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終結
終結
長鞭揮過,速度又快又狠,穆明有些節節敗退,頭疼的愈發厲害。
男子更加瘋狂,又長又軟的辮子像軟刀似的,力道狠厲,能将人的骨頭直接劈斷,而保持表面的完好。
大元他們見勢,全都沖到穆明周圍,可淩厲的鞭子不等他們反應便将一衆人抽倒在地。
穆明的頭越來越疼,拼命垂了兩下自己的頭,拼命想讓自己清醒過來。
恍惚示意時,散了心神,細軟的長鞭打在穆明的手臂上。
鑽心疼痛從手臂傳來,穆明緊咬牙關,想往後退一步。
可那男子卻不再給她機會。
長鞭在空中嗚嗚作響,速度極快,正中穆明的手臂。
衣料被直接抽裂,連同手臂上紋刻的素花穆氏圖騰也顯露出來,鮮血和皮肉混合在一起。
穆明疼的倒吸一口涼氣,一直這樣下去體力早晚要被他耗盡。
硬鋼繞不過指柔。
穆明被鞭子弄得左支右绌,應接不暇。
對面的攻勢突然停了下來。
原本瘋狂躁動甩鞭的男子,逐漸平靜下來,正外着歪頭端詳着穆明的手臂。
枯瘦如柴的手指顫顫巍巍擡起,朝着穆明手臂指去。
Advertisement
穆明頭越來越疼,裏面如同有千萬只螞蟻在拼命啃食一般。
心裏莫名的慌亂,鬼使神差間,竟然走到那男子面前,擡手撥開放在他額前的碎發。
淩亂的頭發被撥開,臉上的皮肉緊緊包着骨骼,眼睛不知什麽緣故,嚴重外凸,像瀕死的魚眼一般,灰黑且毫無生氣。
像是一個死了很久的人。
穆明看到男子的一瞬間,瞳孔猛然縮緊,連同身體往後猛退兩步。
腦子裏頓時一陣鋒鳴聲不斷,割裂般的記憶不斷撕扯。
穆明要緊牙關,全身上下已被冷汗浸透,因疼痛而顫抖的身體,勾成一團,雙手捂着頭,蹲在地上。
而方才跟怪物一樣的男子卻異常平靜,雙手垂落身側,呆滞地站在原地。
灰蒙蒙的目光卻一直停留在穆明身上。
另一邊,唐期和楚雁行兩人迎面而站。
唐期站在高臺上,楚雁行站在低處臺階下。
唐期沉吟半刻,道:“楚雁行,從前嘔心瀝血的種種,全都被毀了,心不心疼?”
唐期語氣中帶着滿滿挑釁,明顯是想激怒楚雁行。
楚雁行負手而站,不怒反是笑着,說道:“期兒長大了,我的東西早晚都是是你的,你自然是想如何便如何。”
若不知道情況的局外人,真就是以為這是一位寵溺兒子的父親,和一個不懂父親良苦用心的兒子的對話。
唐期冷笑,有種拳頭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道:“事到如今,楚雁行你還想說什麽!當初你害死我爹,如今又在這裏惺惺作态!”
情緒激動時,臉色更加蒼白,捂着胸口痛苦的咳嗽起來。
楚雁行臉色一變,想上前去,卻又怕刺激到他,只能站在原地幹着急。
“你如此大費周章,不過也是想了解當年,既然你這麽想知道,我便仔細說給你聽。”
“當年我師從承安将軍郭欣,跟在他麾下帶兵打仗,當時舉國西征,軍營裏全都是磨刀霍霍,可行軍一半,朝廷便急招軍隊歸回,而我們當時的軍隊便留作墊後。當時誰也不明白,為什麽風頭正盛,卻突然下令回朝。
直到後來,我才明白,這不過是一場為了先令君河的陰謀。
軍心大敗,郭将軍身死,不過在臨死之前,卻将先令君河的其中信物交給了我,命我焚燒滅跡,并且再三強調讓我将他毀掉,不然會引來殺身之禍。
當時我年少輕狂,怎麽也聽不進去,總覺的自己是天定之人,既然天上給我這種機會,肯定是讓我成就一番偉業,因而,我并沒有聽老将軍的勸告,執意将信物留下。
外族人知道信物在我手裏,便派了大批人馬來殺我,明槍暗箭,幾次險些丢了性命。
我是個孤兒,行乘千裏來投奔你父親,他并沒有置身事外,而是勸我把信物毀掉,而我還是不聽勸,最後引的外族人就來到三春鎮。
為了保護我,你父親向外聲稱我已經将信物交給他,随後潛逃,并說要将信物上交給朝廷。
他将我送走,自己卻遭遇了外族的謀害。
消息一處外族便動了手,等我回來之後,只剩下你還活着,身上還被種下劇毒。
當時我孤木難支,為了救你……我必須要尋找力量,就算是跟外族另外一些勢力聯手,也在所不惜。”
唐期越聽越覺得荒謬,一手拍在柱子上,臉色猙獰起來,脖子上青筋暴起,眼睛瞪大,滿是通紅血絲。
“楚雁行,憑什麽!你告訴我憑什麽!憑什麽你輕輕松松的一句錯了,就可以求得原諒,當初死的是我爹娘,兄長,甚至還有不到四歲的妹妹,你告訴我,你怎麽還!”
“我十年前是罪人,如今也還是罪人,這一輩子也變不了,我會用我的方法償還。
唐期你可以恨我,但你不能糟蹋自己,你把藥吃了,外族的青烏已經答應我了,會給你解毒,等你先把毒解了,随後想怎麽處置我都成。”
楚雁行聲音有些顫抖,他實在是有些怕了。
因為這些年來,他活着的動力,幾乎很大一部分來自唐期。
唐期長的最像他父親,也是自己與過去所剩下的唯一聯系,楚雁行只有看到唐期的時候,他才感覺自己還是個人。
唐期捂着脖子費力咳嗽,暗紅的鮮血從嘴裏咳出。
一陣惡心迎上心頭,大口大口的鮮血吐出。
“期兒!”
楚雁行速度極快,來到唐期面前,一把扶住他的肩膀。
拿出亮晃晃的匕首,鋒利的刀刃将手臂劃破,鮮血順着皮膚流下,将胳膊放到唐期的嘴邊,道:“期兒!快喝下去,我身上有蠱毒,撐住我這就去找青烏,你撐住!”
唐期周身沒有力氣,擡起手臂的力氣都沒有。
卻還是費力瞥過頭,不想跟楚雁行對視。
唐期聲音微弱,嘴裏不停吐血,青灰色的長衫上滿是刺目鮮紅的血跡,怎麽也止不住。
“期兒,聽話,就這一次,聽我的行嗎。”楚雁行将唐期攬入懷裏。
唐期滿嘴鮮血,眼神裏帶着得逞的笑意,地朝着楚雁行,卻死死抵住牙關,死命也不讓楚雁行的血進去嘴裏。
仿佛許久的報複,終于得到實現。
“你這個傻孩子。”唐期臉色越來越白,嘴唇也幾乎失去了血色,整個人如同一捏就碎的瓷人,滿是破碎感。
“現在我快死了,你到處跟我說,當年的大火,你到底知不知道。”
“當年的事,已經過去了,你為什麽總揪着不放呢。”
楚雁行眼神有些躲閃,下定決心,說:“是!是我,當初你父親勸我不成,我心生怨恨,外族首領将我抓住……”
“所以說你早就知道……為什麽不告訴他,讓他死的那麽不明不白……”唐期費盡全力,抓住楚雁行的衣領。
“對,我早就知道,可我沒想到他們行動的那麽快——”
楚雁行的話戛然而止,懷中被一把短刀直直刺中。
唐期手持匕首,刺入楚雁行的胸口,心中的憤恨還不足以宣洩,用力轉動刀柄。
冷鐵在傷口裏費力攪動。
楚雁行連眉頭都沒皺一下,手臂上的血流逐漸凝固,接着方才的匕首,再劃開一道口子。
有些祈求的放在唐期嘴邊,道:“你乖乖把血喝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親手替你父親報仇,才能親手殺了我,知不知道。”
鮮血順着嘴唇流進唐期的嘴裏,腥甜的味道讓人作嘔。
唐期感覺自己手腳開始不停使喚,怎麽也擡不起來。
看着楚雁行眼角的淚水,他突然感覺好累,在楚雁行身邊的日子,算起來比待在爹娘身邊的日子都長。
他真的快要忘了,爹爹的樣子了……
身體越來越冷,唐期意料到自己的死亡。
“你當初……害死我父親,可……有後悔。”唐期聲音顫抖,詞句斷斷續續連不成穿。
“此生最悔。”
唐期面容釋懷,連同眼神都有些渙散,呼吸開始變的緩慢。
“你知不知道……當時那場大火……爹爹同我說…的最後一句話,就…是…讓我……跑出去找你,叫你…快跑……”
唐期握住匕首的手,驟然滑落。
楚雁行眼睛通紅,顫抖地伸出手掌,為唐期合上雙眼。
楚雁行拔出胸口的刀,血流頓時噴射而出。
氣若游絲,将唐期摟在懷裏。
嘴裏不斷呢喃着:“期兒你慢點走,當時候碰到你父親,要幫我求求情啊。”
唐期死了,楚雁行也死了。
當初的往事也跟着一并終結。
穆明疼地昏厥過去,而一旁長鞭男子仿佛失去靈魂,如同木偶似的站在一旁。
江雲揚眼神諱莫如深,彎腰抱起穆明。
對着大元說道:“你們收拾完殘局,就帶着那個怪物去找穆濤将軍,此處向東三百裏有一位高僧,可治你家小姐的頑疾,咱們到時候去那裏彙合。”
大元自己也受了傷,如今三春鎮一片殘局,穆家不留下人出來定然不妥,如今主子又不知什麽情況,也只能如此。
幾人兵分兩路,江雲揚臨走時,提醒大元,意味深長道:“找只牢固的鐵籠子,上面蓋上厚布,別讓那家夥見光。”
說罷,便駕着馬車,頭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