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章
第 50 章
徐畏萊左耳裏的耳返傳來聲音:“十一點鐘方向,五十米。”
聽罷,徐畏萊拖着緩慢的步子往前走。
長河也推搡着魏清妤往前,直到兩人相距十米時,徐畏萊的手突然握起。
在五米的位置時,長河停下,“徐畏萊,我把小妮子推過去,你過來。”
徐畏萊在看到魏清妤滿是血痕的額頭時,對長河的痛恨達到了極點,就像在熊熊烈火中不斷加熱的烙鐵,失控的火焰随時可能爆發。
魏清妤的眼角濕潤,她難過地望着徐畏萊,不停搖頭,示意他不要……不要過來。魏清妤不想他再因為自己受到傷害。
他已經為她傷痕累累,她是如此愧疚,心疼。
在她看來,徐畏萊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傻瓜,為了別人,自己怎樣都不在意。
長河在魏清妤耳邊開口:“給我過去,不然我這槍口就瞄準他。”說罷,他将魏清妤往前推。
她看着側方緩緩走過來的徐畏萊,眼裏都是傷痛和愧疚,可是徐畏萊卻不為所動,他的目光平靜,注視着前方,不願有一絲松懈。
等到徐畏萊走到長河面前時,長河才肯将對準魏清妤的槍口挪開,指向徐畏萊,“你必須老老實實跟着我。否則,我一槍崩了你。”
耳返再次傳來聲音:“不要輕舉妄動,先觀察。”
聞言,徐畏萊擡起眼眸,盯着眼前的長河:“你看我現在像是還能耍花招的樣子嗎?”
魏清妤站在遠處,看着他,不肯走。她怕她一走,徐畏萊就會陷入危險。
長河注意到她,立刻開口:“我勸你別在這兒站着,否則我可是會反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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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狀,徐畏萊背對着她,也同樣說:“魏清妤,快點回去,別在這兒待着,這些事跟你無關。”
黑夜裏,一個身影悄然出現,将魏清妤拉入身後的深林中,如此,長河才推着徐畏萊,回到方才那片樹林裏。
“徐叔叔!”魏清妤在看清徐正廷面容的那一剎那,有些不敢相信,“你怎麽會在這兒?”
“我來幫忙。”徐正廷将頭埋下,低聲道,“清妤,等會兒我悄悄跟着他們,找到長河關押人質的地方,這裏危險,你先回去。”
“不。”魏清妤十分堅定,“我不能走,徐叔叔,我不能将徐畏萊一個人抛下,他已經為我做了太多太多,我也要為他勇敢一次。”
“可是這裏很危險。”
徐正廷還想再勸勸她,畢竟,這可是生與死的較量。
“我不怕。”魏清妤回頭望了眼徐畏萊方才消失的地方,依依不舍,“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你就帶上我吧徐叔叔,我不會給你添亂。”
“好吧。”見魏清妤如此堅持,徐正廷倒是情不自禁想起從前的餘美浣,那時,她也是這樣,每天堅持到他的房間裏插上一束滿天星,讓他黑不見底的生活突然看到一抹絢麗的顏色。
他想,如果餘美浣在的話,她也一定會同意。
黑夜裏,神秘的身影悄悄潛行。
魏清妤想到什麽,低聲開口:“徐叔叔,你為什麽會來這裏?你說你來幫徐畏萊,可是理由呢?他是你兒子的替身,如果沒有一個足夠強大的理由,怕是不足以讓你涉險來這裏吧?”
徐正廷淡淡地一笑,繼續面不改色回答:“如果我說我是為了來給我的愛人報仇,你信嗎?”
“你的愛人也和這幫團夥有關系?”
“一點點,不算太多,至少——如果沒有他們的出現,我和她也不會陷入徹底的僵局。”
魏清妤全神貫注地盯着前方,“我想,還有一個理由吧。”
徐正廷看向魏清妤,“你很聰明,但是我希望你替我保密。”
“為什麽?這明明是一件好事,你為什麽要瞞着?”
徐正廷同樣全神貫注地盯着前方,只是這時突然神情沉重起來,好似心底有事:“就當……我是一個不稱職的父親吧……不稱職的父親怎麽還會有臉說呢?”
魏清妤一邊小心翼翼前進,一邊搖頭否定,“我看不是的,你只是害怕而已。”
此話一出,徐正廷倒是陷入了沉默,也許是魏清妤這話說到了她心坎上,也許是他也不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麽。
天色逐漸亮了起來,徐正廷和魏清妤一路跟蹤長河,總算來到他的另一據點——一個建造在地下的暗室。
暗室的盡頭,便是關押人質的最終場所。
長河挾持着徐畏萊,站在洞口處,他朝四周望了一眼,确認沒有人後,才帶着徐畏萊順着洞口的樓梯往下。
徐畏萊之所以不讓山腳下的警察貿然上來,便是因為這些人質的存在,人多時,總是容易逼急長河,他若沖動,帶着底下的人質一起赴死,那就前功盡棄。
所以,徐畏萊一直在找尋機會,解救被關押在這裏的人。
地下昏暗無光,但有依稀的電燈燈光照亮,一路走來,徐畏萊還是有點難以想象——這個長河竟然憑借一己之力打造出了這樣一個地下囚牢。
不過,也是由于他心思總是比常人缜密的原因,他早就感覺到有人在暗中調查,所以他給自己留下這樣的準備,沒想到今日還果真派上了用場。
雖說他跟着龐影和燕北晖幹了很多年,但是對于這兩人被抓,他一點也不難過,反倒是覺得這兩人咎由自取,誰讓他們平日做事總是不留個心眼。
走到牢籠外便,長河将槍口對準徐畏萊,命令他坐在凳子上,随後,他撿起地上的繩索,單手将徐畏萊捆了起來。
待到需要給繩索系上一個繩結時,長河才将手槍放下來。
他動作娴熟而麻利,完畢以後,他站起身,将手槍放到腰間,随後将一旁的凳子拉來坐在,就在徐畏萊對面不遠處,這一刻,他已經滿頭是汗,但是神經依然緊繃,不敢有一絲松懈。
因為山下全是警察,他要想活着出去,身後的這批人質和眼前的徐畏萊,則是他唯一的籌碼。
堂堂“暴風”——此刻就在他手裏。
他側着身子而坐,渾身髒兮兮的,當然,徐畏萊也比他好不到哪兒去。
只見長河收回目光,漫不經心地上下打量着對面的徐畏萊,揚起的笑容奸詐而詭秘,“哎呀,徐小少爺,我可是很早以前就想好好和你聊聊了,只可惜一直找不到機會,要不是今日将你綁在這裏,我可能永遠都不能和你好好聊一聊。”
徐畏萊不以為意,盯着他,目光就如利刃一樣,給長河威壓之感,“怎麽,你想和我聊什麽?我也有你想要聊到一起去的興致?”
“當然有。”長河翹着二郎腿,眼神就要将要被處以行刑的犯人,惘然而愣怔,“徐畏萊——難道你不知道嗎!我們其實都是一路人!”
說着說着,長河激動起來,将身子往前湊,“你是別人的替身!可我也是啊!”他瞪大眼睛,拍拍自己的胸脯,“做替身的感受是不是很不是滋味?”
突然,他笑了起來:“哈哈哈哈,我懂你,咱們都是可憐之人,做不了自己,只能做別人的影子。”
他的眼神再次變得愣怔:“可是我憑什麽要做別人的影子,替他承受我不該承受的一切!你比我好多了!你做的是徐家少爺,日子風風光光,可我呢?我要混跡在這個社會最陰暗的角落裏,每天給人當牛做馬,點頭哈腰,這樣的日子我早就受夠了!”
他仰起頭望着上空:“這些本來不是我應該經歷的……”他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我也想做普通人……可是上天為什麽不給我這個機會!”
意識到自己鼻子一酸,長河立馬收回腦袋,盯着對面的他:“徐畏萊!我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我回不了頭,我無路可走,這一切——都是我那個好哥哥逼我的!是他讓我走上了絕路!憑什麽他就可以說走就走!啊!”
徐畏萊的目光如火炬,沒有絲毫因為面臨生死一線的恐懼和害怕,“你哥哥讓你做他,可是選擇權明明在你手裏,難道走到今天不是你自己咎由自取?”
長河不服氣地瞪着他:“你懂什麽,你什麽都不懂!要不是我在外面輸光了錢,而他又一心想要回去照顧那個老不死的,我至于淪落至此嗎?”
“很多人都說自己是因為被逼到了絕路才走上這條犯罪的道路,但我不這麽認為,長河,你可以靠自己的雙手去勞作,也可以用你那點小聰明去闖一闖,但是你非要選擇走上就不能回頭的罪惡之路。你分明明白這一點,只是你不願承認。因為你下意識地選擇了錯誤的、但卻容易的那條。”
長河怔怔地望着他,過了很久,他放低聲音說:“那又怎樣,徐畏萊,我已經走到了今天,我改變不了過去,我只能想法設法給自己留一條活路。”
“倒是你——”他接着說:“據我所知,你以前就是一個沒人要的野孩子,甚至連名字都沒有,看似是徐正廷那老家夥給了你新生,但其實你也不願意做別人的影子吧?”
他笑了笑:“我懂你,做別人的滋味可是一點兒也不好受,有時候我都懷疑自己在兩種身份之間會不會精神扭曲,我想——你肯定也有這種感受。”
徐畏萊盯着他,“長河,你是一個聰明人不假,還懂得換位思考。”
“是嗎?”長河不把他的話當真,“徐畏萊,有一件事我真想不明白,你說你到底看上了魏清妤那個人哪一點?她長得好看是好看,但是這個世界上又不止她一個好看的人,究竟是什麽讓你将她留在身邊那麽多年?”
“想知道?”
“你要是不想說,我也不勉強你,像我這種人,就不懂你們的什麽恩恩怨怨。”長河打量着徐畏萊。
長河當然不會明白。
對于徐畏萊而言,魏清妤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會在乎的人,從小到大,一直都是如此。
他可以沒有金錢,可以沒有權勢,甚至可以沒有生命,但是唯獨不能沒有魏清妤,她若安好,徐畏萊此生都無憾。
魏清妤是徐畏萊的世界中心,若是她不在了,那徐畏萊的整個世界也都将崩塌,不再會呼吸、跳動。
在長河的身後是一個鋼鋁打造的牢籠,裏面關押着十二個人,看穿着打扮,應該是另外一座山的居民,婦女共五名,小朋友共三名,年強男子共兩名,還有一位年邁的老爺爺以及……一個臉被劃爛的老婦女。
這些都是在方才的對話裏,徐畏萊所觀察到的結論。
只是……徐畏萊的目光似有若無地在那位老婦人身上停留,他總覺得她身影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
長河起身,走到這座牢籠前,面對着徐畏萊,涎皮涎臉,“徐畏萊,看到這些人了嗎?不久前才抓的,我知道,你和那幫警察肯定不願無辜的人枉死,所以,他們現在都是幫我逃出去的籌碼。”
“你想做什麽?”
徐畏萊盯着長河,不敢有一絲松懈。
“做什麽?很簡單啊。”長河揪出那位身上綁了炸彈的小女孩,“看到了嗎,只要你和那幫警察願意放我走,我就不會按下我手裏的這個開關,但是——要是你們不識相,非要争個你死我活……”
笑容在他臉上浮現,“那我就拉着這些人一起死!”
徐畏萊試着穩定他的情緒,“長河,這件事情我們可以慢慢商量,你千萬不要沖動,人要是死了,可是什麽都沒了,你甘心嗎?”
“我當然不甘心!”長河扭着腦袋走過去,“我還沒找我的那個哥哥算賬呢!他讓我經歷這一切,都是他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