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張松看着面色有些發白的王大胖和林正,說道:“要不你們以為,為什麽朝廷的稅是三十稅一,聽起來這麽低,可實際上,還有那麽多的百姓吃不上飯。”

林正聽了,不由在心裏默算了一下,三十稅一,就是收三十份交一份,可每個百姓名下有十畝田,實際到手的卻只有兩三畝,如果按實際到手的是兩畝,那就相當于六稅一,而稅有夏稅和秋稅,假設交的一樣,那就相當于三稅一,再加上那些亂七八糟稅,林正倒抽了一口冷氣,說:

“這麽算起來,那些百姓,豈不是每年要将一半的收入,交上去。”

張松看了林正一眼,淡淡的說:“不是一半,是接近六七成,有時甚至達到八成,那些沒正經名堂的稅,有時反而比正經的兩稅收的還高。”

“那普通百姓豈不是連飯都吃不飽。”林正說道。

張松撇嘴說:“百姓能吃飽飯,那是聖上英明,太平盛世。”

林正無語的看着張松,他的意思不就是,除非太平盛世,否則百姓壓根吃不飽飯麽!

張松看着王大胖和林正的樣子,知道這兩個從小是在官寺長大,一個只會做飯,一個只會念經,“不識人間煙火”的很。

王大胖雖然年紀大,看着精明些,可也只是些小聰明,真要處起事來,和林正簡直是半斤對八兩,誰也強不了多少,想着以後要搭夥過日子,為了不被坑,張松決定給兩人下劑猛藥,讓這兩人早點知道世道的艱辛,就說道:

“你們兩個,雖然從小在官寺長大,不過也應該出來過吧,可曾見過河裏的那些死嬰?”

王大胖和林正聽了,頓時一僵,他們當然見過,哪條河河裏河岸沒有死嬰,只要去過河邊,就幾乎不可能沒見過。

“你們可知道為什麽有這麽多死嬰?”張松淡淡的說。

王大胖不知道張松為什麽突然提起這個,不過還是說道:“這個我有一次和寺裏的長輩出去,看到過,長輩說那些孩子都是夭折的。”

“那你可知道為什麽會夭折這麽多嬰兒?”張松悠悠的說道,聲音中透着一股冷意。

王大胖還沒來得及回答,旁邊的林正突然說:“生子不舉!”

張松驚訝的看着林正,說:“你居然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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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坡居士的《與朱鄂州書一首》中曾寫道‘岳、鄂間田野小人,例只養二男一女,過此辄殺之’,小兒出生後,要納開口稅,所以除了正常夭折的,許多人家裏窮,生多了就溺死或者丢掉,”林正苦笑一下,說:“我大概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被丢在興安寺門口的,怎麽會不知道。”

其實不是大概,而是就是,當初他剛穿越來,還沒來得及因為穿越震驚,就被生了出來,而剛生出來一個時辰,還沒能看清楚這一世的父母長什麽樣,就被一個破抱被包着,趁着天還沒亮被丢到了興安寺的門口,結果被早起巡寺的了語長老撿了回去。

想到前世他也是出生就被丢在孤兒院,靠國家養到十八歲,為了省錢考了免費師範生,最後當了老師,林正嘆了一口氣,哪怕他不信命,也不得不感嘆,他真的沒有父母緣。

張松本來想給王大胖和林正說一下這世道的艱辛,卻不想戳了林正的傷疤,看到林正在那低着頭,張松反而過意不去,忙安慰道:“是叔說話沒分寸,你也不要太在意過去,人總要向前看。”

林正其實早就看開了,剛才只不過有點感傷而已,聞言說道:“沒事,起碼他們是把我丢在寺門口,沒把我直接丢在河裏。”

張松聽了,頓時放下心來,說:“你能看的開就好。”

張松看着氣氛不大好,就忙轉移話題,說:“如今咱們的地種不了,卻還得交稅,各位有沒有什麽打算。”

聽到這個,趙矽王大胖林正頓時來了精神,別的都是小事,現在如何活下去,卻是大事。

趙矽想了想,說:“我也沒別的本事,就會種個地,我看了,這地如果種莊稼,只怕收的糧食還沒費的種子多,所以糧食不能種,不過我打算去淘換點豆子來,那個耐活,應該還可以,也省得浪費地。

不過這個只怕不夠交稅的,我打算等農忙時,那些鄉紳的田莊缺人,我去當個長工,應該可以過的活。”

好吧,會幹農活确實是一項硬技術!

王大胖看着自己的這一身膘,想到在地裏種地,直接打了個冷顫,說:“我還是去泗水城看看吧,看看哪個酒樓要廚子,啊不,要幫廚的,應該能包吃,至于月銀,我存下來,應該能夠交稅吧!”

一個去種地,一個去當廚子,林正努力想想自己會什麽,說:“我識字,會寫字,會念經,會算數,會,對了,我會算賬,我會打算盤。”

林正突然激動的說,他終于想起了自己的一項技能,他會珠算!

張松詫異的看了林正一眼,問道:“會到什麽程度,打的熟嗎?”

想到當初小學時珠算比賽他還拿過獎狀,林正忙點點頭,說:“熟!”

“那明天我們進城的時候,你去看看有鋪子缺賬房先生,”張松想到什麽,皺了皺眉頭,說:“算了,還是問問有沒有賬房先生手下缺人吧,就算你會算賬,那些鋪子的賬房先生都是主家的心腹,也不會讓你一個外人去幹。”

林正知道張松說的有道理,說:“只要能有活幹,能有工錢就行。”

然後三個人轉頭看着張松,想知道他打算幹什麽,就見張松神秘一笑,說:“明天你們就知道了。”

結果第二天,林正三人就看到張松穿着一身道袍,左手拿一個長條幅,上面寫着“麻衣神相”,右手拿着一個浮塵,頭戴一個八卦帽,活脫脫一個算命的打扮。

“你!”王大胖用手指着張松,說:“你不是和尚嗎?”

張松翻翻白眼,說:“和尚是忽悠人,道士也是忽悠人,現在我當不成和尚了,我不去裝道士,我這些年當住持練的把死人說活的本事,豈不是白費了!”

趙矽王大胖林正:………這也行?

作者有話要說: 注:南宋時期的農村,有個習俗,叫“生子不舉”,即生了孩子不養育,把嬰溺死或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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