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第 13 章
夏日天長,未時過大家也都睡醒開始忙碌起來,沒多時前面再次起了喧嘩,大堆人往那邊趕去。
還是在管事房裏,顏回到的時候已經有好些人。佟娘依舊臉色不佳,妃月今天倒顯得有些驚訝,她的侍女給她拿了把椅子過來坐了,看起來似乎已經等了挺長時間。
也确實,等着看熱鬧的人也很納悶,他們都在竊竊私語,納悶着這邊怎麽一陣兒了還沒人開口說話。
胡言一夜過去沒有洗漱,看起來卻是清爽的很,一絲邋遢也不見。他就那麽垂着眸子站在那,鎮定的仿佛昨日被抓到的人不是他。
好一會兒過去,人群都浮躁起來,妃月不耐煩地用手裏的絲絹扇了扇風,看向佟娘道:“姐姐,可以開始了麽?”
佟娘微微皺眉,瞟一眼身旁的胡言,先前是他要人告訴她他有話說,可人都來了他卻一直不開口,也不知道是在賣什麽關子。
“胡言你還有什麽要說的?”
似乎是在神游的胡言一下回神,他先是掃了四圍的人一眼,待看到人群後面的顏回時眼中劃過一道亮芒,随即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變得正經起來。
一改往日的油腔滑調,胡言鄭重道:“我知道陷害我的人是誰了。”
四周一靜,全都被他吸去了注意力,衆人疑惑地看着他,心中的不解由佟娘問出了口。
“你昨日還說不知,怎的一夜過去就知曉了呢?”
胡言勾唇一笑,早知道會有此一問,他淡定道:“昨日太過慌亂,夜裏我苦悶難眠,輾轉反側之際竟讓我找出了頭緒,所以今日便趕忙叫大夥兒前來,為自己洗清冤屈。”
這話讓人找不出問題,衆人都只盼着他能快些說下去,也省得自己再抓心撓肺地想個不停。
佟娘盯着胡言看了一會兒,眼神一閃接着問道:“那麽你說這個人是誰呢?”
胡言這回也不兜圈子,手指在人群中轉了一圈,突然落在了一處,沉聲道:“就是她!”
衆人順着他指的位置一看,都愣了,看着被衆人盯着有些慌亂的丫頭,離她最近的妃月先不幹了。
“不可能!一定是搞錯了,怎麽可能會是小冰!”
看着急得連坐都顧不上的妃月,胡言一撇嘴,目光落在那叫小冰的侍女身上。
小冰長得溫溫柔柔的,平時待人也很和氣,是以絕大多數人都不相信她會是幹這種事的人。她也顯得很驚訝疑惑的樣子,跪在衆人面前朝佟娘磕了個頭。
“掌櫃的您明鑒,小冰冤枉啊!”
因為是妃月的貼身侍女,歡顏閣不認識小冰的極少,平日裏不少人受過她照顧,乍一聽見想都不想地就覺得胡言是在誣陷她,就連佟娘都覺得不會是她,皺眉問道:“你可有證據?”
将衆人反應看在眼裏,胡言哂笑一聲,來到小冰身前盯着她的眼睛道:“昨日我還想,妃月姐姐的玉墜突然在我的房間裏被找到了,我沒有拿,那便是有人拿來放在了我的房裏,可巧,我一直放在房間裏珍藏的小木鳥昨兒個早上找不到了,只有你進過我的房間,肯定是你拿去了!”
“不是的,小冰沒有去過您的房間,更怎麽可能拿了您的東西呢?”
小冰臉色微白,身子顫了顫眼淚已經滾出了眼眶,看着惹人憐惜的緊。妃月護短,拿着自己的帕子給她擦了擦臉,顯然是相信自己侍女更多一些。
小冰這一哭讓圍觀的許多人都動了恻隐之心,四周頓時喧鬧了起來。顏回在後面靜靜地看着,心道這小冰倒還是個聰明的,可惜……
一片懷疑聲中,胡言的狐貍眼陡然變得犀利,掃了衆人一眼徑直對佟娘道:“是或不是,您去搜查一下她的房間不就知道了。”
佟娘是主持大局的人,盡管內心偏向小冰,還是點了兩名靠譜的人前去搜小冰的屋子。小冰就那麽委委屈屈地跪着,給人看着絲毫沒有慌亂不安之類的情緒,更讓人相信她是無辜的了。
等待中,多數人都開始安慰小冰,少數那些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也在往院子外看,瞄到去搜查的那兩人的身影就嚷嚷開了。
“她們回來了!”
在衆人的翹首以盼中,兩人面色不大好的回來了,看到這樣胡言才偷偷松開了袖子裏攥得死緊的拳頭,餘光瞥了角落的顏回一下便收回去了。
那兩個右邊的手一攤,看着佟娘道:“我們在小冰的櫃子裏找到了這個。”
看着那人手心裏的小木鳥,周圍死一般的寂靜,一聲尖叫打破了這難言的氣氛。
“不!不可能!我都沒有見過這東西,是別人誣陷我的!”小冰眼睛哭得通紅,她眼中的氣憤顯而易見,任誰看了都會相信她真的沒有見過這只小木鳥。當然,她也确實沒見過,就連胡言自己也是沒有見過的,底下的顏回勾起唇角默默看戲。
胡言冷笑,“可是,這東西就是在你那被找到的。你說別人誣陷你,昨夜我被關在柴房一夜,難不成是小木鳥自己飛到你屋子裏去的麽?”
衆人面面相觑,此刻他們很是尴尬,先是胡言屋裏找出了妃月的玉墜,再是小冰房間找出了胡言的木鳥,兩人都聲稱自己是被栽贓陷害的,那麽問題來了,到底誰是被陷害的,誰又是那只黑手呢?原諒他們,他們現在真的很找不到頭腦。
被搜出了證據,再是護短的妃月也不得不退後一步,小冰哭的快要背過氣了似的,一個頭一個頭地磕了下去。
“小姐你要相信我啊,小冰同他無冤無仇,怎麽可能去做那些事情?”
胡言冷眼看着,看妃月心疼地想要去把小冰攙起來,突然冷聲道:“無冤無仇?怎麽會呢?小年走的時候你可不是這麽說的。”
“小年?嘶……好熟的名字?”人群中有人嘟囔。
“小年是誰?”
“啊!是那個小年?”
“還能有誰,可不就那一個小年。”
因為胡言的一句話,圍觀的衆人打開了話匣子一般七嘴八舌道。
看着伏在地上渾身顫抖的小冰,胡言頗有些惡毒地啓唇道:“是啊,小年,半年前那個明明還未到kaibao夜卻早早被賣出去的那個小倌。為什麽會被提早賣出去呢?因為啊,他和閣裏的某個女兒私下定了終身,很可惜,被我發現了。”
底下一片大嘩,顏回第一次覺得這家夥嘴忒毒了,好好的話被說的這麽賤,也就他能輕易辦到了,聽着就讓人恨得牙癢癢,她要是小冰估計早就動手了。
話都說到這個地步,傻子也能猜到那個和小年有私情的人就是小冰。歡顏閣有嚴律,閣內妓子,小倌不得與閣內人員産生感情。他們做的營生決不允許有這種情況發生,所以凡是被發現的都要嚴厲查處。
歡顏閣一般不會買賣他們,梁城這個地方特殊,其他地方妓子小倌被賣出去可能會脫離苦海是享福,在這裏失去了歡顏閣庇護被賣出去就是身處地獄,絕不會有好日子過,這也是對挑戰規則之人的最重懲罰。
人群中有幾個面色複雜沉默不語的,顯然就是當年這件事情的知情者。在多數人的議論中,妃月有些難以置信地望着自己最為親近的侍女,她竟然現在才知道這事!
小冰依然趴在那裏,身子劇烈顫抖着,耳中一片嘈雜,似是忍到了極點,她猛地擡起頭瞪住了胡言,那赤紅的眸子如同淬了毒,裏面承載的怨怒恨意令衆人一齊失了聲。
她死死盯着胡言,聲音尖利得讓在場衆人都不禁捂住了心口,“是你!都是你!全都是你害的!你這個惡魔!如果不是你,我們怎麽可能會被發現!他怎麽可能落得如此下場!我恨你,恨得夜夜夢裏食你肉飲你血,天天埋怨老天怎麽還不收了你!你不該活着!”
所有人都驚呆了,他們完全無法将眼前這人與印象中的那個溫婉女子重合,難道越溫柔平靜的人爆發起來就像她這樣恐怖?
相對于大氣不敢出的衆人,胡言卻顯得異乎尋常的冷靜,他毫無波瀾地看着聽着,勾起唇角卻毫無笑意,冷冷地道:“你怪我沒有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将你們的事瞞過去,可我為什麽要這麽做呢?我胡言一沒有教唆你們在一起,二沒有幫你們隐瞞的義務,憑什麽要擔這罪責呢?規矩擺在那了,對待所有人都一視同仁,大家都要遵守這規則,幫了你們,那對其他人何其不公?說到底,你也只能怪你自己,怪你不該生在這梁城,這就是命!”
胡言的誅心之語讓所有人都沉默了,細細想來他說的一點都沒錯,無論如何這錯都不在他,而那最後一句,何嘗不是紮了所有人的心,生在這梁城,是不幸,卻也是他們的命啊……
小冰早已被仇恨蒙蔽了神智,此刻胡言的話反而讓她更加怨恨他。
現在這樣孰是孰非已經清清楚楚,一直沒說話的佟娘來到小冰面前,佟娘神色複雜地看了她許久,嘆了口氣道:“小冰啊小冰,你真以為你們兩個的事我不知道麽?這歡顏閣由我掌管,有什麽是能瞞過我的眼睛的?實話告訴你,胡言也不過是被我刻意派過去的。你們如此視規矩如無物,我自不能留你們,原本我是打算将你們逐出歡顏閣便罷,是小年那孩子,為了保你,自願一人頂了所有罪,這才留你好生待在這裏,卻不想你這孩子入了魔,不好好反思己過反而挖空心思害人,如今我這歡顏閣是容不下你了,你且好自為之吧。”
仿佛聽到了個天大的笑話,小冰愣了好一陣兒,待兩個家丁将她架走往外面拖,她突然瘋癫了似的哈哈大笑起來,口中的罵聲震天,“你們!我詛咒你們不得好死!哈哈哈哈哈哈……不得好死!我死也不會放過你們的!都給我去死!哈哈哈哈哈哈哈……”
許久,院子裏的衆人才回神,齊齊打了個冷顫,想想小冰最後那癫狂的模樣,不禁都有些毛骨悚然了,暗嘆女人發起瘋來真可怕……
佟娘搖了搖頭,拍了拍吓傻了的妃月,示意衆人都散了。
胡言獲得了清白,方才小冰的詛咒他根本沒有放在心上,現在心頭唯一想的就是另一個人,轉頭搜尋了一圈,卻發現那人不知何時已經不在了。
顏回才沒有興趣陪着他們一起發呆,早在小冰被帶走時便悄悄退了出來。處理這件事用時太長,雪洛怕是已經找她好久了,兩人間氣氛正尴尬,她再撞到點子上雪洛沒準一個不高興真不要她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