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敗興歸

敗興歸

夜,很快深了。

月上樹梢,蟬鳴陣陣。

秋瀾院裏安安靜靜的,除了算子的倒水聲,就是紙張的翻動聲。

“公子,水放好了,可以去洗澡了。”算子滿頭大汗。

“行,你也辛苦了,去睡吧。”沈硯書揮了揮手。

算子感恩戴德,“多謝公子。”

今日去了詩會,并沒讀太多書,想着洗完還要再看一會,沈硯書在書上折了個頁,才放下。

燭火突然晃了晃,一個黑色身影快速掠過又快速消失。

沈硯書疑惑地轉過頭,一擡眼便看到蕭越由黑暗處走了出來。

“挑燈夜讀,沈二公子真用功!”

沈硯書眉毛微動,略帶驚訝,“越王殿下?你怎麽進來的?”

“你家防衛松散異常,要進來還不容易?”

說完,他不知道是無意還是有意,低頭瞥了沈硯書的腳一眼。

這一眼,提醒了沈硯書。

心中警鈴大作,他快速背過身,拿起鞋襪快速地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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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硯書有個怪癖,就是不愛穿鞋子,平時在家能不能就不穿。秋瀾院平時也沒客到訪,偶爾來個人還是自己大哥,所以每天大部分時間他都是光着腳的。

沒想到這麽巧,居然誤打誤撞被蕭越撞到了。

蕭越好整以暇地在旁邊看着,待他整理好後,才慢悠悠道:“原來沈二公子也會有這麽慌亂的時候,你的腳那麽白,遮上做什麽?”

再一次在蕭越面前丢了醜,又被調戲了一番,沈硯書有些生氣,他眉頭一挑,快言快語道:“殿下深夜駕到,不知有何見教?”

“沒什麽見教。”蕭越心情不錯,“就是深夜睡不着,想着沈二公子的棋藝,便來找你手談一局。”

“現在?”

“嗯,現在。”

深夜闖入就為了這麽無關緊要的事,沈硯書更氣了,他整了整狀态,端出來初遇那天的架子來,“這麽晚了下棋不大合适,殿下要是明天白天來我随時奉陪。”

“明天?”蕭越低啞的聲音中隐隐包含着幾分命令的味道:“我倒覺得這個時間下棋正是時候。”

沈硯書深吸了一口氣,“殿下,恕我直言,您深夜來此并不合規矩,萬一傳揚出去了對您的名聲恐怕不太好。”

蕭越危險一笑,“沈二公子這是在威脅我?”

“怎麽敢?”沈硯書嘴上賠着小心,眼中一片清明,“我只是實話實說罷了。而且現下更深露重,小院又簡陋不堪,恐招待不周傷了殿下玉體。”

蕭越環顧四周,這才發現,這個小院的确很簡陋,不說其他院子,就是比起那天他去的花園都差了很多。

院中亂石叢生,東西随意亂放,甚至還有幾片不幹淨的雜草。

屋子也很是不講究,桌子破破爛爛的,地上也有很多痕跡。

但一向挑揀的蕭越并沒有嫌棄,反而挑挑眉,一副很有興趣的模樣,“我還沒在這種地方下過棋呢,沈二公子棋藝高超,想必其中也有這地的幫助。”

是有幫助,卻不是蕭越想的那麽有幫助!

這地唯一的幫助就是足夠安靜,能夠讓他靜下來好好讀書下棋,也是因為這個,即便沈珩多番邀請,沈硯書也沒有搬出去。

“殿下言下之意是下定了?”

“對,下定了。”

沈硯書一瞬間都想喊人了,然而喊誰都沒用。

對方是什麽身份,他又是什麽身份。要是大張旗鼓地把家裏人都吵醒了,吃虧的還是自己。

便宜父親也一定會替蕭越說話,說不定還會很高興地在一旁作陪。

那個場景,想想都覺得詭異。

沈硯書打了個寒戰,轉過身朝裏屋走去。

“你去哪?”蕭越問道。

不是要下棋嘛?沈硯書低沉的聲音中包含着些許怒意,“我去找棋盤!”

蕭越站在他身後,露出一抹逗弄小動物成功後的輕笑。

棋盤正好放在正對着蕭越的櫃子裏,沈硯書俯下身翻找着,纖細的腰身直接暴露在身後人的面前。

沈硯書平日裏喜歡穿寬松的衣服,腰身這種東西日常站立着也看不大出來,當俯下身的時候,就藏不住了。

蕭越無端想到淩風的話,當時淩風的表情很怪,就好像沈硯書與林岚之間的親密舉動已經到達了互相暧昧的級別,聽說林岚還拍了拍他的肩,是拍在了這件衣服上了吧?

那是落在他的左肩還是右肩上?

蕭越心中微微不快。

手快于腦子,他突然上前兩步,伸手按在沈硯書的衣服上,直接用力一扯。

六月正是熱的時候,圖涼快自回來後沈硯書就把衣服的死扣解成了活扣,這麽一扯,外裳直接脫離身體,飄飄然落到了地上。

剎那間兩人都愣住了,沈硯書沒想到蕭越會上手脫他的衣服,蕭越則是沒想到這件衣服這麽容易脫,輕輕一扯就掉了。

心髒猛地一跳,沈硯書回過身,單手按在胸前,一臉戒備道:“你做什麽?”

除去外裳的沈硯書更顯瘦弱,蕭越靜默幾秒開口道:“這件衣服我不喜歡。”

不喜歡也不用脫別人衣服吧?

沈硯書抿抿唇,“那我去換件衣服。”

“不用。”蕭越揮揮手,“就這麽下吧。”

就這麽下?沈硯書攥攥拳,一臉不悅地咬牙道:“殿下,這不合規矩。”

“有什麽不合規矩的?”

“衣衫整齊,恐對您不敬。”

“敬不敬的也不看這個。”蕭越不是死講究規矩的人,他随意脫下外套,露出雪白的裏衣,“這樣咱倆都衣衫不整了,也就沒什麽不敬了。”

沈硯書比蕭越矮半個頭,藏藍色外衣褪去後,他□□的胸膛和漂亮的喉結同時露了出來。沈硯書看着他的薄唇,下意識轉過了頭。

“沈二公子害羞了?”蕭越揶揄道。

“沒有!”沈硯書轉身大力擺好了棋盤。

今天的棋局勢必不可能如幾天前那麽酣暢淋漓,勢均力敵了。

其一是沈硯書有心事,其二是他故意為之。

今天的境遇他想來想去覺得都是自己的棋藝惹得禍。

蕭越是個愛棋的,這是全上京都知道的。

之所以深夜暗訪,也不過是看重他的棋藝罷了,為了對方不要再突如其來搞一出深夜到訪,他故意發揮失常。

蕭越似乎根本不在意,也放水地陪他下着,一盤不算困難的棋局一時間竟然也難分伯仲起來。

“沈二公子是又在故意藏拙嗎?”

“哪裏。”沈硯書繼續不打草稿地扯着慌,“是我實力只能到這罷了。”

蕭越挑眉,眼底閃過一次精光,“幾天前,你的實力可不止到這。”

沈硯書裝作沒看到地笑笑,“那次純屬超常發揮,實際上我的水平也就這點。”

蕭越并未深究,話題一轉道:“你今天見林铮了?”

沈硯書眼底劃過一抹詫異,“殿下怎麽知道?”

說完之後他又立馬反應了過來,越王實力不俗,眼線更是遍布全城,想知道什麽是不能知道的?

嘴唇似笑非笑,沈硯書挑明道:“看來,殿下是專程查了我。”

“也不算專程,就稍稍了解了一下罷了。”

“都查到我和誰見面了。”沈硯書不留情道:“恐怕這個了解也只是稍稍而已。”

蕭越不惱反笑,完全沒有與他計較的意思,“你這麽想也可以。不過我勸你,離那個林铮遠點,他沒表面上看上去簡單。”

“什麽意思?”沈硯書變得嚴肅。

“字面上的意思,通俗來說,就是他非良善之輩。”

“非良善之輩?”

在沈硯書心中,清曉先生是好人,是偶像,是他要追求的目标。林岚雖只是其徒,卻也早已先入為主地加上了一層好人外衣。

而面前這個人不過是突然會脫他衣服的怪人罷。

孰高孰低,當下立見。

“殿下。”沈硯書落下一子,聲音清冷,“随意誣陷別人非君子所為。”

“誣陷他?”蕭越的聲音也冷了幾個度,“你覺得我有這個必要嗎?”

“自然是沒這個必要的,您也有可能是受小人蒙蔽了。”

“小人蒙蔽?”蕭越冷笑一聲,“看來你是一點也不知道...”

“我并不想知道什麽。”沈硯書打斷了他的話,“我只知道林公子光風霁月,必定不是不入流之輩。不會背後誣陷他人,更不會随随便便脫別人衣服。”

如果說剛才還是暗地裏交鋒,現在就是明刀明槍了。

淩風的話蕭越原本還不在意,現在看來竟是他大意了。蕭越勾勾唇,嘲諷一笑,“沒想到你竟喜歡林岚那樣的。只是他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連李乾都比不上。”

沈硯書執起一字,眼神堅定,“誰好誰不好,我心中有數。而且我與林公子只是朋友之誼,并無風月之情。”

“只是朋友之誼,并無風月之情?”蕭越托着腮眼神冰冷,“你确定他也這麽想?”

“林公子謙謙君子,自然也是。”

好心當成驢肝肺,蕭越告知真相的想法也徹底消散了,他松開手,讓棋子一顆一顆順着手心滑落到棋盒裏,“那便祝你沒有看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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