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陰謀公主I

陰謀公主I

陰謀公主

第一人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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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美的嗓音,溫柔的笑容,不動聲色地冷酷,優雅地殘忍。

他們這樣形容我的妹妹。我呢,則是被人稱為“沒脾氣的女人”。

宮廷內外,人們都私底下議論,那個既無主見又無手段的老好人,到底是怎麽統治帝國,君臨天下的呢?

君臨天下麽,我撥弄着架上的虎皮鹦鹉,打了個哈欠。我問身邊的侍女為什麽今天的戰報還沒送來。

“鄰國的幾位王子好象在商量召開舞會的事,戰報的事因此押後了。”侍女畢恭畢敬禀報到,她說話的時候字字落地,如履薄冰。

我的妹妹可以叫出身邊每一個服侍她的女傭的名字,而我至今提到她們時只能喊她們“侍女”或“女傭”,又或者是“女仆”,反正都一樣,顯示出我多麽不尊重下人。我一直以為既然都讓她們服侍了,尊重和不尊重又有什麽區別。我這樣喊她們只不過把她們的實質給喊了出來罷了。

妹妹聽我如是分析完以後,曾對我驚呼,“姐姐,你饒了你自己吧!如果你想記她們名字你就記,如果你不想就當沒這回事。如果你把宮裏大大小小的事都這樣分析一遍,姐姐,你就該瘋了。”

“呵~”我又打了個呵欠,半張着的嘴順便把要說的話一起漏出來,“等戰報來了就送到我桌上,我來歸類。”

——對,我就是這樣一個沒志氣的公主,我把每日的戰報按地域歸類,而從來不考慮整體戰略布局或下一步作戰部署,我閑着沒事對着皇宮裏的瑣碎事物想法頗多,而我聰明的妹妹早就看出這是我快要得精神病的前兆。

君臨天下麽,我撥弄着架上的虎皮鹦鹉,我手下的勁重了一點,鹦鹉叫了起來。她該曉得我為什麽養她的,她琥珀色的眼睛提溜直轉,她該看穿我在想些什麽。

我在想,舞會要來了。

燈紅酒綠,紙醉金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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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描寫顯得粗俗,把諾大一個皇家舞會降格成了下三流的地下酒吧般的粗俗不堪。

對了,燈是泛着銀光的柔和,酒是爍着葡萄色的暗紅,音樂是f小調的輕快明麗波爾卡。

利茲王朝的宴會大廳,明明是格調高雅得令人窒息。可是我和虎皮鹦鹉的眸子裏都只看見上面那八個字。

貴族們都在拈着細腰的高腳杯低低說話麽,不,他們分明是在你來我往的調情,那暧昧都充斥到了空氣裏。

宴會大廳的空氣是粘稠的,濕漉漉的泛着暗昧。

我也暗昧地站在D國公爵身旁,半側的身子一半倚在桌上同他搭話。

“你看,伯爵夫人脖子上挂的是……貓頭鷹是不是?真夠不吉利的。”我迷着眼去看那恐怖的吊墜,它的兩點碧綠也正凝視着我。

“那哪裏是眼睛,簡直是鬼火。”我加了一句。

可惜大概我的調侃太過于惡狠狠,公爵沒有接話而只是微微恩了一聲。

他恩了一聲,說,“聽說貴國的戰事都歸你管?”

這話題跳躍得好快,我悚然一驚。

“恩恩,是啊……”我把視線從鬼火拉到手中的血瑪利上面來,它紅得妖嬈生媚萬千姿色。

別的女人是怎麽和男人調情的?至少她們調情的時候不會和男人讨論戰事吧。

我也知道大家說的都是沒緊要的事,我也試着從無關緊要的小吊墜說起了呀。可是——

“晚霜公主真是好手段,現下同時與三國有軍事沖突卻仍能控制得游刃有餘,真是讓我見識了大國風度了。”他頗富磁性的嗓音與我說的卻是這個。

他微微舉高酒杯,那意思估計是向我致敬。

我也笑着舉起杯子作為回應,笑得很尴尬。

那些都被壓得起了褶皺的戰報五顏六色地躺在抽屜裏,上好的羊皮質地被将軍們粗糙的手磨得傷痕遍布,在我的蹂躏下更是讓它們看上去肮髒得可疑。他說的“好手段”是指這個麽?

又或者他說的是我抽簽的本事?

我曾經很認真的找了三張紙片,一筆一筆在上面寫了那三個敵國的名字,紅的蓮姬白的瑰提黑的昭澤。

我把這些紅的黑的揉成一團,閉上眼睛抽簽。

抽中哪條就讓哪個穿哪個顏色制服的将軍去平定我一筆一劃寫的那兩個字。

前一個時辰發生的是大殿上妹妹與幾位智囊的争執不休,直到我說,“抽簽吧。”

事實證明我選的這三個人恰是選得分毫不差。

後來大臣們曾怎樣喋喋不休向我陳訴三位将軍的優劣、三個國家的背景,他們盛贊我選人選得多麽揚長避短,各盡其長。我猜他們這樣耐心地向我擺事實、講道理大概是因為他們在努力說服自己他們的現任領導人還不算太廢物。我好歹是長公主,這個國家終究是我說了算。只不過通常我說了算的都是他們已經安排好的決策。類似于這樣抽簽的事則是屈指可數。

所以事實是皆大歡喜。

他眯起眼打量我,我也回眸打量他。他棱角分明,眉眼細長,左邊眼角處有道月牙形淺淺疤痕。

但這疤痕并不妨礙他的俊朗。

他終于把目光從我臉上挪開,然後不自然地輕聲咳嗽了一下。

我這才意識到我們這樣彼此毫無遮攔的互相凝視是多麽不合禮儀。那麽,他也是覺得尴尬了?

氣氛暧昧得正好,我聽見他開口了。

這次終于說了些比較象樣的話。

他問我,“不知晚霜公主是否來過曼思莊園?”

曼思莊園是D國私家最大最奢華的園子。

如果把皇家的禦花園擺一邊的話,曼思的奢華不只可以壓過它自己國內的那些私人園林,連鄰近幾個接壤國的園子也比它不過。利茲的禦花園也在那些比不過之列。

“沒有呢,聽說那裏是出名的……漂亮啊……”我硬把“奢華”兩個音節壓下去,換成了一個比較褒義的詞。

“漂亮倒是其次,這幾日那裏發生了有趣的事情。不知晚霜公主可有興致與我一起去那裏看看?”

他低聲說着,眉眼中盡是玩味的神色。

我遲疑了下,答應了他。

在交際場合,我大多是借口抱病不出席,或者出席了也是盡可能降低存在感。反正大家都是政治上的老狐貍,全都

曉得讨好我妹妹才是正經事,她才是大權在握,而我只是挂着個長公主的名頭。會有陌生男子來搭讪,甚至邀約,

于我而言簡直是可以記載到史書裏的奇跡。

至少到二十歲為止,我活在自己臆想的世界之中,于現實世界是一片空白。

我借故要離開。我口中咿呀含糊的大概說的是“我去拿點東西吃”或“我累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說了什麽也不想知道,只想稀裏糊塗地帶過然後走開。他卻拉住我的手。

他竟拉住我的手。

很多天以後我還是難以置信當時那一幕。于我,這真可以用“一幕”來形容。

他修長白皙的手指拉住了我不握杯子的那只右手,微微地有些用力。

我不及感受他手的溫度,就聽他說,“公主,陪我跳完這支舞再走。”

我說好呀。我當然說好。

他拖着我的手步入舞池。

那支華爾茲節奏很強,一聲重兩聲輕的節奏強得都蓋住了音樂。

我不知道是否該與公爵說這個。我想我還是不要開口比較好。

我怕我的奇異想法會破壞氣氛。我怕公爵會突然厭惡地甩開我的手離去。

我怕在沒有得到前就失去。

我怕。

如果我此生都脫不出那原有的夢魇,公爵與我的這支舞蹈将是唯一的一支。

所以呢?

所以,我生平第一次低了頭,眉眼中沒了驕傲沒了格格不入的出世眼神。看,要學低頭不是很難的事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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