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月亮是你
第27章 月亮是你
死,好像是池念最忌諱的字,章羽凝大概猜到可能與月亮有關。
看她的各種反應,那個被稱為月亮的人,或許已經因意外或者疾病去世了,池念總是會自責,總是會內疚,她的無奈和無力甚至遺憾,都轉嫁到了自己身上。
不知是什麽契機,讓池念覺得自己很像月亮,她到底哪裏像呢?長相、性格還是其他?她始終只是個替代品而已。
池念根本沒有用力,那掌心只是輕輕拍打在臉上,比打蚊子還輕,可這一下遠比之前偷窺包的時候更疼,章羽凝點頭後,就被池念緊緊抱住。
她真的把自己當成月亮了吧,否則釋放出的情緒和情感,怎麽會如此濃烈?
池念愛過一個女人,那人或許曾經照亮過她的世界,又或許對她有過非同尋常的意義。只是,月亮最後離開了,留給池念的只有一片晦暗。
“你不會死的,我不也會讓你死。”池念抱着章羽凝的手越來越緊,章羽凝木讷地坐着,心像被刺了一刀,痛過了身上所有的傷口。
她怎麽會害怕自己死呢,她只是害怕再次失去月亮而已,可自己不是月亮啊。
章羽凝心有不快,把池念從懷裏推開:“你休息吧,我給你把燈支上。”她不想沉迷在月亮和池念的世界,這像偷來的時光。
她享受着不屬于自己的一切,心卻早已被池念攪亂了。
“你陪我睡。”池念攥着她的手,不舍放開。
“我去吃點東西,晚點過來睡。”章羽凝始終垂眸沒有與她對視,看到池念眼睛會忍不住難過,她對月亮越來越好奇了,好奇到下決心查出這個人來。
池念沒再堅持,她喝了幾口解酒茶,就躺下了。章羽凝關了房間燈,把月亮燈插上,它轉動的微光,散發着柔和。
她發現池念的目光落在燈上,眸間的星光好像掉落了。章羽凝退出房間,把門帶上後深深呼出一口氣。
驚險刺激的一天過去了,池念紀事簿上的日期又少了一件事,下次的日期是半個月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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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時間,池念似乎在養精蓄銳,這次應酬消耗了很多精力,她開始休養生息,每日規律作息飲食,甚至定了一大波綠植到家裏,養在了工作區。
很難相信池念這樣的人會這麽宅,宅得健康充實。她會做瑜伽、打坐冥想、看書、澆花、看電影、聽音樂、一切安靜的事情,池念都喜歡。
她沒有向章羽凝要求什麽,兩人更像同居的室友,甚至了解了對方的生活習慣,變得越來越和諧。有時候,章羽凝會有片刻的恍惚,她望着池念,甚至會覺得這個人好像從另外一個世界來的。
曾經懷疑她不是池念,可這些應酬局,包括那些大人物對池念的響應和支持,身份似乎已經沒什麽疑點了。
只不過這個池念依然很奇怪,又或者中間發生了一些事,讓這位千金性格大變。
莫非,池小姐天大的變化和失去月亮有關?
網上難以查到線索,章羽凝決定換個思路去調查月亮的真相。池念雖說讓她問,可她想知道的又怎麽問得出口,章羽凝從來都是想知道什麽自己就能查到什麽,可在池念這邊受到了很多阻滞和打擊,章羽凝多少有點受挫,也有點不甘,還是想一探究竟。
正午的陽光透過玻璃,池念戴着耳機對着屏幕在出神,章羽凝想外出,于是走到工作區,想請示這件事。
看她戴着耳機,十分專注,章羽凝沒有打擾,而是在旁邊等了一會,池念看見她來了,也沒有停下手中的事情,心無旁骛地繼續。
直到十五分鐘過去,池念似乎完成了階段性的事情,才拿下耳機,看向章羽凝問:“有事?”
“這幾天你沒打算出門吧?”
池念沒有着急回答,視線落在桌上的日歷,又從包裏拿出黑色紀事簿翻了翻,章羽凝注意到她在某一頁停下來了,那邊記錄着今天的日期。
她淡定地合上本子,擡眸問:“你想出去?”
“嗯,想出去騎行,天天在家憋得慌。”
池念蹙眉低頭,拿起桌上的筆點了點桌面,又轉頭看向窗外,此時有幾片淡淡的烏雲飄來,弱化了陽光,遠處高樓建築被黑壓壓的一片籠罩着,有種山雨欲來的磅礴氣勢。
“今天有暴雨,不要出門。”
“現在才兩點,天氣預報說五點才下雨,我下雨前回來。”章羽凝坐不住了,她想到一個法子,迫不及待地想調查月亮是誰。
池念還在猶豫,章羽凝又說:“家裏備用藥也不多了,我再買點回來。”她多編織了一個借口,希望池念能同意。
她其實不能理解,為什麽池念不讓自己在下雨天出門,因為上次淋雨發寒嗎?
目前天空還是一片晴朗,遠處的烏雲飄來還需要時間,琉璃市局部在下雨,但到市區這塊應該還需要一會,池念站在窗前,不知所想,永遠猜不透她的內心,永遠不知道那深不可測的心思裏,到底被誰填滿。
“多穿點衣服,如果忽然下雨就不要冒雨回來,一定不要淋雨,如果你能做到,就出去,但如果你食言......”池念轉過臉來,臉上沒什麽笑意,難得嚴肅地說:“就再也不允許你獨自外出。”
“好,我答應你。”
池念表情柔和了些許,她走到章羽凝跟前,微微擡眼凝望她,深情的目光自然流露:“我知道你說到做到,我也知道你喜歡自由,你放心,我不會一直絆住你,會還你自由的。”
她的手在章羽凝臉頰輕撫,動作表情語言的親密,自然而成,非但不像僞裝,反而像一種時久的習慣。
這種話聽起來善解人意,很容易觸及心底,也很撩人,可章羽凝并不想接應,池念所有的表現,都是為了那個月亮。
而章羽凝一心想知道,自己到底哪裏像月亮。不為所動,是她最好的回應,也是對自己最好的保護。
她淡淡地嗯了一聲,拿了件灰色棒球服外套,戴上牛仔鴨舌帽準備出門。這裏的衣櫃,永遠有她喜歡的衣服,那些衣服不僅合身,還覆蓋了她所有的穿衣風格。
章羽凝忽然想到,這可能是為月亮準備的,又或者這個衣櫃本來就屬于月亮,自己又跟着沾光而已。所以,月亮可能跟自己身材相近,所以,當自己穿上這裏的衣服時,池念的目光會更加熾烈。
好讨厭的感覺,她悶悶地走到門口,被池念叫住了。
“三個小時內回來,一定不要淋雨。”
章羽凝恍然想起上次也是因為連續下了一周的雨,池念才遲遲不讓她出門。這件事跟自己不舒服有什麽關聯呢?如果是月亮以前一淋雨就生病,總不至于自己跟她相似的點,也在于這個。
淋雨感染風寒再正常不過,體質稍微弱一點的人,難免咳嗽流涕,像她那種一直畏寒的也不多見。
“你是怕我淋雨又像上次那樣?”章羽凝忍不住問。
池念點頭:“還沒到夏天,這種天淋雨很容易感冒。”
“我上次的症狀也不像感冒。”
“你記得我的囑咐就行,我可不想再照顧大塊頭一晚上。”
“大塊頭......”章羽凝無語至極,身高172,體重115,看起來非常高瘦,怎麽成大塊頭了??
沒等章羽凝反抗掙紮,池念就走過來,扶了扶她的帽檐,笑着說:“你今天衣服穿得說18歲也有人信,有點像大學生。”
這話讓章羽凝後背一涼,她就是想扮年輕裝學生才穿成這樣,池念是無心一說吧,如果真的洞察到自己意圖,也太可怕了。
如果自己每一步行動都被池念提前窺視了內心,她會懷疑自己大腦被植入芯片,然後所有的內容都被池念掌控監視着。
可是,這也太天方夜譚了,權當是巧合吧。
“我下午5點前回來。”
“萬一你失言呢?”池念竟然不信。
章羽凝想了想,回答:“失言你說怎樣就怎樣好了。”
“我說怎樣就怎樣?”池念眼中略過一絲笑意:“我讓你別叫我池小姐,你可叫得越來越順口了。”
沒想到,她還在介懷這個稱呼。
“我不知道該叫你什麽。”
“叫我名字。”
“池念?”
“也見外。”
章羽凝心中一沉,想到了原因,不知是自己過分解讀還是太敏感,她問:“你不如直接告訴我,你的月亮叫你什麽好了,我可以滿足你。”
池念表情一僵,淡淡的笑意消失在嘴角,微蹙的眉頭,讓她看起來既嚴肅又無奈。
“随便你怎麽叫吧。”她說完這句話往屋內走去。
“月亮叫的稱呼我沒資格叫呗。”
章羽凝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說這句酸唧唧的話,說出來都渾身不适,池念也沒有回頭給任何響應,她懊惱不已,這種話說出來,就是把自己的驕傲碾壓得粉碎。
她可閉嘴吧,以後別再陰陽怪氣地說這種話了,聽着就讨厭,別說池念這個當事人了,自己也怪難受的。萬一月亮真的是池念心中不能揭露的傷,她這跟在傷口上撒鹽有什麽區別?
章羽凝跨上摩托車,飛快地往池念畢業的貴族大學——琉璃高等學院飛馳而去。
池念曾經是風靡全校的人物,或許在她讀書的地方能夠找到關于月亮的東西。她裝扮成學生進了校園,跑了社團、學生會、宿舍等不同的地方,用了很多婉轉的方式,查到池念曾經有過一個好友,但這個好友似乎已經出國離開琉璃島了。
學生時代的池念很高調,學校文化牆上至今還有她的照片,章羽凝假扮成學生,裝嫩成新生了解各個社團時,得知了這些消息,她也進了學校內網,查到了池念在學術專業上更高的成就。
原來,她還是工商管理的學霸,出過專業成果,只不過聽說她并不愛學習,所以沒有往上讀書,池念并不在乎這些所謂的成就,她更加喜歡在社團裏參加各種活動,動靜結合。
這符合她對早期池大小姐的認知,那個疑似月亮的閨蜜,章羽凝還沒找到照片,只知道有這個人存在,并沒有被展示,聽說也是個很優秀的人物。
看來就算在學校的信息,月亮也被池念完整地保護着。
校園文化牆上的池念,煥發着青春的活力,幾乎每張照片都在笑,才畢業四年而已,池念早已不複當年。
她用手機拍下了這些照片,又從校園內網把關于池念的報道拷貝下來。走完校園,唯一的收獲就是知道池念有個很好朋友,名叫安林。
又經過多方打聽,發現這個安林也是池念的高中同學,甚至還當過鄰居。安家從事外貿,随着企業擴大和業務板塊的升級,舉家遷移去了外國定居。
于是,章羽凝把重點放在調查安家上,走訪了安家曾經的鄰居,又在早期信息檢索裏面找到關于安家的新聞,終于看到了安林真面目。
只是,這個安林也是個混血,她黃發藍眼,鼻梁□□,身高卻不如自己,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跟自己不像,難道思路錯了?她坐在咖啡店裏,将安林的照片進行處理,收在了加密文件夾裏面。顯祝夫
章羽凝的電腦與平板一般大小,出門她總會挎着一個包,随時要用。她望着安林照片,陷入沉思,總要因為跟自己有點像,才會被當成替身吧,這個女人好像沒什麽特別的,就是琉璃島的土著富二代而已。
難道自己跟月亮像的不是長相身材,可迪安公寓的衣服怎麽解釋?
章羽凝按頭看了一眼時間,喝光了杯子剩餘的咖啡,準備回迪安公寓,還剩半小時,五點前回去就好。
她收拾好電腦,走到咖啡店門口,發現烏雲密布,眼看就要下雨。天氣預報變了,原本說五點有雨,現在好像要提前。
應該趕得上,池念的條件是不要淋雨,這裏距迪安公寓二十分鐘車程,時間來得及。
摩托車的車速可以開到130,章羽凝遇紅燈就拐,條條大路相通,她在跟烏雲競速,只是開到一半,一滴冰涼的雨點落在手背,真的要下雨了,她加大油門前行,只要再拐兩個路口就到了。
這場雨有點急,劇烈的風搖晃着路邊的樹,章羽凝感覺到頭盔被雨打濕,她把車子一拐,駛入一家地庫門口躲雨,準備等會再走。
就算現在趕回去,池念也會覺得自己淋雨了,她拿下頭盔擦了擦上面雨滴,又将外套上面沾的幾顆水珠擦掉,此時瓢潑大雨從天而降,沖刷着馬路。
章羽凝被困住了,這要是從前,她必定沖回去,只剩下一個路口而已,現在還要為了交差約束自己,她很無奈。
如果她的病真和淋雨有關,池念是怎麽知道的?章羽凝望着漫天飛雨,忽然想去求證一次,先前想用冷水澡試驗被打斷了。
這次,不正是個機會嗎?可如何讓自己淋雨又不被池念發現呢?
章羽凝四處看了看,發現這是個酒店車庫入口,她心生一計,進去開了個鐘點房,沖了個冷水澡,然後神不知鬼不覺地擦幹換好衣服,吹幹頭發,當做無事發生。
這場陣雨下得急,去得也急,為了證明自己躲雨,章羽凝在車庫門口拍了張照片。然後趁着雨停的間隙,開車回去了。
如果她再次發病,證明她最典型的特點就是不能寒氣入體,通俗來說,就是不能淋雨受涼。可是她都28歲了,過往雖有些記不清,但總會有受涼的時候,為什麽現在會這樣呢?
章羽凝若無其事地回到迪安公寓,停好摩托後直接從專屬電梯上去了,池念給她錄入了人臉識別,可以暢通無阻。
她倆還是沒有聯系方式,章羽凝忽然意識到,她們是不是應該建立聯系了?否則兩人一旦不在一起,根本無法聯系到對方。
電梯抵達頂樓,章羽凝發現防盜門開着,她心中一驚,看向安全出口的門,警惕地走過去推了推,是鎖着的。這一層,除了居住者,應該不會有人能進來。
可入戶門怎麽會半開着?池念出事了?章羽凝看門邊的可視對講屏幕,輕點幾下,回放之前畫面,沒什麽可疑人物在門前徘徊。
她走進去把門帶上,叫了一聲:“池小姐?”
無人應答,章羽凝放下包,脫了鞋子,輕手輕腳地檢查每個房間,她在生活區都沒看見池念的影子,又走到工作區,一眼沒看見人。
此時,滂沱的大雨澆築在玻璃幕牆,烏雲密布的天空,以壓倒性之勢,鋪天蓋地而來。因為樓層高,那些深藏雲層後面的雨水,觸手可及。
“池小姐?”章羽凝變得緊張起來,她深深呼出一口氣,走近辦公桌旁邊才發現池念躺在沙發,臉上蓋着一本書睡着了,沙發被辦公桌擋着視線,她長籲一口氣,總算虛驚一場。
池念的包在沙發內側,手上拿着白色紀事簿,蓋在臉上的是一本醫療方面的英文書,章羽凝沒學過什麽外語,但她畢竟看過醫書,對這方面的專業書,有一定的敏感度。
她站着沒動,而是用手機搜索了書名,發現這是琉璃島醫學領域研究的重大突破課題,關于治癌藥的。這件事章羽凝知道,曾經有過一批生物醫藥學家專攻過這個,後來因為一些原因被勒令停止了,如今研究還沒有完成,但琉璃島的波爾公司最先完成了癌症續命的特效藥,這已經是人類的進步了。
池念看這種書做什麽?章羽凝一直以為她在做個關于科學方面的大項目,之前見的人,做的信息檢索也都是科研部的人。
怎麽對醫學這塊感興趣了,這與她做的項目有着什麽關聯嗎?
章羽凝的視線又落在了白色紀事簿上,這本子裏面的內容很少很少,需要這麽反複去看麽?為了加強記憶,還是怕自己忘記?總覺得池念一些行為有些古怪,不符合正常人的習慣。
這個點了,池念還在睡,平時晚十早七,每晚要睡九個小時,白天經常還有兩三個小時的午睡,這真的算嗜睡了,這種睡眠需求,甚至有些不正常,章羽凝有些擔心她的身體。
包開口放着,章羽凝走過去定睛一看,能看到黑色本子的邊沿,裏面還有什麽看不清,她不想再通過翻包的方式,更不想挨巴掌了。
正專注地想着這些事,一股冷意從心底升起,她忍不住打了個寒噤,以為降溫了。
她怕池念凍着,找來毯子給她蓋上。
只是,她自己卻感覺到更冷了,手指開始冰涼,像要凍僵一般。不至于吧,章羽凝明顯感覺到身體異常,開始去衣櫃翻找出厚外套,然後坐到客廳陽臺,打開筆記本搜查這個奇怪的反應。
沒有感冒的其他症狀,只有怕冷,包括她針眼異常的恢複力,外傷的愈合力,都異于常人,她的身體莫非是有什麽奇怪的異能?
不可能,這又不是科幻片,什麽年代了,怎麽會有這種事。章羽凝開始翻閱醫學領域的書,通過這種症狀,去查可能會是什麽病,可很多病的症狀,都不止怕冷。
窗外還在下雨,章羽凝畏寒的症狀越來越重,只是比起上次痛苦減少了些,至少還沒到凍死邊緣,但也沒好到哪裏去。
她開始想找地方藏身,最好別讓池念發現,或者在她醒來前自己能好。
可這麽大的空間,似乎沒有可躲的地方,她嘴唇發紫,每呼出一口寒氣,都會瑟瑟發抖。
她看了眼手表,咬肌緊了緊,蜷縮在沙發上,開始打游戲,試圖轉移注意力。
“小章?”池念醒了,章羽凝吓一跳,忙癱下來故作放松,好在寒意似乎在降低,她應聲:“我在打游戲。”
池念披着毯子走來,她看了眼窗外的雨,又打量章羽凝,往沙發邊走來:“你淋雨了?”
“沒有,中間停雨的時候回來的,我在本色酒店車庫躲了會。”她沒有看池念,專注在游戲屏幕上,有些心虛,生怕被看出端倪。
池念伸出手要去摸她額頭,章羽凝忙坐起來:“真沒事。”奇怪的是,她感覺那個不适的冷意消失了,這次持續時間這麽短?
“你回來多久了?”
“半小時。”
池念堅持檢查提問,她勾住章羽凝脖子,對着自己額頭觸碰,章羽凝愣住,游戲打一半停滞,很快就被KO出局。
她被池念這樣靠着,忘記了呼吸,周圍只有雨打窗戶的聲音,只是随着池念溫熱的氣息,也漸漸消失了。
世界一片安靜,只有她“噗通噗通”的心跳。
“溫度還算正常,真的沒有淋雨?”池念似乎還是不放心,這場雨來得比天氣預告早,章羽凝卡點回來,很難讓人放心。
“真沒有。”她其實沒有撒謊,确實沒淋雨,只是淋了冷水浴而已。
池念點頭:“晚上我要出去一趟,你不用跟着,在家等着就好。”
“你能行?”
“沒關系,我9點前回來。”
章羽凝感到疑惑,當初說寸步不離的是池念,現在擺脫自己獨自出門的也是她,有什麽不能見的事和人,她等着就好了。
總覺得池念一個人出門是件危險的事。
“我跟你一起吧,如果不方便,我可以在停車場等你。”
“擔心我?”
池念總喜歡問這句話,章羽凝點頭,也從不否認這點。
她更想知道池念行蹤,更想多了解一些線索。不管是月亮還是池念做的項目,這些事都可能有關聯,只要找到一條主線索,就能夠把現在很多疑點串聯完整。
三小姐和池念的合作項目,很有可能就是現在進行的,到底什麽項目能讓三小姐竭盡所能地幫忙,讓莫琳迪甘願協助,讓池念如此上心?
“你今天去哪了?”池念忽然問。
“出去騎了會摩托。”
“路過了哪些地方?”
章羽凝直接回答:“去了東郊,繞到西城,經過了琉璃高等學院、雙子大樓、平馬大道......”她把這條路的地标如實回答,實際上她沒有去西城,也故意提到池念的母校以及出車禍的平馬大道。
“平馬大道......”
“對,你當初出車禍的地方。”章羽凝故意加重車禍二字,要是沒那起車禍,就沒有後來的那些事。
池念望着她,饒有笑意地問:“你提及這個車禍,好像有點忿忿不平?”
“被人掄了一棍子,難道我該開心?”
章羽凝覺得事情的開端就是從車禍開始的,後來發生的諸多事情之間都有關聯。池念當時昏迷了,根本不知道自己被打了一棍子,可看她反應卻并不意外。險著夫
“那你找到打你的人了麽?”池念問。
“沒有,我想應該是你們池家的人。”
“如果找出來是誰,告訴我,幫你報仇。”
章羽凝輕笑,想從池念嘴裏套出點話,比登天還難,她的回答好像很可疑又沒毛病。
“你這樣容易得罪人的,辭退整個集團的安保團隊,讓多少人丢了飯碗。”
池念眉頭挑了挑:“我池念會怕得罪人嗎?”她轉身走向化妝間:“準備一下,跟我出門。”拽姐的氣場,竟也不讓人讨厭。
她有拽的資本,有碾壓一切的實力,為什麽不拽呢?章羽凝明明讨厭這類人,但這件事在池念身上,她反而有點喜歡?
感謝月亮的偏愛,章羽凝心裏酸酸地想到。
難得池念會在下雨時願意出門,其實開車從地庫直接出發,不管去哪裏應該都不會淋雨,可池念上次堅持不出去,這次卻妥協了。
而且今天的池念,打扮不同往常,她穿了休閑黑色半身百褶裙,外面套了件短款灰色西裝,與交際場上的她,風格迥異。
她淡妝襯底,連口紅都沒有塗,除了蓋住蒼白臉色,幾乎看不出有什麽妝容。
今天的她,不知要見誰,低調得很。
“我們去哪?”坐進駕駛座,章羽凝忍不住問。
“去我們初見的地方。”池念看向她,眼神幽深,章羽凝尋思不可能是平馬大道,車禍時池念畢竟昏迷,所以只可能是池家科研基地。
海天公園,是當時章羽凝藏摩托的地方,那天池念包廂約見的人,基本都住在海天別墅,研發基地就建在旁邊,前後不靠,因為涉及開發進程和企業機密,這一片地都被池家買下了。
這裏專搞研究,生産線分布全國各地,因此所有的技術核心也在這個基地裏面。
沒想到當初拼命想逃離的地方,這次要正大光明回去了。
可,池念是回家還是去基地呢?章羽凝開車時心情複雜,當時逃出來的地方是別墅,地下室是池家禁地,池念逃出來,池經如何面對妹妹的呢?
她把池經推入泳池竟然也沒任何後果,是池念做的功夫麽?
太多疑惑在心中,每一件都無法破解,她缺乏核心線索去推理,只能通過和池念近距離接觸,發現更多的秘密。
一路上,池念都沒有說到底去哪裏,直到岔路口,她忽然說:“去基地。”章羽凝方向盤一轉,往另一個方向行駛。
這裏名叫海天灣,因每天都能看見海天一色而得名,因為是私人領域,閑人不能闖入,在三公裏外就設置了路禁。
上次是開摩托從小路逃離,這次正大光明從大門進入。
作為保镖,章羽凝不能多問,得拿捏這個分寸,能跟着池念走進核心基地,這已經是前無古人。只是,一個不谙世事,從沒涉足過商場的千金小姐,如何能駕馭這麽大項目?
“你是不是奇怪,我怎麽能來這裏?”
章羽凝當然想知道,只是不便問出口,既然池念自己開口了,她順勢回答:“畢竟我們當初從這裏逃出來的,這次這樣回來,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是啊,我哥哥太急了,總覺得我要奪取他的一切,其實呢,我想要的東西很簡單,是他想複雜了。”
“他不會再對你下手了嗎?”
池念搖頭:“如果我再出事,他就真的會失去所有,誰擋我,我就毀滅誰。”
她用最溫和的語氣,說着最狠的話。毀滅一個人從池念的口中說出來,輕描淡寫,做起來也易如反掌吧。
“所以我去哪裏,只要你在,都是安全的。”
“你也不是每次都想帶着我。”
池念嘴角揚起:“你在埋怨我嗎?”
“那不敢,老板說什麽就是什麽,今天這趟還是我求來的。”
“求?你哪個字有求的意思了?”
章羽凝眉頭跳了跳,确實自己要求一起出來,池念才答應的,要說求,确實也......
“那,反正不方便的話,我可以在停車場等你。”
池念笑了笑:“我相信你不會出賣我。”她似乎在點自己。
她剛說了,誰阻止她,就毀滅誰。這難道不是變相地警告章羽凝,不管是誰,背叛她後果都很嚴重。
章羽凝笑而不語,如果這個項目跟三小姐合作,自己确實不會出賣她,可如果查到最後的真相,真的侵害到自己,她不确定會不會用自己的方式反擊。章羽凝有仇必報,不會任人宰割,受人冷眼欺淩的日子過夠了,她現在會以牙還牙。
基地是圓形建築,四周探照燈無死角地巡查,進門和出口都有三重識別,也分別有四名保安站崗,人力和智能一同監視。
池念的車牌被識別自動進入,路上指引燈自動感應,把車引到該停的地方,巡邏保安2小時換崗一次,這裏防衛程度僅次于jun事基地,所有人都配qiang在崗。
琉璃島雖允許攜帶qiang支,但能夠申請到這種特權的人不多,普通人攜藏依然是違法行為,可見池家這個研發中心,可能是國家默許的,牽扯甚廣。
“你在車裏等我,不要到處亂走,這裏安保嚴密,也很危險。”池念認真交待,章羽凝點點頭。
終究接觸不到核心,但起碼确認一件事,池念做的項目是科研方面的,至于什麽課題很難知道。池家做人工智能、天體物理、生物化學等方面的研究,這座基地囊括了各個領域,外邊看只是簡單的建築,但裏面上下據說有十八層,地面只有六層,地底的十二層還有單獨通道,可能還連接了海域。
章羽凝懷疑,海上那幾座無人島,也有池家的其他基地。
她仰靠在座椅,望着池念被一個身穿白色防護服的人迎了進去,門都是瞳孔識別,通過觀察能知道,這裏安保系統不亞于三小姐的蝴蝶莊園。章羽凝可以找到漏洞,只不過目前沒有做這件事的必要。
雨還在下,順着車窗形成一條條細線,像珍珠的顆粒,往下滾動。她調整座椅,半躺下來,打開手機加密文件夾,白色記事本的時間不同于其他,似乎還分了波段,第一個時間不偏不倚就是自己發冷的時候,還有個時間段,正是十分鐘後。
章羽凝有些慌,這些時間怎麽感覺在記錄自己的發病時間?池念不可能連自己臨時沖冷水浴都知道吧?如果這組數據記錄的真和發病有關,那後面幾次時間,只要對上就等于求證了。
太可怕了,細思極恐。
翻出“安林”這個月亮的信息,自從移民後,基本沒有查到相關消息,難道移民後安林去世了?池念所做的一切會不會跟安林有關?
這個直覺毫無道理,可細想池念的話,她和池經之間似乎達成了某種協議。池念沒有回到集團任職或者掌權,她所關心的東西,目前還無法和任何線索聯系到一起。
章羽凝陷入了深度思考,不知不覺感到車裏的氣溫在下降,确切地說又一次發冷了,她看了眼手表,時間正好對上池念的記錄。
怎麽會這樣?章羽凝冷得開始呵氣,她打開車裏的空調制暖,翻找白色紀事簿內容,下一次的時間,是一周以後。
難道在正确的時間點上,自己又會發寒嗎?如果真的每個時間都精準對上,那麽自己和池念之間是不是本來就有着什麽牽扯?
那這些年,她的經歷和回憶,都算什麽?她的記憶中沒有池念這個人。
越來越冷了,比之前在家裏的症狀要重,章羽凝一邊吹着暖風一邊在流冷汗,她發現空手接刀刃的傷口已經愈合,身上的淤青也淡了很多,頭上已經感覺不到疼痛。
她真的跟普通人不同,她的身體到底怎麽了?為什麽池念會提前預知發冷的時間,她是生什麽病了嗎?
章羽凝有些難以接受,如今萦繞心頭的事情已經不只是月亮,池念意圖和要做的項目,會不會和月亮,或者說自己有關?
池念啊池念,你到底是什麽人,你到底要做什麽,你要對我做什麽?她到底被當成了什麽目标?章羽凝想着想着意識開始恍惚,她像被關進了冷藏室,陣陣寒意凍得她漸漸失去知覺。
她蜷縮在冰冷的世界裏,很久之後,她感覺到身體被一股暖意包圍。好舒服啊,這是哪裏來的溫度?是池念嗎?是像上次一樣又被池念抱在懷裏了嗎?不知為何,她竟有些期待這一幕。
可是不對啊,這股暖意好似包裹了全身,且跟人的體溫相比,有些過于濕熱了。
她努力睜開眼睛,眼前有些模糊,自己似乎身處濃霧之中,難道自己已經死了?想來她這一生也沒有作惡多端,可能這就是天堂的樣子吧。
“終于醒了,好點了嗎”章羽凝耳邊傳來一個悠悠的的聲音,她轉眼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身影坐在旁邊,看不清臉,但能聽出來那是池念的聲音。
“這是哪?”
“怎麽?睡傻了嗎”,池念的臉湊了過來,說話的溫熱氣息拂過了章羽凝的臉。
她仔細看向池念,整個人突然就怔住了。此時的池念只穿着貼身衣物,一滴汗水從她的額頭沿着鼻梁滑落下來,挂在鼻尖,然後滴到了自己的臉上。
她的心怦然一動,恍恍惚惚感覺一切似真似假,這次是不是又在做夢,因為只有夢裏她才會跟池念靠得這麽近,也是因為在夢裏,她想放肆一下。險住福
可不可以不要偷來的溫柔和關心,而是自己專屬的呢?
“你的月亮到底是怎樣的?”章羽凝終于問出了這句平時不會問的話,池念臉朦朦胧胧,眼神好像蒙上一層薄霧,有些迷離。
她沒有回答,如往常一樣,目光深情款款,章羽凝真想問她知道自己看的是誰嗎?可池念嘴角卻挂起笑意,溫柔地回到:“就是你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