭聲，他急忙走出去，只見妹妹已一路哭着沖進房間。

“糖糖？怎麽了？發生什麽事？”

妹妹只一徑罵着混蛋！騙子！臭流氓！同時将手邊能抓到的東西通通舉起來再用力砸到地上去。

他忙先把房間門關上。

“你這是在罵誰呀？誰又招惹你了？”他跟在妹妹後面，不停把被她扔下地的東西又一樣樣撿起來放回去。

妹妹哭花了臉，一屁股坐在床上直嚷着說：

“還有誰？不就是你們這些臭男人咯！自以為長得帥，就到處放電！現在好了！一個個找上門來，都說自己是正牌女朋友，那我算什麽？我算什麽！”

段書砺瞬間聽明白了，他拿來紙巾，遞到妹妹面前：

“你先別哭，把事情原原本本跟我說一遍，有哥在，不可能讓你受欺負！”

一句話，把妹妹說得更委屈了，雞蛋似的眼淚叭嗒叭嗒地掉下來——

他氣得雙手叉腰——

“傻瓜！為一個臭男人哭成這樣，值得嗎？！”

妹妹臉一變——

“不用你管啦！”

一把将他推開後，妹妹撲倒在床上，哭得更慘了。

翌日一早，他親自開車送妹妹去學校。

妹妹的眼睛還腫着，他停車後故意扯妹妹頭發，聽她痛得大叫一聲，他才笑，然後約她中午一起吃飯。

“真的？”妹妹懶懶，卻也有少許期待，只是眼神忽的一飄，定在了遠處。

他順眼望去，看見妹妹男朋友，頓時冷笑一聲，用力推門下車——

“哥——”

妹妹在身後凄厲一叫，他已押着那男孩、把他抵在校門邊的牆上。

一地落葉被風卷起，看客們咕咕叫着、像鳥群似的圍攏過來——

他沖男孩怒吼：

“說！為什麽欺負我妹妹？！”

男孩吓得連聲狡辯：

“沒、沒有啊，我沒有啊！”

“沒有？沒有我妹會一路哭回家？說！你到底想對她怎麽樣？！”

妹妹沖上來要把他拉開——

“哥，你在做什麽呀？！”

“你走開！”他吼得更大聲了：“今天我非得好好揍這家夥一頓不可！”

從前，他沒打過架，成長路上，他一直是乖乖牌好學生，一顆紅心向正途，就像菁菁說的那樣，清清白白一個人。

他把拳頭揮出去。

但他現在變了。

血飛出去了，濺在雪白的牆上，人群發出哨聲，像廣場上受驚振翅的鴿子。

而他飛不走。

在這流浪的兩年中，他動過很多次手，在街頭揍過小偷、混混、搶劫犯，在醫院裏制服過揮刀鬧事的人，血，他已司空見慣了，而他的拳頭也在一次又一次的揮擊中變得更硬更強。

男孩很快就虛弱地倒下了，他騎上那男孩的身體，拎住他的衣領。

陽光在他眼前支離破碎。

“好了好了！別打了！快住手！！！”幾名保安從身後沖上來把他綁走了，他回頭去找妹妹，在光芒萬丈的朝陽中，妹妹扶着那男孩，向他投來了一道驚懼又懷疑的目光——

好似他是一個陌生人。

妹妹的戀情因此曝光了，繼父把她叫回家，父女倆大吵了一架。

媽媽也責怪他隐瞞，萬一妹妹出事，怎麽向她父親交待呢？

他坐在房間裏，只覺四壁冰冷，這個家，何曾真的是他的家呢。

他去找妹妹道歉。

他推開房門，看見妹妹正趴在地上玩拼圖。

“糖，在做什麽？”

妹妹不理他，只認真手執一枚拼圖，在尋落腳點。

“對不起，”他又說，“白天我太沖動了，你怎麽樣，沒事吧？”

“沒事。”

妹妹終于應了一聲，她按下拼圖，但拼錯了，光線從她右側的窗簾下方透進來，妹妹頭上散落的劉海，在地上形成一團混亂的影。

他舔舔幹燥的嘴唇：

“那你……和他、你男朋友的事——”

“分手咯。”

“哎？”

妹妹笑了一聲，擡頭望向他：

“這不是你所希望的嗎？哥？”

這話裏的刺，直釘進他的心裏，他笑，難道連妹妹也怪他、怪他多管閑事？

他哼一聲，“那種花心的男人，不要也罷，難道你舍不得？”

妹妹搖搖頭：

“舍不得又如何？”

他走近了妹妹的身邊，仔細看了看，把她手裏的拼圖拿走，在正确的地方按上去，然後他說：

“是，我不懂，我永遠都不懂你們女人的心！我只知道，我不能輕易放過惹我妹妹傷心的人！”

妹妹看了他一眼，突然把整副拼圖摔到他身上：

“我信你的鬼話！你要真為我好，就不會給我搞出這麽多的事！現在好了！男朋友跟我分手了，老爸又罵我，整個學校的人都當我是個大笑話！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你走！”

妹妹把他硬推出了房間。

這天晚上，妹妹不肯出來吃飯，繼父也氣得摔碗，飯桌上剩他們母子二人，卻也是光顧嘆氣，哪裏還吃得下。

半夜，因為胃痛，他起床打游戲，忽然聽到敲門聲。

“進來。”

妹妹推門進來——

“哥，還沒睡？”

“沒，怎麽？”

“肚子好餓……”

他哭笑不得，從椅子上站起來——

“泡面？”

“好。”

“自己不會煮嗎？！”

“哥煮得好吃。”

“才怪！”他翻白眼，卻馬上趕去廚房。

他站着煮面，妹妹在旁邊流口水——

“好了沒啊！快餓死了！”

光動嘴不動手的人，還好意思催！

“好了好了！早知這樣，為什麽不吃晚飯！”他一邊抱怨一邊把面條盛入碗中，再端至餐桌上放下。

妹妹早已持着筷子，迫不及待。

“你慢點，當心燙！又沒人跟你搶！”

他再倒一杯水，放到她手邊。

妹妹唏哩呼嚕連吃幾大口，終于心滿意足，對他大加贊賞：

“有哥最好了，肚餓就有的吃，簡直是免費保姆！”

“現在又不嫌我了？”

“不嫌！人家只是一時生氣嗎，做哥的還跟妹妹計較！真小氣！”

他笑到咳嗽，沒想到妹妹這麽快就原諒他，雨過天晴，真是人間至幸之事！

忽然妹妹向他道歉：

“對不起啊，剛剛不該沖你發脾氣，你不會在生我的氣吧？氣到睡不着？”

他搖搖頭——

“傻瓜，我怎麽會生你的氣呢……”

“真的不生氣？”

“不生氣。”

妹妹樂開懷——

“那我就放心了！”

“放心什麽？”

妹妹做了個鬼臉，繼續埋頭吃面，還把面湯都喝光光了。

“明天送我上學嗎？”

他想了想，說：

“好。”

他沒說，也許只有明天了。

“然後你又走了？”平夏問。

他點點頭。

那天一早，他送完妹妹上學後，回家就開始收拾行李。

媽媽急得在他房間門口團團轉。

“書砺，你別走好不好？”她拉住他的行李箱不放，“你好不容易回來了，為什麽又要走？難道這個家真的留不住你？”

他連擠也擠不出微笑，只對媽媽說：

“媽，這個家，沒我在說不定會更溫馨！”

他飛速出門，把行李箱放上車的後備箱後，突然看見繼父的車急急趕到——

“書砺呀！”繼父直奔過來：“你怎麽突然就要走呢？是不是我這個老爸哪裏做得不夠好、讓你不能安心待在家？哎呀……難道是因為糖糖的事？……唉，我并沒有怪你什麽呀，你何必多心呢！”

他無奈道：

“我并沒有多心啊！只是我一向愛自由，您也是知道的！能在家裏待這麽多天，已經超出我的預算了！至于糖糖的事，我确實該跟您說聲對不起，我做事太沖動了，給您添了麻煩……”

“說什麽麻煩呢！”繼父生氣了，緊緊拽住他的手要把他拉回去：“不行！我不能就這樣讓你走！我們回去，有話坐下來慢慢說！我敢說，你一定沒讓糖糖知道你要走吧？那你要我們回頭怎麽跟她交待呢？你也知道，那丫頭最粘你了，沒你她不行的！”

他苦笑道：

“其實，我不是一向都不在的嗎？放心吧，妹妹會理解我的，最多，我到達後就打電話跟她說明吧！”

繼父見實在留他不住，也只好放了手，他坐上車，向爸媽二人揮手，車漸行漸遠，這對夫妻相攜而立的畫面也在他的眼中漸漸模糊。

那是迄今為止，他見家人的最後一面。

“為什麽是最後一面？後來你又去了哪？是不是現在我們待的這個地方？”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