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看不清她
第40章 看不清她
她何德何能要承受這麽重的生日禮物?池念又怎麽可能為自己做到這個程度?
章羽凝不是懷疑,是沒法相信,這件事存在的合理性幾乎為0,可又真實地展現在自己眼前。
她們慢慢走到操場,有幾個孩子在踢球,忽然兩個身穿球服的小夥子向她們揮手,章羽凝這才發現竟然是阿水和阿賦。這兩小子當時偷車,後面被弄到莫琳迪的監獄,這會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凝姐,池小姐。”兩人容光煥發,之前亂七八糟的蓬松頭發也被剪短了,整個人清爽有活力,章羽凝揉了揉眼睛,總覺得自己身在夢中。
池念嘴上假狠而已,實際上當時或許是為了救這兩個孩子,做了更好的安排?
“你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做?你別說是為了我,換做任何人都不會相信這個理由。”
池念緊緊裹着紅格襯黑的披肩,踩在塑膠跑道上,她墊着腳尖,輕踏着,心情似乎很愉悅,她挂着輕松的笑意回答:“我做事情不用理由。”
“你這麽說把別人的話都堵死了。”
“這世上很多事情沒有為什麽,有時候人是很純粹的。”
“我不相信。”
“我說這些也不是為了讓你相信。”池念轉身倒過來移步,望着章羽凝始終笑意不減:“我也不想流芳百世,名垂千古,也不稀罕他們對我的感恩。”
“所以你圖什麽。”
“我說過,我圖你,當然你也不用相信這句話。”
章羽凝撇了撇嘴:“我知道,你也不稀罕我怎麽想的,怎麽看的。”
“對也不對。”
Advertisement
“你不願意說我也不勉強,但你确實做了令人震驚的舉動。”
“所以,你開心嗎?”
“如果說開心與憂傷并存,你會不會失望我的反應。”
池念停下腳步,眼神溫柔似水,如微風吹進章羽凝心底,絲絲入懷,輕輕扣打着心房。她平靜似水,想了片刻,才回答:“不會,我對很多事情都沒有預期,也談不上失望。”
她這個心态倒跟自己很像,章羽凝就是那種為了減少失望,不給自己建立預期的人。欲望是深淵,是猛獸,會吞噬人的意志和本性,她并不想被任何欲所控制。
可現在,她的思想和內心已經被情欲拿捏,涉及到池念的種種,就無法平靜,再也回不到從前的狀态和心态。
但池念這麽說就證明她也真的不在意自己感受和心情,章羽凝依然會忍不住低落。
或許太敏感了吧,敏感到不敢深入想太多。
“那你對我有什麽要求嗎?”章羽凝問,不管池念到底是不是為自己,收容安置貧民窟之舉,也值得人尊敬甚至給予對等的回報。
池念是資本家出身的孩子,不至于對窮人共情,怎麽會願意做這些呢?雖然池家也做慈善,只不過都是為了家族榮譽,以及維系政府關系。這種沒有投資回報的無底洞,沒有足夠的支撐,又怎麽會做。
何況買下這塊地皮,建房子,安頓每個人,是一筆不菲的支出,池念難道都是自讨腰包?
這些疑惑她不想問,總覺得與池念讨論錢,落俗了。
池念往章羽凝身邊走來,勾過她的脖子,對着她耳邊說:“我只要你餘下的一周,好好聽話,不要叛逆,不要反骨,不要跟我作對就行。”
“我們真的只剩下一周了嗎?”
也許是沒有想到章羽凝會有此一問,池念愣了一下,面露為難,更像一種彷徨,可她這種反應切換很快,像被提及傷心處,撕裂了傷口,又很快能縫縫補補,恢複如常。
“一周以後我放你自由。”池念平靜地回答,轉身往校園外走去。
章羽凝舉步跟上:“我不能繼續當你保镖嗎?”
“不用了,你那麽喜歡自由,不早就想走了嗎”
“那是以前,現在不想走了,行嗎?”章羽凝再次示弱示軟,她覺得池念一定還有什麽事情沒做,等到做完就會放自己離開。
可自己真離得開嗎?池念又何去何從呢,她身體這樣,是打算接受深度治療還是怎麽樣?
“再說吧。”池念淡淡接了一句,她時而濃烈,時而平淡,搞不清到底心裏究竟怎麽想的。
再說吧,算松口了嗎還是怎樣?
但池念腳步緩下了,她撐着腰,呼吸在加重,章羽凝感覺不對,箭步上前,扶着她:“怎麽了,不舒服了?”
她像應激一樣,生怕池念身體出狀況,再看到鼻子耳朵流血,章羽凝怕自己承受不了。
“有點累。”
“那我們走吧。”
“去哪?”池念問,章羽凝愣了一下,确實沒有目的地,池念喃喃自語:“我今早想去哪來着?”
章羽凝的心一涼,她是又開始忘事了?
池念說着從包裏翻出黑色筆記簿,翻看了兩頁,似乎在努力回想什麽,她又拿出白色筆記本,倒是沒有避諱。
她望着自己記錄的時間,表情有些懵,閉眼嘴唇在動,章羽凝本就想探析包裏的東西,因為除了本子,內層似乎還有別的。
她也很想告訴池念上面的內容,自己都滾瓜爛熟記下來了,可池念似乎連個日期都忘了。
“有安排應酬麽,或者要做什麽事情?今天是七夕。”章羽凝試圖幫她一起回憶。
“七夕?今天七夕了嗎?”
這不是昨晚她自己說的嗎,因為恰好是七夕,所以設定為生日。章羽凝心裏陣陣發慌,池念怎麽像老年癡呆似的?
“哦對,今天是你生日,七夕日子好記,情人節和生日一起過,雙喜。”池念合上本子,眼神黯然,笑意也逐漸消失。
她深吸一口氣,分不清是呼吸困難還是在調整心緒。本該輕松的氛圍,變得愈加沉重。
兩人沉默地往門口走去,很奇怪這裏的人會默契地不來打擾池念,但會熱情地揮手。她只是颔首低眉,點頭回應,大家都默契地尊重這份給池念專屬的距離感。
到了摩托車旁,章羽凝的手機竟然響了,只有緊急情況藍成瑾才會用私密號碼打電話,一定出事了。
“我接個電話。”
池念點頭。
“成瑾,怎麽了?”章羽凝走到一邊,感覺不妙。
“朝華死了。”
“怎麽會?”章羽凝震驚不已,許朝華是蕭長盈的保镖加司機,僅次于藍成瑾的重要,死個心腹對蝴蝶莊園來說,不是小事。
“一言難盡,現在三小姐身邊無人可用,你要不回來幫我兩天。”
“三小姐是遇到危險了麽?”
“是,有人想要她的命,這種時候誰都不可信。”雖然事發突然,情勢嚴峻,藍成瑾語氣依然很穩,不慌不忙。
只要有報答三小姐的機會,章羽凝自然不會拒絕,她剛想應下,手機被池念搶走,她直接對着電話說:“三小姐答應過我,不把小章牽扯在內。”
章羽凝怔在原地,只見池念氣場瞬間冷下,對藍成瑾說話态度也很剛硬:“那你讓她親自給我打電話。”話音剛落,她就挂了。
“三小姐出事了?我得.......”
“你得什麽?她本人出事了嗎?”
“沒有,許朝華死了,她是三小姐的保镖。”
“那又怎麽樣?”池念的冷漠和決絕,讓章羽凝心亂成一團,說起來許朝華确實是小人物,只是能近三小姐身,讓他被殺,證明對方危險至極,甚至可能是恐怖分子。
“三小姐身邊沒人可用,她是你合作方,你也不希望她出事吧,成瑾只是想讓我回去兩天,幫個忙。”
“不行。”
“池小姐......”
池念把手機丢回章羽凝手裏,徑自往前走,她只好跟着試圖說服:“三小姐是我的恩人,我......”
“許朝華本來就要死,誰都改變不了他的命,你回去也起不到什麽作用,給我安穩地待着,哪兒也不許去。”池念語氣強硬,不容拒絕,從沒像此時這麽決絕過。
為什麽她要說許朝華本來就要死?她預知了朝華會死?池念明明心存善意,為什麽在這個時候對生命的流逝又是這麽的冷漠?
章羽凝還想再掙紮,試圖再争取一下,池念忽然低頭捂嘴咳嗽,瞬間指縫滲出了血。章羽凝瞪大瞳孔,忙從挎包裏拿出幹濕紙巾遞過去,池念接過背過身,說:“你不要過來!”
她淡定地擦血,章羽凝的手不聽使喚地顫抖,池念一命令,她就真的沒有動。她咳血了,比起流鼻血,症狀更嚴重了,才短短幾天,她的記憶、流血情況持續惡化,身體每況愈下。
望着池念背影,章羽凝緊緊握拳,心疼得無法呼吸,喉嚨像哽着一塊冰劍,從喉管一直涼到五髒六腑,直刺心髒。
想說的話一句說不出,關心也好,陪伴也罷,所有擅長的東西在此時都毫無用武之地。她很沒用,如果被打針,做藥物實驗可以救池念的命,章羽凝願意,什麽都願意做。
池念似乎習以為常了,她收拾幹淨後,把帶血的紙巾扔進了垃圾桶,手機也随之響起。
她泰然自若地接起,微微支起笑意:“三小姐,有勞你還親自打電話。”
這種時候,章羽凝的處境當真為難,池念身體她不願離開,可三小姐需要,她也應該前往。從沒想過自己還會左右徘徊,進退兩難,人很多時候真的會身不由己,她所理解的自由自在,根本不存在。
“我當然相信你會信守承諾。”池念對蕭長盈很客氣,語氣平和,總是揚着笑意。
“這是唯一的條件,我相信遇到餘小姐之後,三小姐你應該會更懂我。”
“嗯,你需要的人手支援,我會幫你安排,晚上就能到位,我會讓人聯系藍大管家。”
“謝謝理解。”
挂完電話,池念轉過身來,章羽凝還深陷她剛剛吐血的擔憂中,又聽見她打電話的內容,只覺得眼前的迷霧更重了。
她永遠看不清池念,永遠無法理解這些所作所為所言。
“你現在,到底要怎樣?”章羽凝不知該怎麽問,從何問起,池念太多令人疑惑不解的地方。
池念的面容,不止是病态,更有一種清靜的幽冷,眼神似冷非冷,空洞甚至有些悠遠。
她走到章羽凝跟前,變得柔和萬分:“你什麽都不要管,三小姐所需要的東西我會安排,不用你出面。”
“你做了什麽?”
“沒什麽,給她想要的,我也得我想要的,這是我跟三小姐的約定。”
“你到底要什麽,我看不懂你,看不清你,身體這個樣子,做這些事,跟三小姐說些奇怪的話,還有說什麽朝華本來就該死,池念,你到底是什麽人,你是到底誰啊?!”
池念當然不會回答,只是望着章羽凝眉頭緊鎖,可最終還是輕撫她的臉,說:“你不用知道那麽多,在我們合約到期之前,你是我的,哪兒都不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