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緣何心

緣何心

沈硯書被抱到帳子裏時,頭還是暈的。

腳踝被踩之前,有兩只腳踢到了他的頭,力氣之大,腦袋嗡嗡響了半天。

蕭越把人放坐在榻上,用眼睛檢查着他的傷勢。

見人還算清醒,他詢問道:“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腳踝...好疼。”沈硯書抽着氣咬牙道。

“哪邊?”蕭越蹲下身。

“右邊。”

實在太疼了,沈硯書冷汗一陣一陣地灑,也沒力氣管鞋襪是不是被脫下,白嫩的腳丫是不是被握在手中。

有力的手指在腳踝處按了一會,蕭越确定道:“是脫臼了。”

“脫臼?”沈硯書重複着,實際心裏對脫臼沒有任何概念。

“沈二公子可怕疼?”

“不怕!”

怕字陡然升高,蕭越手上一個巧勁,只聽咔吧一聲,骨頭已經複位了。

大腦疼得嗡嗡作響,沈硯書皺眉閉眼,穿透靈魂的疼痛又來了一次,冷汗再一次冒了出來。

“沒事不疼了,馬上就不疼了。”低沉缥缈的聲音在耳邊輕哄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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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這聲音疼痛快速消減着,但痛覺仍在,而且随着腳上的觸感,一會加重一會減輕。

撕拉,一聲布料撕碎的聲音。

沈硯書睜開眼睛,這才發現那雙金尊玉貴的手正替他包裹着腳踝,而那黑色的布料居然是從蕭越那件華麗麗可值萬金的衣服裏衣上撕下來的。

“殿下!!!”沈硯書受寵若驚。

“別動。”蕭越制止着他,“剛接好不能亂動。”

撕拉,又是一聲。

“這不合規矩……”

沈硯書膽戰心驚地看着那件衣服,一時間都不知道該為用了蕭越衣服而請罪,還是“肮髒”的腳丫踩在對方手上而請罪了!

蕭越看出他的心思,主動開口道:“沈二公子主動來幫我,還為我受了傷,我幫你治療也是應該的。”

沈硯書不敢茍同,“讓随行軍醫幫我看就行,殿下千金之軀,怎可親自動手?”

“巧了。”蕭越笑笑,“這次随行軍醫治什麽的都有,就是沒有專治骨科的,而且單論骨科,整個太醫院加一起還不如我一個。”

這句話成功轉移了沈硯書的注意,好奇問道:“殿下怎麽會這個?”

“從教我練武的師傅身上學的。以前練功難免有些摔傷脫臼,看他治療得多了,我也就會了。”

蕭越手上的動作終于停了,纖細的腳踝在他層層加工下直接成了個大粽子,結尾還惡趣味地加了個蝴蝶結,蝴蝶結沾了點紅,看起來倒真像一只即将起舞的飛蝶。

沈硯書扯了扯嘴角,“怎麽...綁得這麽腫?”

“不綁這麽腫也會自己腫起來的。”蕭越站起身,坐到沈硯書旁邊,“我明天讓淩風采些三七草烏,煮水喝下去會适當消點腫。”

沈硯書側頭,“殿下還懂醫。”

“學過一點。”

“也是跟師傅學的?”

“差不多,是跟教我學問的先生學的。”

沈硯書挑挑眉,“殿下還真是涉略廣泛,敏而好學。”

蕭越勾勾嘴角,“沒沈二公子醉心學業,專心致志。”

門外有腳步聲傳來,聲音很大,似是故意搞出來的。

“爺。”是淩風的聲音。

“什麽事?”

“糧食已經運到了,難民們的哄亂也處理好了。”

“嗯。”蕭越很滿意,不僅因為淩風辦事幹練更因為他處事周到,就比如他很懂得避嫌,某些時候應該站在外面,就不會貿貿然進帳。

提起難民的哄亂,沈硯書終于後知後覺地想到了算子。

淩風腳步漸遠,他迫不及待地問道:“對了殿下,算子怎麽樣?”

“他?”蕭越尾音上揚,臉上不大高興道:“好着呢。”

蕭越忙了一天,回來的時候正好看到沈硯書忙完,看到他端粥哄那個不懂的事的小厮,看他為了救人而卷入混亂中。

蕭越什麽身份,讨厭誰也不過雲淡風輕地吩咐手下人整死完事,還從未把某個人放在心上過,可看着那個憨愣愣的臉他卻第一次感覺到了厭惡。

當沈硯書清瘦的背影被人群淹沒,他猝然感受到了一陣難言的慌亂,來不及聽完淩風彙報,就一陣風似地沖了下去。

他不是沒見過大場面的人,相反他見過太多的大場面,面前只是個小型混亂。別說大規模戰役,就是小規模鬥争都不上。

但……

他的心髒還是控制不住地狂跳着。

蕭越盯着沈硯書看。

沈硯書摸了摸自己的臉,疑惑開口:“殿下在看什麽?”

“在看你啊!”一個無效的回答。

沈硯書蹙蹙眉,“我知道,我是想問殿下為什麽要看我?”

“大概是因為……”蕭越斜仰着,“我想不明白一個問題吧。”

“什麽問題?”沈硯書問道。

自然是為什麽會對你這麽上心!

這句話最後蕭越沒說出來,停頓幾秒,他搖了搖頭道:“沒什麽!”

蕭越今天怎麽奇奇怪怪的?沈硯書想。

他目光越過蕭越的眼睛看向白裏泛着微黃的帳篷門,恰好忽視了對方眼睛裏的光彩。

不過就算不忽略他估計也不會放在心上,畢竟蕭越是出了名的博愛,花樓裏每月包的男男女女一雙手都數不過來了,路上遇到可憐的賣身女也常常帶回家。

沈硯書想走了。

腳已經好了,還坐在別人床上,尤其是身份這麽懸殊的人床上讓他感到不适。

然而剛有一個動作,蕭越就制止了他,“別動,你腳傷未愈,不能下床。”

沈硯書:“可這是殿下的床榻……”

“是我的又怎麽樣。”蕭越無所謂的甩甩腰間的玉璜,“病人為大,你今天就睡這。”

沈硯書咬咬唇,為難道:“那殿下去哪?”

蕭越挑挑眉,一臉逗弄之象,“自然也是睡這。”

沈硯書瞪大眼睛,“啊?”

“啊什麽?”蕭越湊過來,言笑晏晏,“難道沈二公子是以為我禽獸本性,要對一個受傷的人下手?”

沈硯書淡定地往後退退,搖頭道:“自然不會。”

蕭越摸摸鬓角,聲音輕緩,“那就一起睡了。”

沈硯書依舊為難,他還沒跟別人睡過一張床呢,思來想去只能推脫道:“這不合規矩。”

“那意思是要我出去?”蕭越故作為難地抓着頭,“可是現在帳篷短缺,要是我出去就只能跟那些侍衛們打通鋪了,還是沈二公子要委屈自己和他們一起?”

“要不我睡地上?”沈硯書提議道。

蕭越搖了搖頭,“地上寒涼,你剛受了傷要好好休養才是,還是沈二公子希望我睡地上。”

沈硯書:“……”

也就是說沒辦法了?

沈硯書思索再三拱了拱手道:“那就麻煩殿下收留了。”

“不用客氣。”

褪去髒外套,兩人和衣躺到了榻上,沈硯書忙了一天,不多時就睡着了。

蕭越盯着他的側顏,似乎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對沈硯書這麽上心了,不是因為身邊的人都柔柔順順的,也不是因為沈硯書看起來很有挑戰性,而是因為他足夠有魅力,足夠優秀,足夠吸引蕭越的眼光。

前兩次相見确實是因為傳言或者各種原因對他感興趣,但感興趣說到底就是新奇勁,蕭越見過的人多了,單純新奇根本拴不住他。

沈硯書身上有一種特殊的東西,是一種很玄學的東西,如果非要用文字解釋,那便是氣場。氣場相同的人總是更吸引對方的,哪怕第一次見面,也能一見如故。

帳篷裏的香很是好聞,蕭越輕輕攬過熟睡的人,極盡溫柔的把他圈進懷裏,聲音低低道:“睡吧,我們一起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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