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管管

管管

一到半上午的時候,豐樂齋的點心又賣完了。阿景習慣地将‘今日售完’的木牌挂出去,回來時瞪了一眼坐在牆邊的小點心賊。

那孩子吃飽了肚子,見沒人再對他兇,很快就活潑自在起來。但阿景不許他亂動,他只好坐在小凳子上,也忍不住地東張西望,被阿景一瞪才重新坐好。

豐樂齋的這點生意算不上忙,李固看着辛有分心照看前後,兼顧了生意和手工,确是沉穩又能幹的姑娘,不禁對她又多了幾分好感。

辛有敬待李固是客,不肯讓他動手幫忙,李固只好堅持要幫,他對制作點心富有經驗,一看,一問便知其中的需求了。

不久,阿景打掃好門前,把櫃臺四面擦得幹幹淨淨,然後去告訴辛有,還帶着小點心賊,怕他逃走。

辛有心裏已有打算,問清了小點心賊和他娘住在哪裏以後,讓阿景去他家裏通告一聲,請鄰居傳話給他娘來接他。

阿景有點不放心,怕他走了沒人管着那孩子。!李固便笑着将一筐紅豆拿給那孩子挑揀,看來可有得費工夫了。

阿景出門後,辛有和李固在秋風溶溶的廊下分別忙碌,李固揉着面問:“辛姑娘,既然點心賣的快,一天裏只做小半日生意,不是很可惜嗎?”

辛有想了想道:“大人說的對,但是我還沒有想好該怎麽做?所以暫時只能這樣。”

李固見她語氣遲疑,不禁好奇地問:“你是以此為生的生意人,心裏又顧不上這些,究竟是什麽事情阻攔了你呢?”

辛有茫然地搖搖頭,蘇阿爹說她來祟京,是做一件大事,但辛有對會發生什麽其實一無所知。現在還是一樣,她對自己尋找的真相亳無把握,如果整日都為生意忙碌,變得身不由己,這和她的初衷是相違背的。

李固和藹地說:“辛姑娘,獨自在京裏謀生會遇到很多困難,你要對自己有信心!你不是說過,我們公子幫了你好幾次忙?這就是吉人自有天相,以後再遇到困難,也難不倒你的。”

辛有感激地向李固一笑,默默地想到謝誦。辛有知道,她的确很幸運,總是能得到他的幫助。

時間一晃而過,辛有和李固在勞作中越來越有默契,那個叫阿康的孩子坐在臺階上一聲不吭地挑揀豆子,如果不計較他的膽大妄為,也有很乖巧的一面。

就在辛有和李固準備休息的時候,鋪子前面傳來溫和的男聲,叫了一句‘辛姑娘’。

李固跟在辛有身後,出去一看,來客是位文質彬彬的年輕官員,樣貌端正大方……不過,他那心中藏不住的喜悅,那對着辛有冒熱氣的眼神……讓李固很想請他退到門外去說話。

辛有向陳澤興行過禮,再為他介紹李固,陳澤興客氣地說:“辛苦李先生了。”

李固笑着擺擺手,心裏有些別扭,這位陳侍講大人和辛有也不像熟識,有什麽立場替辛有感謝他來幫忙呢?

李固覺得,他和辛有才更親近呢。

辛有和陳澤興交談了幾句,陳澤興早上抽空去打聽了阿七考學的事情,為了讓辛有早點知道,所以立刻就來告訴她了。

辛有很感謝陳澤興的幫忙,請他去後廊下坐,那裏有張茶桌。

李固不讓辛有動手,慢吞吞地在旁邊煮了茶水,放上兩碟點心,順便聽些來龍去脈。原來有個小孩兒要考朝廷辦的義教學堂。

陳澤興說,阿七考學是寫字作文和音律兩門科,因為報考的孩子多,近年都是優中選優,在考前要好好努力。陳澤興也說,除了竟考,還有報舉推優的名額,留給少數品優德馨的孩子。

辛有問:“怎樣才算學得好呢?”

陳澤興道:“這個稍有經驗的老師應該都可以判斷。”

辛有大概明白了,阿七需要的不只是一張琴,他需要有人指導。

辛有全心在為阿七考慮,陳澤興的注意力則在辛有身上,悄悄看她一眼便心懷亂撞。

李固給他們倒上兩盞茶,暗自地想:這位陳侍講的态度并不誇大,看來小孩兒們的前程得來的确不容易,他說還有一條捷徑,又不說自己能不能幫?應該是還不清楚辛姑娘的态度,希望辛有對他主動些的意思。

李固接着想,幫小孩兒考學的事,對他家公子不是易如反掌嗎?而且公子要幫,絕不會話留半句賣關子。

想到這裏,李固忽然有些緊張,這位陳侍講的熱心是另有所求啊。

對于辛有而言,陳澤興不僅是很有學問的侍講大人,還有樂于助人的熱心,如果阿七能蒙受他的指點,真是再好不過的事。但就算陳澤興願意賜教,辛有也要問一問蘇阿爹,阿七是否決意會堅持下去?除了學琴和請教老師的用費,以後阿七還會有其他需求,以她和善幼堂的微薄之力,能實現那一切嗎?

辛有無法決定阿七的将來,只能暫停在此,轉而向陳澤興道謝,告訴他壽桃已經補做好了。

陳澤興一怔,仿佛遇到了難題……不說考學改說壽桃...接下來怎麽辦呢?他已經将進一步的希望放在考學的助力上了。如果就這樣帶着壽桃走了,就沒有方便的理由再和辛有聯系。

李固看見陳澤興慌張,心裏不禁默默一笑,看來辛有還不是很信任他,無妨無妨。

陳澤興吸口氣坐穩,認真地問:“辛姑娘,這個想考學的孩子現在在學什麽呢?老師有沒有教他讀史?”

辛有道:“其實,他一直在靠自己學習,沒有老師教他。”

陳澤興驚訝地問:“他自己學習……就可以嗎?”

辛有搖搖頭,“他叫阿七,是住在善幼堂裏的孩子,但他很好學,所以我想幫他。”

陳澤興低聲道:“原來是這樣,能夠自己學是很難得,但是不免要走彎路。我想,我可以看看他究竟學得怎麽樣?再給予一些建議。”

辛有問:“大人日常一定很忙,要抽空去善幼堂很不方便吧?”

陳澤興道:“白日是有不少事情,不過我晚上都很空閑。”

陳澤興的好意讓辛有很難拒絕,李固在旁邊動了動步子道:“陳大人,晚上出門對辛姑娘很不方便啊,這件事情也不算急,還是等你休息的時候再說吧。”

陳澤興這才驚覺,“是啊是啊,是我忘了考慮,就脫口而出了。”

送走陳澤興後,李固收拾桌子,一邊搖頭。他家公子對辛有另眼相待,幾次請她到別院去,親手給她敷筋骨藥,這麽好的一份情意,辛姑娘還沒察覺呢,怎麽能讓別人來亂獻殷勤?

李固覺得,應該讓公子知道有陳澤興這回事,正想着送個消息去別院,發現辛有換了件衣裳,拿着公子給的琴囊。

辛有道:“李大人,謝公子知道我想買一張弦琴,所以從射箭會上贏來了這張琴。我是想把琴送給阿七的,就是剛剛和陳大人說過的那個孩子。他是善幼堂的孤兒,一直靠自己努力學習,我現在要去一趟善幼堂,鋪子裏暫時請你照看一下。”

李固和藹地說:“好,去吧。”

後院廊下,阿康坐在臺階上抱着紅豆篩子,向李固道:“爹爹,我累了,能歇會兒嗎?”

李固笑着一嘆,忽然看見河對面的茶樓上,好像有個男人在向這邊窺望……不禁一時愣在那裏。

奉安節後,謝誦和彭博掩夜射玉環的佳話傳遍京城。兩人都是京中有名的公子,箭技令人驚嘆,但是他們‘比而不争’,特別是謝誦豁達的态度讓人敬佩。

大家對彭博掩也有新看法,原來這位公子傲慢的舉止背後,當真是有些過人之處的。

彭博掩的爹受新帝器重,幾年前從邊陲調回京中,然後一路高升,炙手可熱。京中的公子們對彭博掩并不太了解,彭博掩似乎也不屑于加入他們。這次和謝誦比箭,還是彭博掩第一次當衆獻技。

午後,謝誦從學裏回到別院,看見老仆李泰時問:“李固沒有送什麽消息來吧?”

雖然謝誦也知道辛有的手腕沒有大礙,但總有些不放心的感覺,所以讓李固跟着去豐樂齋。

不料李泰道:“公子,李固剛剛送話來,說有個男人在盯着豐樂齋,一連兩日都是如此。”

謝誦正要換衣,這樣便停下了,又将扣子系上,改為馬上去豐樂齋。

豐樂齋的後廊下面,辛有在如常地忙着做事,阿景和沒人來接的阿榮在院子裏劈柴。

李固分心向河對岸看看,那個男人還在。如果公子能及時收到消息,就能早點解決這件煩心事了。

李固怕吓着辛有,故而沒有告訴她河對岸有個怪人,自從李固發現這個奇怪的男人後,待在後廊下的時候就渾身都不自在。

那個坐在茶樓裏的男人,顯然是在盯着這裏看呢,不知在打什麽主意?如果只有辛有獨自一人,想想豈不可怕?

謝誦趕到豐樂齋,栓好馬走進鋪子裏,直到後廊下才看見他們都在。

辛有驚喜地問:“公子,你怎麽來了?”

謝誦點點頭,随着李固的示意向對岸的茶樓上看去,二樓偏西的一扇窗內,坐着一位穿灰衣的男子身影,他側向外的臉,确實是在向這裏眺望。

李固道:“公子,昨天他也是這樣,雖說愛怎麽看是他的私事,可萬一是個腦子不對的人,吓着辛姑娘怎麽辦?”

辛有發現他們在說奇怪的話,便走過去和謝誦站在一起,阿景也來向謝誦行禮。

謝誦道:“确實奇怪,他好像是在看着這裏,但是我們現在都在看他,他卻對此毫無反應。”

李固納悶地說:“是我想多了嗎?”

謝誦道:“沒關系,既然他的行為讓人不安,去問清楚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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