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慕予希在陣法上的天賦,即便是見過無數宗門天才弟子的時亦都贊不絕口。再複雜的陣法,慕予希留心多看幾眼,即便無法繪制出來,也能記住陣法的外型。

每一根靈線都按照排列好的順序交織在一起,泛着土黃色色紙頁模糊了其中部分線條,可憑借着敏銳的感知,慕予希依舊能分辨出。

那與風寧當年繪制的陣法別無二致。

早該猜到的真相在這一刻,猝不及防地展現在眼前,帶來的沖擊力無疑是劇烈的,慕予希整個身體都在顫抖,握住書頁的手隐隐不穩。

紙頁抖動之音在寂寥的空間內,躁動地令人心生恐懼。心髒在胸膛內起伏跳動,有力地撞擊着。

慕予希跌坐在椅子上,後背無力地靠在椅背上,雙目無神地注視着那座印象深刻到,時常在放空思緒時想到的陣法。

她從來沒有嘗試過這座陣法的繪制。五年的時間,這座陣法也只存續在腦海中,從沒有要付諸實踐的想法。

而今,像是狠狠打了她一巴掌,慕予希揪痛不已。

她麻木地将那本書再次拿到面前,任憑心意地将上面的字多看幾遍。

“最多可以遷轉九成的傷害。”慕予希覆蓋了層單薄液體的眼睛直直地凝視在這幾個文字上。

每一個文字她都認得,可偏偏,結合在一起,卻又讓她那麽的難受。

最多九成,九成……

是風寧幫她承擔了大部分的傷害,所以,她才能從這“十死無生”的獻祭陣法中活着出來;所以,風寧的身子骨才會如此差。

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有跡可循。

想到混元劍将女人刺穿的瞬間,慕予希突然覺得,一切都是那麽的荒謬。

她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清楚,被動地看着風寧日複一日的虛弱,被隐瞞着最真實的情況。

“呵。”慕予希冷笑一聲,用力将那本應該被封禁的古籍摔在桌面上,發出巨大的沉悶的聲響。

“風……寧。”她下颚緊繃,忍着不知從哪來的怒氣,沉下聲調喚着那人的名字。

就算是遷轉陣法又如何,就算她的這條命真的是風寧承受了莫大的責難換回來的又如何?從始至終,一切的開始,不都是女人将那張獻祭的圖紙給她,教導她繪制開始的嗎?

分不清到底是因為獻祭陣法的原因憎恨着風寧,還是因為對方不珍惜身體,明明重傷枯竭的之際,還要硬生生扛下混元劍帶來的傷害。

讓本就脆弱的身體更加虛弱。

兩種截然不同的矛盾撕扯着她,靈海中充斥着不同的言論。

“慕予希,你本可以安然成長,是風寧讓你深陷陣法,帶來一身傷痛,五年修養才堪堪養好。”一道聲音陡然間響起。

“慕予希,你別忘了,當年是風寧從異族手中救下你的,若非是她,你早就死了。”另一道聲音交纏響起。

“上界修士何其之多,為何非要你獻祭。你本就沒有這個職責。”一開始的聲音再次響起。

“風寧為你承擔了九成傷害,即使現在,依舊未能痊愈,她如此在意你,你何必苦苦執迷于過去?”第二道聲音。

“若是真的在意,又怎麽會舍得讓你進入獻祭陣法?”第一道聲音反駁。

“夠了。”慕予希大力揮動衣袖,将兩道截然不同的聲音打退。

她知道,這兩道聲音都是她內心最真實的想法,是她不願意面對的想法,如今缺口打開,矛盾的想法紛湧而出。

“是啊,若真的在意,她怎麽會把我送入獻祭陣法內,又怎麽會說我‘心生妄念’。”慕予希兩行清淚自眼中滑落,她揚着頭想要平和心情。

可裂口一旦打開,難以合攏。

喉嚨滾動,慕予希将那本古籍收入煉化的空間內,擦拭去眼角的淚痕。

“唰”的拉開門,她迫切地想要去尋找風寧,詢問她遷轉陣法的事情。

可當門被打開,帶動的清風拂在臉面上,慕予希的腳步頓了下。

上頭的大腦瞬間冷靜下來,她深呼吸幾口,緩和起伏不已的心緒。

手指指尖,因過于用力而緊繃的白慢慢消退,紅潤悄然爬上指尖和指骨。

她調轉腳步,緩而慢地朝着風寧的居所而去,站在實木面前,慕予希手指彎曲,叩在門上。

“阿寧,這是最後一碗湯藥了,你身體總會是比前幾日要好得多了。”時亦不滿地将湯藥遞到風寧唇邊,一勺勺地喂着,“非要我日日守在你身旁,不讓你用靈力才好。”

濃重的苦讓風寧如畫的黛眉輕微蹙起,在低頭喝藥時,被緩緩撫平。

“總不能一直不讓我用靈力。”風寧咽下苦澀的液體,呼吸間,口腔內盡是那群令人眉心發酸的氣息。

“沒有不讓你用,只是在療養的這段時間不要用。”時亦無奈地舀起碗中所剩不多的黑色湯藥遞了過去,“你不要偷換概念。”

“對了,慕予希這幾日,日日給你送她的血液,又不願見你,也不知是怎麽個回事。”時亦放下藥碗,打了個響指,幾滴鮮豔的紅色液體憑空出現。

風寧掀起眼睑,無聲地彎了下唇。

“不過,她的血液對你的确很有用。”說着時亦将那幾滴血液引入風寧體內,着重作用于風寧胸前的劍傷。

“予希向來心軟。”風寧淺淡的聲色在提到慕予希時多了幾分暖意。

“或許是。”時亦不置可否,“要喝點水嗎?”

“好。”風寧。

時亦倒了杯水遞到風寧唇邊,不忘打趣道:“這幾日,我照顧你的飲食起居,你要不要支付我點報酬。”

甘甜的水流順着喉嚨流入體內,飽滿的唇瓣被水光覆蓋,波光潋滟,引人探究。

“你重傷時,我曾照顧過你。”風寧喝了幾口水後,移開唇道。

時亦邊思考邊低頭,好像的确有這麽一回事。那時她還沒有接任宗主之位,每日的修習讓她煩躁不已。

于是乎,在某個夜黑風高的夜晚,趁着周圍無人,她偷偷溜出了自己居住的殿內,一路跑着,就到了風寧居住的“啓寧殿”。

那時的風寧便是清冷漠然的厲害,平時共同修習的時候,連幾句話都沒有。

迎面撞上的時候,她正想找個借口時,尚且稚嫩的人擡手遞給了她一顆靈果。

“今日你被罰,沒能吃到,我多拿了個,給你。”風寧說完,轉身回了殿內。

自那兩人的關系無形中拉近了很多,尤其是在知道,風寧只是面上冷淡後,幼小的時亦更是經常拉着風寧去玩。

一次外出歷練,她眼高手低,非要去危險系數最高的洞府,結果不敵,重傷。為了不讓人知曉,她找個理由,拉着風寧不讓回宗,讓人照顧了整整一個月,養好了傷才一同回宗。

無可避免的,兩人因外出時間太長,傳訊符一直不回,而被共同責罰了。

“幾百年前的事了。”時亦摸了摸鼻子。

風寧掃了她一眼,不吭聲。

“咚咚”的敲門聲響起。

風寧擡眼看過去,在感知到慕予希的氣息後,她和時亦對視一眼。

“嗯?今日她已經送過血液了。”時亦疑惑這個時候回來的慕予希有何事,“我去看看。”

風寧視線追尋着時亦的背影。

看着對方拉開門,露出外面站着的人,身上穿着的淺白色衣擺。

“慕予希。”時亦。

“宗主。”慕予希聲音還有點沙沙的啞。

時亦半挑起眉梢:“有事嗎?”

“我找……尊上有點事,方便嗎?”慕予希低聲詢問。

聞言,時亦扭頭掃了眼正望眼欲穿的人,歪了下頭:“自然,阿寧剛喝完藥。”

說罷,時亦側開身子,讓出一條了路給慕予希。

“我有私事想問問尊上。”慕予希看着時亦,輕聲道。

時亦眨了下眼,了然地點了下頭:“我出去逛逛。”

“多謝。”慕予希。

時亦手臂不着痕跡地拐了下,慕予希給她的感覺很奇怪。

給她一種莫名的憂傷感和淡淡的……火氣。

時亦尋了個詞,又覺得好笑,心知自己有些神經緊張了,她後退半步,不忘傳音給站在面前的慕予希:“阿寧這幾日身體養的很好,再過段時日,身子會好很多。”

慕予希牽強地扯了扯唇角:“好的,我知道了。”

“你們好好聊,我出去了。有事發傳音符給我。”時亦最後傳了個音後,和風寧招了下手,示意自己先出去。

風寧微微颔首。

時亦出去後,順手将門帶上。

“予希,你來看我的嗎?”風寧唇邊揚起一抹淺淡的弧度。

她的面色相比前幾日紅潤有精神了很多,看來這幾日,養的的确不錯。慕予希面無表情地評價。

“尊上還記得前幾日說得話嗎?”慕予希一步步地朝着風寧而去,隐藏在寬大袖袍內的手緊握成拳,指尖陷入掌心,她卻毫無感覺。

“嗯?”這幾日和慕予希說的話雖不多,可冒然要說具體哪句,風寧并不知曉。

“你之前問我,想不想學習那座陣法。”慕予希平淡地複述當日的話。

風寧眼睛半眯起,眼底深處閃過一絲驚慌。

身體上的虛弱讓她無瑕多做掩飾,以至于,一直關注她表情的慕予希極快地撲捉到了那絲原本不可能窺探到的神情。

“是啊,你現在是想學那種陣法嗎?”風寧欲蓋彌彰地別開視線,“但我當時還說了,那種無用的陣法,不學也罷。”

“可若是我想學呢?”慕予希單手撐在床面上,态度強硬,“尊上能否教教我,那座陣法到底如何繪制,又有何作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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