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想想

想想

在別院的書房裏,謝誦給辛有的手腕貼上一層藥膏。

他輕輕地紮緊布帶,擡起頭問辛有:“覺得太緊嗎?”

辛有微紅着臉搖搖頭,從謝誦靠近她的時候開始,辛有就緊張得不敢動了。每次不小心地看他一眼,辛有的心慌就又多一點。

金江文原坐在窗邊歇着,聞到一點若有似無的香氣後忍不住站起來,走過來問謝誦:“這是藥膏的氣味嗎?是什麽藥膏?”

謝誦見他感興趣,把藥膏罐子遞給他看。

金江文看了又聞,沾在手指上搓了幾下,說不準還想放進嘴裏嘗嘗。

謝誦道:“這就是一般的舒筋膏,為了方便粘貼多加了芸脂。”

金江文再看看藥罐子,接着說:“原來是為了減少芸脂對皮膚的刺激,又添了一點甜棘油在裏面!難怪是脂粉一樣的味道。”

謝誦道:“稍些改變,舒筋膏那種難聞的藥氣便顯得友好多了。”

謝誦起身去收拾藥箱,辛有看着腕上他剛系好的結……像只工整的四瓣小花,忍不住用另一只手心柔柔地護住它。

金江文誤以為她是手腕不适,立刻安慰道:“辛有,還痛嗎?別怕,這不嚴重,休息兩天就會好的。”

辛有道:“金大哥,我覺得一點也不疼了,謝公子是不是也懂醫術?”

謝誦沒有說話,金江文道:“他是在山裏的時候遇到了一個好師父,随便學了幾年,懂得真不比我少。”

謝誦笑了笑,也沒有反駁‘随便學學’的看法。

金江文嘆了口氣,:“唉,阿薇的哥哥人也不錯,好像脾氣稍微猛了點,才轉頭就跟人打起來了。”

謝誦問:“宋嫒薇的親事怎麽樣了?”

金江文半垂下目光,猶豫一瞬道:“阿薇和她小舅舅很親,上次吏部錢家來提親的時候,她求着小舅舅幫忙,在她娘耳邊說幾句錢公子不好的話,她娘就回絕了錢家。”

謝誦不知該說什麽,讓舅舅‘進讒言’破壞自己的親事……又能躲避多久呢?

金江文揉揉頭,痛苦像細針似的從眼底裏冒出來,“我知道阿薇不願意嫁給別人,她總是笑眯眯地瞧不着苦惱,但要是真逼她嫁,她會哭得心都碎了。我該怎麽辦呢?我不怕去宋家提親被人嘲笑,讓我為阿薇做什麽都行,可是我做什麽都會對阿薇不利,讓她也被人笑話。我不是什麽無與倫比的大夫,我就是個土包子,阿薇和我站在一起都是羞恥。”

謝誦有些難過,宋嫒薇是金江文避不開的痛苦,金江文不提這件事是不願讓他為難,可謝誦知道,宋公府随時都會傳來壞消息。

謝誦看看辛有,她擔心地注視着金江文,雙手握緊她的帕子,好像都快要哭了。

謝誦想起辛有問過的一句話:如果日後的金夫人不是宋小姐,你也會為金大哥覺得遺憾吧?

謝誦道:“阿文,不要說那種騙自己死心的話。你不是說宋嫒薇的小舅願意幫她嗎?我們約這位小舅來談談吧?”

金江文為難地說:“辛澄,雖然阿薇的小舅願意幫她拖延親事,但一定不願意阿薇下嫁。如果他發現我和阿薇在私下來往,說不定會大發雷霆。辛澄,我知道你的心意,但這件事會影響你名聲,我不能讓你幫我。”

謝誦道:“那麽我去和宋嫒薇的小舅交個朋友,等了解清楚他的為人以後再決定。”

金江文終于接受了謝誦的建議,這也許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因為金江文難以打起精神,謝誦幹脆陪他去喝酒,辛有則跟着老仆李固去客房休息。

辛有邊走邊想:金江文重情體貼,宋嫒薇直率可愛,他們明明可以幸福地在一起,卻不能做簡單的選擇,其中的無奈讓人難以接受。

忽然老仆李固微微側身,笑着問:“辛姑娘,這是你第二次來做客了。”

辛有連忙微微一鞠,“是,打擾了。”

李固笑得很慈祥,“我們公子回京的日子還不長,你和我們公子是怎麽相識的呢?”

辛有道:“是他在醫館裏幫了我。”

李固問:“然後呢?”

“然後……”

辛有想了想,感激地低下頭道:“後來謝公子又幫了我幾次。”

李固問:“為什麽我們公子總是要幫你?是你向他求助嗎?”

辛有搖搖頭,“不是,我也不太清楚。”

李固回身向前,小聲嘀咕道:“那就是緣分咯,難得啊。”

辛有見他不再追問,心裏繃着的一口氣松下來,還有些不好意思。一定是因為她總是過來打擾,真是太無禮了。

後來,辛有在熟悉的客房裏依然睡得很好,早晨醒來的時候感覺到秋霧微涼的氣息。

別院裏沒有婢女,李固将一套嶄新的衣裳放在客房門外,還配了條珠白色的帕子。

辛有換好衣裳後,自覺地像上次一樣去清掃庭院,表示自己微弱的感謝。

但是李固不許她掃地,怕對她的手腕不好,又給她一根輕巧的毛撣子,讓她在庭院裏掃掃闌幹,桌椅上的灰塵。

等到謝誦早起推開窗戶的時候,又看見辛有在庭院裏忙碌的身影,依然美麗動人。

謝誦靠在窗前看了片刻,淡淡如空無一物的心情忽然冒出不同的,沖動的念頭,想走出屋子,走到她身邊。

謝誦閉上眼睛,問自己的心:“這是什麽意思?是不負責任的戲谑嗎?”

不遠處,老仆李固在廊下笑着點點頭,他家公子這個樣子太不一般,看來真的是緣分來了,可喜可賀。

晨光升起時,辛有準備回銅錢街了,卻未能當面向謝誦道別,金江文也宿醉不起,只有李固提着一只包裹跟随辛有直到門外。

門外停着送辛有回去的馬車,她感謝地向李固一鞠:“李大人,多謝照顧,無以為報。”

李固笑眯眯地挽着包裹說:“快走吧,不能耽誤了生意。”

辛有點點頭,上車後卻見李固也跟着上來了,和她面對面地坐下。

辛有驚訝地看着李固,他将車門關上後解釋道:“公子說,姑娘的手腕不可動力,所以讓我跟着回去幫忙。”

辛有連忙說:“這怎麽行?太麻煩李大人了。”

李固道:“辛姑娘,我年輕的時候,也是一個頗有名望的點心師傅。因為和元夫人是親戚的緣故,才在這別院裏待了後半生。”

辛有聽到‘點心’二字,頓時對李固感覺親近了些,小聲問:“元夫人是謝公子的母親嗎?”

李固微微點頭,一面命車夫出發,又向辛有的身邊一指:“姑娘,這是公子讓人放在車上的。”

辛有看見那只熟悉的琴囊,伸手一碰,裏面正是謝誦昨天晚上贏到的弦琴。

辛有百感交集,既感動又鼻子發酸,辛有也無法理解:為什麽謝誦為她安排了這麽多,卻不肯讓她當面道謝?

李固看着辛有忽然失神,想必心裏正在想着他家公子,不禁欣慰地眯眼一笑。

馬車停在路邊,李固和辛有依次下車,卻見阿景直直站在門外,身後的鋪門卻緊閉着。

辛有昨天去醫館赴約,由阿景留在鋪子裏守門,是怕再發生上次被孩子偷走點心的事。

阿景迎上來,辛有問:“怎麽在外面站着?不把鋪門打開?”

阿景緊着眉頭道:“姐姐,上次偷點心的小賊被我抓住了!”

辛有驚訝地問:“他又來了?人呢?”

“被我捆起來了。”阿景看一看和辛有一起回來的李固,決定先不管他,帶着辛有去看小賊。

鋪門一開,露出地上一個被捆着的孩子。想必他曾經哭了很久,臉髒且紅,衣裳破爛。

辛有讓阿景解開繩子,這個孩子比阿景看起來還小。

上次鋪子被偷以後,辛有沒有讓巡衛追查到底,如果一個孩子被人們認定是賊以後,就很難擺脫這個名聲了。

但昨天夜裏,阿景在熟睡中也保持着警惕,聽到一些細細的響聲後,立刻從卧房開門出去,正好堵住了鋪子裏的貪吃蟲。

阿景點亮了蠟燭,正在偷點心的孩子驚吓地看着她,立刻向他撞過去,想突圍逃走。

發現阿景的厲害後,他還驚慌地摸出一把小刀,差點刺到阿景。後來阿景捆住了他,他就只會縮在牆邊默默地哭了。

經過一番詢問,點心賊只有七歲,和娘住在豐樂齋後面那條小河的下游。

他娘在官員的家裏做工,每隔幾天才能回來一次,他餓的時候自己出來找東西吃,在河邊聞到了點心的香氣,覺得圍牆很容易爬,就爬進來了。

辛有同情地問:“你現在餓嗎?”

點心賊點點頭,辛有讓阿景帶他去洗臉,自己去後屋打開爐子煮面。

李固始終沒有開口,等聽清事情的來龍去脈後,暗自贊許地點了點頭。

辛有去給孩子們煮面時,李固放下行李,順着鋪子前後轉了轉,在院子廊下的角落裏給自己找到了住處。

然後李固走到辛有身邊問:“辛姑娘,你打算怎麽處置那個孩子?”

辛有道:“等他娘來接他回去吧。”

李固點點頭,左右看看後揭開身後木架上的一個蓋子,驚喜地說:“哎呦,是桃蝶酥,我很久沒見過這麽精巧的點心了。”

辛有微微一笑,她知道自己的手藝有多好,可是,謝誦好像不太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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