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別耍花樣
第21章 別耍花樣
章羽凝好似處在一個混沌的世界,破次元的朦胧感,魂魄離體的漂浮感,單一的世界形色,讓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死了。
她再次感到寒意逼人,短暫的徹骨之冷後,有個炙熱的東西貼了過來,像極了小時候在天寒地凍無處取暖時,感受到的星火之暖,求生的本能讓章羽凝想跨越一切去靠近。
這次發寒維持得時間很短,很快就恢複如常,而那個熱氣盡綻的身體依然與自己糾纏在一起。章羽凝擡眉想看清來人,可眼皮太重,四肢酸軟的她,連擁抱都很勉強,最後随着意識的飄忽,墜入這場未知的情境裏。
不知過了多久,這場無邊無盡的夢才讓章羽凝醒來,她頭痛欲裂地睜眼,右手擡了擡發現有個人壓在臂彎裏。她左手揉眼,困頓不已,整個人恍恍惚惚,此時的窗外已被太陽照亮。
記憶忽湧,昨晚的景象開始蹦入腦海。她記得池念做了西餐,晚上月亮燈為燭火,牛排味覺很淡,池念很悲,自己卻在喝了一小口之後開始醉意上頭,後來就被扶上了床。
随着複盤景象的完整,章羽凝逐漸恢複了理智,她從眯眼到完全睜眼,昨晚所有事都湧入記憶中。
池念,拿着針管給自己注射了藥物,不,她還在紅酒杯裏下了藥。
章羽凝轉頭望去,吧臺桌還沒收拾,月亮燈也在孤獨地自傳,吃剩的牛排孤零零躺在盤子裏,兩只紅酒杯剩餘不同量的酒,呆呆地立着。
她迅速抽出右手,全然不顧還在沉睡的池念。章羽凝只想查看針眼在哪,坐實池念的行為,揭露她的不軌行徑。
池念醒了,甚至沒有緩和的時間,她平靜地望着檢查右臂的章羽凝。
可奇怪的是,整條手臂光滑白皙,根本沒有針眼,章羽凝清楚地記得那一針落在了臂彎內側,酥麻的刺痛感記憶尤深,怎麽會連一個紅點都沒有?
“你在找什麽?”池念坐了起來,被子掉落,竟又是光着上半身,她雙手交疊撐着自己,視線往下看也是沒有穿衣。章羽凝立馬閉眼,想去回憶其他細節,跟第一次不一樣,什麽都沒發生吧。
她竟然都不确認,又是一場失憶般的交融。
不對,章羽凝又被池念攪亂了思路,她被打針了啊!管她穿沒穿衣服,兩人是不是又睡了,被算計的怒氣瞬間是上頭,章羽凝忽然伸手掐住池念脖子,沒有使大力,但也緊緊捏着了,給她留了說話餘地。
“你給我打了什麽針?”章羽凝能感覺到自己惡狠狠的表情,但池念目光柔和幾許,面不改色地望着她,嘴角泛着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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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無謂地發笑,章羽凝氣血上湧,加重了手上力道,咬牙切齒道:“你笑什麽?!真以為我不敢拿你怎麽樣嗎?”
章羽凝只要用力堅持一會就可以掐死池念,只是她根本不掙紮,只是笑意斂起,雙眼通紅,好似要落淚,她滿眼是傷,像受過千帆折磨。
看她這樣,章羽凝心中一痛,怒怒地松下手:“池念,你倒是說話啊。”
池念輕咳了好幾聲,本就有些慘白的臉色,病容更明顯了。她在大口呼吸,努力緩和被掐的不适,很快就恢複了平靜,池念就像一頭枯井,裏面沒有水波,她的世界不被任何東西影響,沒有水花可濺。
“這都是你自己的臆想。”池念冷笑:“你連現實和夢境都分不清。”
“我臆想?紅酒不是你下了藥我才暈的?”
“你有什麽證據說我下了藥。”
章羽凝無語地搖頭,她爬起來把紅酒端了過來:“喝掉。”她不信池念敢喝,如果沒有下藥自己不會那樣,喝一口紅酒失去意識,沒可能。
池念低眉淺笑,她接過酒杯,利索地一口悶完。章羽凝臉色驟變,她就這麽瞪望着池念,自己喝完沒兩分鐘就開始眩暈,可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池念還是毫無反應。
她站起身開始穿衣服,挂在陽臺邊的禮服裙,終于被換到了身上。池念從容地的動作讓人覺得,昨晚不可思議的一切,都像一場夢,她到底在布置什麽局?
“不要不甘心,也不要相信自己以為的,你看到的想的猜的都不一定是真的。”池念姿态妖嬈地把裙子肩帶往上一提,嘴角泛着從未有過的妩媚。
章羽凝忿忿地去垃圾桶尋找注射針管,一切真實的虛假,都像蓄意為之。可池念卻淡定地去化妝了,留下她獨自惶惑。
又是做夢嗎?可這夢境的真實感未免太強了。
她重擊腦門,想努力回想時,大腦卻開始一片空白,細節沒有了任何印象。如果這一切都是自己做夢,吃完西餐,她們發生了什麽?
完全不記得了,章羽凝走到吧臺桌,望着還在旋轉的燈影,情緒慢慢穩定。她冷靜下來後,将桌子收拾了一番,池念已經打扮好提着包出來了。鮮豬付
“不下雨了,可以出門了。”池念像只花枝招展的蝴蝶,跟在家裏時的高冷比,像兩個人。
章羽凝尋思着,只要出去就有機會,每天悶在家裏無處下手。她發現池念的脖子沒有剛剛被掐的紅印,是用妝容覆蓋了吧,今天的妝有些濃重,卻也不影響她的美。
平日的嬌弱,此時不複存在,她又要去社交了吧。
真是一朵千嬌百媚的交際花。
章羽凝笑笑:“好,我換身衣服。”她的情緒也算切換自如了,面對池念這樣的人,只能如此。
這次,池念會去見誰呢,會去哪裏呢?在自己家裏待了十來天,也該離開了。這段時間很開心,可短暫的開心,可能要自己付出巨大的代價。
章羽凝換衣服時總會忍不住看向臂彎,确實沒有針眼,這是最離奇的地方,離奇程度僅次于池念的車禍。
章羽凝穿上了米色風衣,牛仔平底鞋,皮帶的側腰別了一把□□,用來防身,以備不時之需。她從書房出去前,轉眼看向書桌,迅速打開抽屜,随手拿了個□□捏在手心。
她若無其事地走出,池念像上次出門那樣等着,這豪車藏了這麽多天,終于又可以開出去了。
只是這次池念選擇的見面地點是華中飯店,華中飯店在一個高端商圈,非周末人不多。已是早上十點,到地方可能就是飯點了,是不是要應酬一桌子呢?
章羽凝開車時忽然想起,池念黑色筆記本裏的有個記錄,很像今天的日期,日期旁邊還寫着個“傷”字。很難理解這是什麽意思,兩個本子似乎都在記錄時間和重大事件,只是內容讓人費解。
車行至停車場,飯店服務員提前迎接,比起上次的莊園,華中飯店顯得LOW了點,從約見地點就能看出人的身份。
這次,池念不願意用章羽凝的專屬手機,幸好她留了一手,把□□放在了池念包底。這個東西小得像蚊子,受限距離,但十米之內就可以聽出聽到對話。
不出意外,她依然會被晾在門外,但這次一定要看見了哪些人。
站在電梯裏,池念如同上次那樣,高貴氣派,笑容滿面,戴上假面後,距離感就像深淵,深不見底。
章羽凝不喜歡這樣的池念,又不得不承認,這樣的她,才與身份認知匹配。
還沒到包廂,池念忽然勾住她的手臂,說:“一會你坐我旁邊。”
“方便?”章羽凝驚訝地問。
“有什麽不方便的。”
“上次你可不是這樣的。”
“這次是這次,上次是上次,這次你不允許離開我半步。”池念的語氣有種保護欲,章羽凝總覺得怪怪的,到底誰是保镖?
走近她才發現,脖頸還有隐隐的指痕,自己手勁大,早上那麽用力,池念很疼吧?章羽凝有點難受,一方面懊悔自己早上的沖動,另一方面覺得自己沒做錯,受到侵犯就應該回擊。
矛盾的人總會比較辛苦,她何必在意呢,可這似乎已經無法控制了。
最令人不舒服的是池念的反應,她沒有一句責備,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也沒有生氣,喝完那杯紅酒後,沒再提及這件事。
池念何必對她這樣的人忍氣吞聲?她的包容度超出了常人吧,不管是言語傷害還是行為刺激,章羽凝都做了,可她就是不當回事,從不計較,到底為什麽會這樣?
竊聽器都白裝了,池念從來不按照常理出牌,叫章羽凝總是始料未及,沒法預測行為,還會猝不及防地出現突發情況。
走到包廂門口,兩名服務員鞠躬,為池念拉開了門。章羽凝以為會有個怎樣的排場等着自己,沒想到包廂一個大圓桌,只坐着一個地中海發型的老頭。
見到池念來,他站起來恭恭敬敬,神色還有些驚恐,仿佛見的不是美女,而是一頭會食人的野獸。如果池念真的手段狡詐,蛇蠍心腸,那沒有人會是她的對手,畢竟就算逢場作戲,她都逼真得無可挑剔。
這個世界的事,真真假假,虛實難分。池念或許戴的也不是面具,本就是她多面性格裏的其中一面。
“仲老,您好。”池念主動上前握手,老頭颔首彎腰接手:“不敢不敢,池小姐好。”
章羽凝站在池念身後,觀察這老頭,當即認出這是名動世界的物理學家仲鳴。仲博士這個名字響徹全球,多少國家想挖他過去都沒得逞,他說這輩子只效忠池家,生是池家人,死是池家鬼,據說受過池念祖父的恩澤,報恩來了。
“您請坐。”仲鳴笑不攏嘴,看不出什麽意圖。
池念看了章羽凝一眼,說:“你也坐下。”
“嗯。”
“這位是?”
章羽凝不語,池念嘴角上揚,回答:“自己人,仲老不必擔心。”
自己人?她為什麽不說自己是保镖,光看衣着就應該能看出來吧?章羽凝對外有些黑面神,配上她警惕的神色,幹練的裝束,一看就是保護池念的角色。
“哦,自己人......”他明顯有所懷疑,但也沒再多說什麽。
這間包廂樓層不高,三樓往下的行人清楚可見,不要說安全和監控了,随時都可能會遇到危險。如果有人刻意算計,又或者池念行蹤被發現的話,在這裏很容易曝光。
房間是套房,內有獨立衛生間,設計了專屬上菜通道。十人容量的圓桌,菜已點滿,但沒人動筷子。章羽凝沒有食欲,更不太習慣坐在這種應酬桌上。
“我還是站起來吧。”她試圖起身,被池念按着手:“讓你坐着就坐着。”
“我擔心我影響你和仲老的談話。”
“你不要出聲,不要亂動就沒事。”池念在外總會很強勢霸道,章羽凝實在不懂她今天為什麽又開始反常了。
她更想走到一邊查查這個仲鳴,近期有什麽大新聞或者什麽研發成果,是不是跟之前見的那個在研究同一個課題,一步一步推理下去,也許就能聚焦到池念的意圖了。
她只能聽命,否則真的影響池念切入正題了。
不知為什麽,這兩人有點尴尬,沒人打開話匣子,直到服務員上茶,池念給仲鳴親自倒了一杯茶,問道:“女兒的第四次醫美手術還成功嗎?”
醫美手術??章羽凝捕捉到了關鍵信息,這聽起來像噓寒問暖拉家常,但一定不是簡單的開場白。
“謝謝池小姐關心,還算順利,但還要進行兩次手術才能康複。”險諸府
池念端起茶杯,聞了聞香氣沒有喝,依然張揚着官方式微笑:“第三筆款我打進你的賬戶了。”
“第三筆?難道?”
“沒錯,都是我。”仙豬服
仲鳴忙站起來,甚至要下跪,池念擺手:“不用這樣,我是給你打了三筆錢給你女兒做手術,但你做的賬也在我手裏。”
“池小姐!”他忽然跪下了,開始老淚縱橫。
章羽凝忍無可忍了,開始查閱仲鳴,她記得信息檢索時好像有這個人,因為沒有強記,印象不深。翻開數據庫看了看,原來仲鳴老婆因為吸du敗光了家産,還引火發生了意外,自己去世,女兒重度燒傷,要經過多次植皮和醫美手術。
這次意外幾乎讓他傾家蕩産,他是池上集團科研部的一把手,賬目随便做一做,就能有上千萬的款進口袋。他貪污的罪證恰恰在池念手裏,可聽起來她好像并沒有威脅仲鳴,而是選擇繼續匿名給他打款,給他女兒看病。
所以仲鳴發現真相後崩了,這種重磅打擊之下,他不知如何面對。他有才華有能力,一直效忠池家,卻幹了違法龌龊事,最後得池念用這種方式約見。
對于這世界名人一跪,池念毫不在意,她目光甚至都沒流轉一下,氣定神閑地坐着半晌,才開口:“起來吧,我想要可不是你膝下的黃金。”
“池小姐對我的仁慈......我,求您。”
池念搖頭,作了個噓的動作,她嘴角弧度拉長,微微屈身望着仲鳴:“我只要仲老的才華和研究。”
“我,我有什麽可以讓池小姐看中的。”鮮豬服
“我要你畢生研究成果只屬于我池念一人,如果沒問題就在這份合同簽字,只要簽了,你女兒的病我包了,保你們一生衣食無憂。”池念說着打開平板,是一份拟定好的電子合同。
仲鳴似乎還沒反應過來,他所有的成果都屬于池上集團,也是當年簽過的合同,現在池念就有權利作廢曾經的“賣身契”,重新簽訂新合約,而這一簽,比之前更加受約束,可他人生至此,好像沒其他選擇。
章羽凝這才明白,池念這是恩威并施呢?據說仲鳴帶的團隊已經在攻克科學領域的諸多不可能,一旦研究成功,對整個人類都會産生極大的影響。他的研究就是財富,富可敵國。
“給你五分鐘時間考慮。”池念不緊不慢地等着,她低頭看了一眼手表,看向了門口,死死盯着。
章羽凝順着她目光望去,什麽都沒有,大門緊閉。可過了兩分鐘,真的有人敲門,池念直接回答:“進!”
只見門外相繼進來好幾個男人,章羽凝立馬精神緊繃,腦海中的數據庫開始抓取人臉,憑她親手處理過的數據去分辨每一個人。
她反應迅速,記憶容量驚人,那些關鍵詞抓取後,基本不會忘記。這些人進來後,都在向池念鞠躬,除了拘謹之外都有些害怕。
能不怕嗎?仲鳴做假賬貪污,其他人不是賭錢輸了,就是沾上du了,又有些在外組建家庭犯了重婚罪的,更有的侍奉二主犯了商業罪的。這些人分布在不同研發基地,都是頗有成就,有頭有臉。
池念一個大小姐,怎麽會對研發人員這麽關注呢?一次見這麽多人,是打算自曝了吧。
七個人,一桌子算湊齊了,章羽凝又想起身了,也不知這些人都是個什麽貨色,衣冠楚楚的,誰都有污點。當被人握住把柄時,自然低聲下氣,誰知道會不會記恨,背後搞動作。
坐着行動受限,不能縱觀全局,章羽凝湊到池念耳邊,說:“我去旁邊站着吧,人多,我站着方便觀察。”
“不用,你就坐着。”
“為什麽?”
“為了安全。”池念目視前方,視線掃着全場,她不吭聲,沒人敢說話,或許他們在門口相遇都很震驚,也沒想到是被群約,能來這裏的,或多或少都猜到是什麽原因,頓時都有些無地自容。
坐着怎麽保護她的安全?可章羽凝竟覺得池念是在擔心自己的安全?
池念的套路都一樣,看似和和氣氣,對每個人都笑裏藏刀,她在應酬桌上風姿綽絕,對待每個人的态度和交涉都游刃有餘。
人多是非多,也容易意外,章羽凝不敢放松警惕。服務員推門進來加菜,端湯的小厮忽然被一男人撞倒,那滾燙的湯煲灑了出來,章羽凝迅速站起,手別在腰後,只見那服務員向池念沖來,伸手就要奪那個包。
章羽凝一把按住他的頭,直接撲在桌面菜盤子,随即抓住頭發往後一拽直接撞到牆上。包廂人吓成一片,頓時亂了,池念坐在原地,一動不動,淡定自若地望着每個人。
服務員被撂倒後,章羽凝左手邊的人想趁機向池念伸手,她旋身側踢,大長腿将那人直接蓋到地面。
“別再亂動!”章羽凝說話時抽出□□對着那人脖子,其他人面面相觑。
倒地的服務員跟小動作這個人好像連成一氣,服務員忽然從懷裏掏出一把水果刀,沖向池念。章羽凝想上前,卻被另一人抓住了手臂,眼看池念要遇險,她情急之下重擊那人肩頭,脫身後再想去救池念,卻還隔着一步距離,情急之下,章羽凝直接徒手抓住了那個刀尖。
殷紅的血順着指縫流了出來,章羽凝踢檔,握刀反刺,那人指骨被掰斷了,疼得嗷嗷叫,刀也落到了地上。
“小章!!”池念大喝一聲,大驚失色地捧着章羽凝受傷的手,現場更加混亂。忽然包廂門被踢開,一群警察沖了進來,直接按住兩個襲擊的人。
莫琳迪一身警服,齊膝長筒警靴,英姿飒爽,腰間的配qiang和警棍一左一右,警帽壓着額頭,那雙犀利的眼睛,像狩獵者,盯着現場所有人。
“把人都帶走。”她用平靜的語氣命令,卻透着壓迫人的氣勢。
池念望着章羽凝受傷的手,滿眼自責,她嘴唇微顫,表情與看到月亮燈碎時一模一樣。她一直情緒穩定,今天再次神色緊張,每次都和自己有關。
“沒事,小傷。”章羽凝不想讓手心的血沾到池念,不想讓穢物玷污美好。盡管這種想法很可笑,可她就是要往這方面去想。
莫琳迪先讓警員把襲擊的二人拖下去,其他人象征地請走了,她看向了池念,礙于很多人在場,不得不打起官腔。
“池小姐可叫我好找啊,整個琉璃島翻遍了,原來你就在眼皮底下。”
七日之期已到,池念的身份再也藏不住了,莫琳迪也無法再遮掩。不知這是計劃之內,還是因為意外。
池念像個運籌帷幄的軍師,除了看到章羽凝受傷慌亂了片刻,現在又恢複了原樣。她從容地面對莫琳迪,回答:“讓莫警司操心了。”
“池大小姐失蹤案終于可以結了,我也可以向上面彙報了,不過還請池小姐按照程序跟我回局裏做個筆錄。”
“先給我的保镖看傷再去。”
莫琳迪看向章羽凝的手,輕描淡寫地說:“小傷,包紮一下就好,警局有法醫。”
“不行,去醫院。”
章羽凝被池念拉着手腕,她手心和內指被劃傷了,口子不深,但流了不少血。這血,流到手心竟感覺不到是溫熱的液體,反而有點涼。
可真是冷血動物呢,章羽凝心裏苦笑。
“不用去醫院,我自己就可以處理。”她不想麻煩,想來莫琳迪應該是有其他事情要和池念談,很快所有的媒體可能就會湧入警局。
池念猶豫了片刻,擡手看了眼手表,只好點頭同意。
她為什麽總是看表呢?今天的時間好像格外重要。
章羽凝用餐布裹住了傷口,血雖然暫時不流了,池念還是不讓她開車。
第一次,她坐在副駕駛,池念坐在駕駛位。因為高跟鞋不方便,池念特地從後備箱拿出了運動鞋,她倒是對一切情況都應對自如,時刻都有萬全的準備。
騎警在前面開路,莫琳迪的車緊跟其後,排場就像大領導。
車裏的池念平靜如許,沒有因為今天發生的意外而驚訝,她有種一切盡在掌握的自信。
開車時,池念戴了手套和墨鏡,她目視前方,平靜地問:“手還疼嗎?”
“不疼。”
“那麽多口子怎麽會不疼。”
“不流血了,我從小都比別人能吃痛,這點傷不算什麽。”
池念頭轉了片刻收了回去:“小時候經常受傷?”
“嗯,談不上受傷,打架求生而已。”
“讓你坐我身邊,還是沒能避免受傷。”池念說着握方向盤的手緊了緊,眉頭也緊緊皺起,微弱的嘆息聲傳來,都是懊惱。
池念這句話怎麽聽着她好像預知要出事?
“你又不知道會出現意外,再說我是你的保镖,出現威脅你安全的事,總要沖出去,受點傷正常的。”
“沒有應該受的傷,也沒有非受的苦,每個人都一樣。”
池念的話很紮心,在琉璃島這個國家,從來沒有人人平等的概念,她這個上流社會的人,竟會共情起別人來了?她狐疑地看向池念:“我沒聽錯吧,池小姐說每個人都一樣?”
“你覺得上流就得鄙視底層嗎?”
“不是我覺得,這是國情,上百年都這樣不是麽?否則琉璃島這麽發達,又怎麽會有貧民窟這種地方,琉璃市作為首都,光鮮之後依然有群不能見光的蛇蟲鼠蟻,茍且偷生。”
章羽凝就是從最底層爬出來的,貧民的苦她太懂了,所以生活得過且過,也不求富貴,只要能生存就好,其他不重要。
“也對,貧民窟都是下等人,他們會因為貧窮會無所不用極其,為了吃飽飯而不折手段,可以理解,但......我不同情。”
這才是池念說出來的話,章羽凝輕嗤一笑,不再應聲。
好一個下等人,章羽凝看向窗外,默然不語。她攤開掌心,血已經凝固,傷口愈合力很強,她從小就覺得自己強于別人,不管是力量還是速度,就算受傷了也很快就恢複。
車行了約莫二十分鐘就到了警局,池念身份特殊,動手的兩個人大概率會從重判罰。章羽凝的手簡單處理好,池念才願意配合。
她們被請進了地下審訊室,下去前莫琳迪給兩人派了口罩。
明明是整個城市最該光明的地方,卻有一片幽暗不能見光的肮髒處,可見這個世道,很難覓得真正的淨土。
章羽凝以為只有貧民窟才會暗無天日,沒想到光鮮亮麗的背後,都是看不見的龌龊。
拉開一道不起眼的鐵門,竟然是電梯,莫琳迪沒有戴口罩,她正義和邪氣并存,一個備受争議的女人,好像對一切都不在意。
她從來都很冷峻,對池念也沒有很多話,警局每個人見到她都很敬畏。莫琳迪是用了自己密碼權限才進的這裏,看起來一般人根本無法抵達這裏,甚至沒幾個人知道還有這麽一處地方。
剛從電梯出去,就看見了牢籠,雖然口罩抵擋了黴味,但章羽凝還是聞見了,也許是離下水道很近,還泛着一股難聞的惡臭。
地下拘留所加審訊室,一共六間房。裏面有四名警員守着,看到莫琳迪當即敬禮,他們的武器佩戴很齊,手铐、警棍、電棍、手qiang、匕首,在腰間圍了一圈。
莫琳迪帶池念來這種地方做什麽?這哪是千金之軀能踏入的?地面潮濕不已,窗戶不見天日,幽暗得分不清白晝黑夜。
池念穿着高貴的禮服裙,與這裏簡直不是一個次元。
把人帶到這個地方幹什麽呢?章羽凝正想着,聽見旁邊傳來哇哇慘叫,聲音有些熟悉。莫琳迪正帶着她們往那邊走。
很難相信,這種酷似古代的牢房會出現在這個國家,還是在警部大樓地下。
所以當今社會,黑暗才是主旋律,永遠都有人在見不得光的地方,承受着不知從哪裏來的折磨和虐待。我們所看到的一切,都是那些群體想讓我們看到的,每個人都被操縱着命運,運維世界的從來都是那些極少數。
只是剛走到門口,章羽凝就變了臉色,兩個被鞭子拷打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天在樓下試圖在車裏偷東西的小鬼。
“我們錯了,錯了,不敢了。”他們挨打的時候拼命求饒,兩人跪在地上,手被挂在支架上,身上皮開肉綻,姿勢像極了農村要宰殺豬狗時的樣子。
這才是真正的任人宰割吧。
章羽凝冷靜地看向莫琳迪和池念,兩人表情沒什麽變化,望着被打的兩個孩子,眼中都是冷漠。她本也不是聖母,對于被虐的,被抓的人漠不關心,可這兩個孩子好歹自己帶過,可是......
“就是這兩個小賊,把你的消息賣了出去,後來有人翻到超市無意中拍的照片,新聞熱搜才會爆出來。”莫琳迪跟池念說:“要怎麽處罰,你說了算,貧民窟都是賤民,死不足惜。”
她竟把生殺大權交給了池念,原來他們那天去車那邊不是偶然,也不是偷盜,很可能受到什麽人唆使,去探查情況的。
兩人是拜把子兄弟,一個叫阿水,一個叫阿斌,無法選擇自己的命運,就只能抓住所有能吃飽飯的機會。恐怕也沒有什麽好處,就是幾頓飯的錢就能讓他們去做這些事。
他們又怎麽會知道,看似偷雞摸狗的小事,會得罪什麽人,又會冒着怎樣的生命危險。
只是莫琳迪的那句“貧民窟都是賤民,死不足惜”這句話很刺人,章羽凝握了握拳頭,感覺到手心傷口傳來的痛感。
這句話出來後,她感覺到池念的轉眸,似乎在盯着自己。章羽凝認識這兩人,他們如果發現“姐姐師父”在,也會求生吧,可章羽凝卻站在牢籠看不見的角落,沒有現身。
其實她也一直活在暗處吧。
“他們哪會認識我,總是有人唆使的。”池念腦子轉得快,這種小喽喽哪裏能威脅到她。
“問過,說不出來,惱火。”莫琳迪說着從口袋拿出了香煙,警員見狀忙上來點火,她似乎也習慣了被伺候,被巴結,被敬重,很自然地接受點煙。
她猛吸一口,香煙從嘴中袅袅而出,鼻息都是薄霧,赤紅的指甲夾着一根細長的女式煙,配上那身正氣浩然的警服,亦正亦邪。
“那你帶我來看什麽?”
“怎麽處置,總不能放了吧?”
“你是警司,處置這些小混混不用問我,我也不關心他們死活。”池念語氣毫無感情,她漠視生命的無畏,讓章羽凝不禁冷笑。
在車上說人都一樣的是她,這會不管這兩小子死活的還是她。莫琳迪把生殺大權給她了,她沒有一點要救人的意思。
所以在這些上流社會人的眼中,他們就是卑微入塵,像只蝼蟻,連茍活都不配。
“你覺得呢,小章。”池念忽然問她:“你覺的這兩個男孩該放嗎?”
“随便你。”章羽凝背手在後,面無表情地回答。
貧民窟的人,能夠得到好死,都算好結局。與其讓他倆偷雞摸狗被打死,讓車撞死,被富人玩死,不如死在這牢籠裏,至少在弄死之前,會給他們吃口飽飯。
吃口飽飯對窮苦人來說是奢侈,他們有時候連流浪狗都不如,就算搖尾乞憐也得不到任何同情和恩賜。世界上沒有公平,人的命數不同,活法就不同。
章羽凝不理解池念,也不想理解,池念可能也不會知道她的身世,這兩人,她怎麽可能救得了,誰讓他們作孽到財大勢大的池家頭上,落在莫琳迪手裏,又怎麽會有活路?
“你不想救他們?”
“他們跟我有什麽關系?”
池念表情僵了僵,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你開口的話,我可以放過他們。”
“你在開玩笑吧,我人微言輕,池小姐要誰死,誰又能活呢?”
章羽凝話裏有話,諷刺意味十足,莫琳迪正眯眼抽煙,聽到這話目光落在她身上,又轉而看向池念,随着煙圈的吐出,她斜嘴輕笑。
“那就關着他們,我說什麽時候放就什麽時候放。”
丢下這句話,池念轉身往外走去,章羽凝耳邊已聽不見任何聲音,慘叫還在繼續,她選擇視而不見。
她沒什麽用,這種事無能為力,池念剛剛那句詢問是為了挖苦自己吧,一個小保镖而已,怎麽能影響到池大小姐。
池念不會讓自己手上沾血,所以這二人的命運最終還是會在莫琳迪手裏,章羽凝不認為自己求情幾句就能救下人,如果要承擔後果,那他們那天晚上去池念的車邊,已經招來了死神。
随後,池念進了莫琳迪辦公室,讓章羽凝站在門口,她趁機打開曾經的記錄數據。那黑白本的日期好像有跟這兩天相關的,昨天的時間點像晚餐,今天出事的那會,似乎也有記錄。
所以,池念的兩個本子是記錄大事件的?她不承認對自己打針了,可今天的事像有預知一樣。沒見她跟莫琳迪通電話,兩人怎麽在華中飯店碰頭的?
遇到危險,池念很從容,一點不擔心危險,可自己受傷,她卻很緊張。那一次次惋惜和心痛甚至懊悔,甚至像預知了危險,卻沒能挽救一樣。
在莫琳迪辦公室待了約二十分鐘,池念就出來了,此時有警員來報告,警局門外來了很多記者。
看來池念出現的消息真的傳開了。
“是時候面對公衆了。”莫琳迪扶了扶警帽,對池念說:“你也去說幾句。”
“好。”
章羽凝始終擔任着沉默的保護工作,從不多嘴,但池念出去時挽住了她。
“守着我,寸步不離。”
“不用你說,我知道。”章羽凝覺得她的交待很多餘。
人多情況下,她肯定會好好當保镖的,別的不說,光蕭長盈的交待,就必須遵守。
現在知道莫琳迪跟池念可能是合作關系,至于利益往來是什麽,還有待查清,但這件事必須彙報給蕭長盈,因為莫琳迪也常與蕭氏作對。
在三小姐衆多對手裏面,莫琳迪也算一個,兩人的過節怎麽産生的,章羽凝不關心,這件事只要告知到藍成瑾那邊就行。
她用特有聯系方式發送了一封郵件給藍成瑾,簡單扼要地把今天的事情彙報了,如果蕭長盈知道這兩人合作,還要自己保護的話,證明她和池念可能形成了什麽戰略合作。
走到警局門口,記者們蜂擁而至,十多名警員像條警戒線攔在莫琳迪跟前。
“池小姐安全回歸,請她說幾句,不要擁擠,誰再擠就進局子說。”莫琳迪的威嚴,迫得每個人都不敢激動。
池念笑臉盈盈地走上前,所有的鏡頭對着她猛拍,還有記者當場報道,進行直播。
“感謝大家的關心,此次我能脫險全靠莫警司和哥哥的全力尋找,我已安然無恙,休息一段時間就會回池上集團。”
“池小姐沒有從商經驗,準備回集團做什麽,您又能協助池董做什麽?”
很冒犯也很刁鑽的提問,并沒有讓池念生氣,她波瀾不驚地笑笑:“你們會知道的。”
說完這句話她往停車場走去,盡管警員全力保護,記者還是吵吵嚷嚷。
“這下如你所願了。”池念忽然對章羽凝說。
“什麽意思?”
她停下腳步,望着章羽凝:“你無視那起新聞,不就是想讓我曝光嗎?”
章羽凝目光一驟:“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她只能矢口否認。
池念笑着指向她的心口:“別想耍花樣,我知道你的所有想法。”說罷嘴角挂起意味深長的笑容,猜不透的算計,讓章羽凝脊背一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