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陰謀公主II

陰謀公主II

舞會過去很久了。臨分別的時候,公爵說下周周末會來接我去曼思花園。

可是這“下周”好長,日子過來過去反複總是過不到下周。

倒不是因為我無聊地太悶了,恰恰是因為這幾日發生的事太多,多到我妹妹都皺眉。

妹妹皺眉的時候,眉心微微颦起,在額上聚成小小的峰巒,人說美人颦眉也是妩媚,也是我見猶憐。

果然不錯,我就舍不得她皺眉。我問她,“怎麽了?”

她撲到我身上,撒嬌,“姐姐,煩死了,我都說了別讓月光城挖掘紅寶石礦,幾個大臣非要說那紅寶石多稀有多值錢,不挖白不挖!”

我聽不懂,但曉得伸出手抱住她,一手抱住她身子一手托住她臀,怕她坐不穩,“既然這麽稀罕的東西,你為什麽說不要挖?”

她依偎在我肩頭,仍是撒嬌,“最近礦工死亡率好高,大臣們還嫌民怨不夠沸騰麽?!”

她撒嬌的時候聲音很甜,軟軟的冒出很多尖團音。比如“嫌”字,在她唇齒間柔柔地壓出。

我試着發這個音,妹妹喚我,“姐姐!你也不幫我!”

我發出個很難聽的舌尖音,趕緊切回話題,張大了嘴形好好說話,我說,“好好,姐姐幫你~你要我在批文上否決是嗎?”

我能幫她的就是在最終簽文件時,不照草拟的簽。

她一下從我身上跳開,笑着蹦跳出去。她出門時,我忍不住多問了一句,“我們王國裏,一直死礦工麽?”

她頓了一下,說,“是啊,你不知道啊?”

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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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走,我又多嘴了一句,“難道沒法子不讓他們少死點麽?”

她一愣,皺眉,“有啊,不過不可行。等于沒。”

然後她走了。

她一皺眉我就知道我是多嘴了,還多問了兩句。我又說錯話了。我對我的虎皮鹦鹉苦笑着說,默默,我又說錯話了。

她偏過頭,可能在思考。

她應該真的是在思考,因為接下來我聽見她口齒清晰地說,“笨——蛋”

我笑了,我的鹦鹉學習能力很快,她偶爾聽見宮裏一個侍女這樣罵另一個時,就記住了。

她沒說錯,在妹妹面前我就是個十足十的笨蛋。我愛默默,我摸着她的頭不知道是否該開始沉思礦工的事。

好象鹦鹉和妹妹都不想我沉思這個問題。

老式的鐘敲了起來,“铛、铛、铛”三下。皇室的鐘有問題,不是太快就是太慢。

我房裏的這個快一個鐘點,妹妹卧室的那個呢則是慢半個鐘點。我請鐘表匠來修過,那個老頭子左看右看,然後頗為神秘地告訴我——他當時是在我耳邊唇語:公主,這鐘……

他的聲音渾濁而低遠,吹出的氣繞在我耳垂,他說,這鐘是受了詛咒的,所以公主你要小心。

镂花的鐘盤在午後兩點陽光的照耀下,一點點地爍着金光般的好看。

我看着長長的分針,它銀色的尖針又偏過了一個細微的角度。時間在它的身上寄寓,可是硬把它撥回去,時間也不會跟着回去的。

我很想去月光城,看看那裏的紅寶石礦。

若是以前,妹妹不希望我做的事我便不會去做。我本就懶散,巴不得少一事好一事。

若是以前,這個陽光明媚的午後,我對着老式的時鐘就可以打發掉一個下午。

但“現在”不是“以前”,在我神思的此際,那銀色的尖又劃過一個小小的弧度了。

一分一秒都時時刻刻在緊逼着我,它們牢牢攥住我,扼着我的咽喉問我,“你不想輸給你的妹妹吧?”

月光城。守城的士兵哈欠連天,我問了好久才問到郊外偏僻礦場的位置。

晚上夕陽西下,暮色染紅了整個天幕。

三三兩兩工頭模樣的人,在催促礦工們收工。

我逮了一個礦工頭目一樣的人詢問。

他反複看了我很久,最後幹脆從懷裏掏出一把銀幣,用上面刻着的頭像來對照我的臉。

然後,他就差沒跪下來了。

我不得不把他肥壯的身軀硬生生架起來,讓他好好說話。

“紅寶石礦最近怎麽回事?挖不出啥東西倒死了很多人?”

我問他,語氣十分溫柔。

他吓得不清,大概內容太過刺.激,語氣再溫柔也掩飾不了。

“這個,這個,”他結結巴巴解釋,眼眸一轉,一把逮住路過的另一個頭,“阿德,這位是公主殿下,她正在詢問紅寶石礦場最近的……那個……事故。”

被喚作阿德的工頭停下腳步,他一身肮髒的藍色制服,又是屈膝要下跪的樣子。

我不得不再次擺手,讓他們別這樣,好好說話。

“是這樣的,公主殿下,”阿德鞠躬行禮,頗有條理地解釋,“最近我們剛挖掘到了一種非常奇特的礦石。硬度接近于紅寶石,但是折射出來的光線卻在光譜頻率以外,非常人視覺可見。儀器探究,這種礦石同時擁有紫外線與紅外線的波長,并且含有高強度輻射物質。剛剛挖出來時,我們未能及時做好輻射防護,所以才造成了意外傷亡。”

“為何不交給魔導協會的實驗室研究呢?”我問。

“這個,殿下您有所不知,魔導協會一直反對我們挖礦。說是這樣就不能留一些礦場資源造福子孫後代了。”

我想想,這借口也夠拙劣,應該是有啥內.幕吧。

我拍拍他的肩膀,“阿德是麽,三天之內遞交一塊特殊礦石樣品到皇宮來。地址是……”

他打斷我,俯身再次行禮,“殿下,一定送到。屬下知道皇宮的地址。”

好吧,作為旅游勝地的皇宮,的确是人盡皆知。

是我啰嗦了= =

“最好能直接遞交到我手上,”我叮囑了他一句,但不好意思說別讓我妹妹知道。

他了然地點頭。

回到皇宮,我看到妹妹與大臣在探讨什麽軍情,似乎吵得很激烈。

我只是側着身子走過議事大廳的偏門,不想打擾到妹妹。

一個清脆稚嫩的聲音喚住我,“姐姐,鄰國瘋了,他們說要停戰!”

我哎了一聲,步入議事大廳。

大廳的長桌上,擺滿了模拟戰局用的小型模型。

有橋梁,有建築,有火車,有山坡,有軍隊。

模拟沙盤剛搭好時,我興奮得不得了,覺得童年樂趣被補足了一樣。可惜換來妹妹一臉鄙夷,“姐姐你都多大了。這可是用來行軍布置戰局的。”

我尴尬地笑。

此刻,沙盤旁圍着好幾個大臣。一個國防大臣,一個農業大臣,一個建築大臣,一個數學家。

他們臉上都寫滿了匪夷所思,看到我來了都喊一聲陛下,然後繼續激烈争執。

我習慣了被無視,扭頭問妹妹,“不是同時與三個國家開戰麽?哪國說停戰了?”

“統統停戰了!”妹妹好聽的聲音大了起來,“姐姐你說這背後一定有陰謀吧!”

這的确很莫名,雖然現在我們外派的将軍能夠控制戰局,戰火只在邊境燃燒,但每次的小型阻擊戰都彼此互有勝負,死亡率也非常接近,可以說是打了個不勝不負。

突然停戰,的确詭異啊。

妹妹清了清嗓子,但大臣們吵得太投入,無人轉過臉來。

她大力拍了拍實木桌子,聲音震耳欲聾。

數學家第一個扭頭,滿臉陪笑地說,“殿下,我們正在計算三個敵國的剩餘戰鬥力呢。”

“姐姐你看看,都是你平時對大臣們太客氣了,把他們慣壞了!”妹妹埋怨一句,又換上一副沉思表情,“三個敵國實力都是不弱,雖然面積都不足本國的三分之一。但是他們的農業工業發達,不愁軍糧補給或是裝備供應問題。他們如果緩慢推進戰線,來個持久戰,越往下情勢對我們越不利。現在突然停戰到底是?”

國防部長是個上了年紀的老頭子,耳朵有點背。

可惜聾子總覺得別人也是聾子,說話聲音還特別大。

他站起身,行了個軍禮,扯着喉嚨大聲說,“根據我們安插在蓮姬的探子回報,他們最近正在瘋狂招募新兵,準備擴軍。本來不該停戰才對!”

“(∩_∩)停戰停戰,那就停吧。”妹妹微微一笑,打了個哈欠說她要上樓睡覺了,走之前又警告幾位部長,如果在她午睡醒來之前不能出一份詳細分析報告的話,他們就別想看明天的太陽了。

妹妹身影消失在門後,我急着指手畫腳比劃,解釋說,妹妹不過是開玩笑,各位部長不要當真。

部長們立即起身行禮,告訴我,長公主殿下別緊張,我們沒人當真呢。

他們說完都呵呵笑了起來,弄得我十分尴尬。

D國。曼思花園。

雅致的花園被人為劃分成春夏秋冬四個主題園區,不符合季節的花朵植物們于是争先恐後爬滿了花園。

我和公爵漫步在“夏季主題館”裏,腳底踩着多肉類藤蔓植物,鞋子踩在粗大的翠綠色觸.手會發出噗嗤噗嗤的聲音,仿佛一個惡心的笑。

“公爵好興致啊,能折騰出這麽一個溫室花園來。”現在是冬天,且是深冬,突然置身于熱帶雨林感覺還蠻奇特的。

“晚霜公主說錯了,這可不是溫室。”公爵側頭望我,唇角含着不易察覺的笑,“對了,晚霜公主都不知道我名字吧。”

我笑着打呵呵,的确不知道。大腦容量比較有限,能記住開戰的三國将領名字于我已經是極限了。

“那公主可知道這是哪國?”他又逼問一句。

我癟了嘴,還當真說不出來。只能記住是D國。

誰讓你們現在木有和帝國開戰呢,危急關頭我記性才會爆發><

“朵利帝國。而我呢,”公爵指指自己的鼻子,“喚作華沙。”

華沙公爵。這個我倒有印象。

“傳說中的‘暗夜公爵’?”

雖然傳說都是很不靠譜的東西,但暗夜公爵的名頭還是頗為響亮的,童話書裏都喜歡拿這個名號編出各種各樣的鬼故事來唬小孩子。

傳說太多了,真相倒被掩蓋。不過,既然是暗夜了,就不是什麽好貨色了。

“原來公主知道。”他笑得不以為意,話題又扯回了藤蔓,“這裏的四個季節都是靠魔力維持的,變化的不是四個主題園區的溫度、濕度或者別的指标,而是植物本身的錯覺。”

“?”我不懂。

他見我一臉茫然,笑得有些得意,“魔力讓植物們誤會它們處于最适合的生長環境呢。比如這顆多肉植物,它眼中的世界可是一片荒漠,大概它還看見了駱駝與風沙呢。”

這……他确定這顆綠色觸.手有眼睛能“看”?

我見他說得興起,就誇了幾句,氣氛因此很是融洽。

我們穿過“熱帶植物想象中的沙漠”來到了冰天雪地的冬季館,我忍不住問他,為啥夏天之後不是秋天,他說了個很冷的笑話——

“如果夏季館與秋季館靠得太近的話,夏季植物會重新思考人生,比如為啥它們只能适應40度高溫,而不是30度或者20度。幹脆挨着冬季館了,它們只會慶幸自己沒被扔到嚴寒裏。”

呃,即使植物會重新思考,那也不是“人生”啊——它們不是人。半截話被我咽下去,總覺再談下去我快瘋了。

妹妹一直說我瘋癫樣兒,看來木有最瘋狂只有更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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