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衛生間的鏡子被很幹淨,臺子上擺着簡潔的洗漱用品,一看就是江來星的風格。
林竹尿着尿,順便打量了眼鏡子裏的自己。
頭發睡得亂七八糟,眼下還有一塊兒壓出了的紅痕,眼神是剛睡醒的茫然。
幸好沒有很邋遢。
他邊尿邊皺眉想:明明自己在家睡覺都挺老實的,怎麽就跟江來星滾到一起了呢?
……
這麽說又總感覺有些不對。
不過這一覺睡得倒是挺好,大概人抱着還是比被子舒服。
林竹啧一聲,懶得再多想,提上褲子,洗了洗手。
身後傳來江來星的聲音:“櫃子右下角還有只新牙刷,自己找。”
他一頓,抽出張衛生巾擦着手,又忍不住悄悄回頭看了眼。
江來星也已經起了床,正側對他,套着件黑衛衣。
被撩起的衣擺還沒有放下去,運動褲有些寬松,隐約可見腰腹間薄而流暢的肌肉。
林竹忽然有些尴尬,連忙扭過頭,一把拉開櫃子,嘩啦啦地開始翻牙刷。
江來星聽見他的動靜,有些無奈:“在最右邊。”
“……知道了。”
林竹嘟囔一聲,果然在最右側的角落裏看到只還沒開封的牙刷。
他慢吞吞地撕開包裝袋,順便把翻亂的東西理了理,視線觸及到某處,忽然一頓。
江來星在廚房,剛要準備燒些熱水,卻聽到林竹突然問:“你買這麽多安眠藥幹什麽?失眠?”
他愣了下,又伸手按開電熱水壺開關,半天才說:“不是我,我媽。”
林竹莫名松了口氣,張了張嘴,卻又覺得問些什麽都不太合适,于是哦了一聲。
他擠上牙膏,捧水漱口了,正看着鏡子懶懶刷着牙,忽然聽到衛生間的門被敲了兩下。
江來星的聲音就在耳邊,冰涼涼漫不經心的:“勞煩,您介意我撒個尿嗎。”
林竹手一僵,遲疑着打開門,含着一嘴牙膏沫看他:“……”
江來星走到馬桶邊,背對着他解褲子系帶,後腦勺像長了眼睛,聲音裏有一絲的笑意:“怎麽着,還要看一眼?”
林竹迅速收回目光,匆匆刷了兩下牙,模糊不清地哼一聲:“又不是沒見過。”
背後這人不再說話,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
也不知道這破衛生間什麽設計,對着馬桶和洗漱臺貼了這麽大一面鏡子,稍微擡頭就能看見隐約的側影。
林竹目光有些躲閃。
盡管晚上睡得熟,但早起時他模糊清醒的身體,同樣也感受到了小腹處隐隐的戳動。
是被什麽玩意兒戳着簡直不言而喻……罪魁禍首甚至一扭頭都能看得到。
原本被睡夢遺忘了的觸感,竟然在這會兒又突然清晰了起來。
林竹一邊覺得萬分尴尬,一邊又覺得去你大爺都是男生有什麽可尴尬的,兩方掙紮,于是就這麽佯裝平靜地瞪着鏡子裏的自己,猛刷牙。
幸好江來星很快就系上了腰帶,按了沖水,走過來。
林竹迅速給他讓了個位置。
江來星看他一眼,低頭沖了下手,像是在笑:“平時刷牙都這麽用力?”
林竹動作一停,瞪他一眼:“我樂意!”
動作卻猶豫着放緩了。
江來星沒說話,擡起頭看他時眼裏果然帶着不太明顯的笑。
他随手擦了下手上的水,轉身出了門。
再回來時卻遞給他一個一次性紙杯:“先用這個将就吧。”
林竹遲疑着接過來:“……謝謝。”
兩個人洗完漱又喝了些熱水,一看時間,差不多九點。
江來星從沙發上拎起書包,低頭換鞋:“我要出門工作,你如果沒地方去的話可以先待在這兒。”
“不用,”林竹說,“我……小姨給我帶了東西,我出門找她就行。”
江來星點點頭:“那行吧,一起走?”
“嗯。”
出門之前,江來星拎了些貓糧,兩個人爬到頂樓,把流浪貓的夥食先添好了。
走的時候林竹回頭看了眼,一只髒兮兮的小白貓鬼鬼祟祟探出了腦袋,偷看時正好和他對上視線,兩個都一愣。
下一秒,小白貓就受驚一樣嗖一下退了回去。
江來星笑了,安慰他:“等你下次來的時候它應該就不怕你了。”
他說完,自己就先愣了愣,下意識皺起眉。
林竹像是沒聽出來什麽,哼一聲:“下回我買點小魚幹勾引一下,不信它還不讓撸。”
江來星沒接話,在他側後方下着樓梯,看不見表情。
大雨初停,漸漸出了太陽,街道兩邊成排的榕樹綠得清涼。
老房區的排水系統不好,一夜大雨,随處可見成片清澈的水窪,在淺淡的陽光下折出波光。
林竹昨天趟了水,鞋還沒幹,幹脆就穿着江來星的拖鞋出了門。
他低頭走着路,忽然起了壞心,故意一腳踏在水坑裏,看着四散濺開的水,挑眉笑:“不好意思,沒看見。”
他眼睛裏的光熠熠生輝,逆着陽光,漂亮得不可直視。
江來星忽然就想起初見那天,也是大雨初停的夜晚,一樣是被水濺到褲腳。
“瞎嗎?”他問。
林竹一愣,繼而笑得停不下來,晃晃悠悠的,踩着水噠噠地走:“丫真是個悶騷。”
江來星懶得理,低頭看了眼他□□踏在水上的雙腳:“能不能走正常路。”
“就不!”林竹哼一聲,故意跳了個更大的水坑,“少爺高興就樂意踩水!”
他這幅樣子實在和學校裏叛逆乖張的形象颠倒分明,江來星沒忍住,彎起嘴角,用只能自己聽見的聲音罵了句:“神經病。”
走到榕樹街大道上,林竹一眼就看到了小姨的車,他站直了些,閑閑揮了揮手。
鄭越慢吞吞移過來,搖下車窗,摘了墨鏡意外地吹了個口哨,笑:“早上好啊。”
江來星沒出聲,朝她點點頭,表情一如平時冷淡。
林竹看他一眼,猶豫:“你還要去那邊嗎?要不然直接讓我小姨送你過去?”
鄭越一愣,笑罵:“小兔崽子還挺會使喚人。”
江來星言簡意赅地拒絕了:“不用,我自己過去就可以。”
他說完,又朝鄭越點了下頭,沒再看林竹,轉身走了。
少年幹淨清冷地不像話,即使鄭越性取向有礙,也忍不住感慨一句:“挺帥啊。”
林竹收回視線,打開車門上去,切一聲:“能有你外甥帥?”
鄭越低頭看了看他腳上的拖鞋,笑眯眯:“那當然不能。”
“吃早飯了沒?”
“沒有,去王記早餐店。”
車輛呼嘯而過,路過公交站時,林竹下意識扭頭看了眼。
雨後的站臺空蕩蕩,長椅上積了水,烏茶茶的地落了幾片葉子。
江來星孤零零站在公交站牌邊,側耳戴着耳機,指節清隽,金屬線繩繞過手指搭落在鎖骨上,黑白分明。
像是察覺到林竹的視線,他似有所覺,擡眼看過來,目光清冷。
隔着黑茶色的單向玻璃,林竹似乎又望進了那雙寒潭裏,愣怔間,心跳突然快了一拍。
他下意識遠離了車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