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想想
想想
辛有打開門,看見陳澤興抱着一盆青翠的蘭花,眼中閃動着羞澀的光澤。
沒等辛有開口詢問來意,陳澤興便有些迫不及待地說:“辛姑娘,我有件重要的事想和你談一談。”
辛有見他抱着蘭花,像是去了哪兒順便路過這裏,不知有什麽急事……她向後微微讓開些,讓陳澤興看清鋪子裏的情形:這裏有位夫人在呢。
陳澤興看到白雅如和馮氏,忙避開目光,頓時因這突然出現的幹擾,而進退兩難了 。
馮氏和白雅如沒有見過陳澤興,好奇地打量了他幾眼後,都在心裏稱好,認為陳澤興和辛有非常般配!且他說‘有重要的事情告訴辛有’,看來兩人的關系已不一般了。
馮氏笑着提醒白雅如:“夫人,咱們的話也說的差不多了,既然辛姑娘還有客,就早點回去吧。”
白雅如只好答應,慢慢地起身向辛有道別,門外的陳澤興低頭向一側避開,等到白雅如和馮氏上車離開後才轉回身。
辛有請陳澤興進了鋪子,收掉桌上的茶盞,重新煮水沏茶。
陳澤興把想送給辛有的蘭花,端正地放在桌上擺好後,目光便追随着辛有的一舉一動,雖暫未發聲,心裏已經十分緊張。
辛有送來茶,認真地問:“陳大人剛剛好像說,有什麽重要的事嗎?”
陳澤興想了一想他的來意,胸前立刻像着了火似的發燙,熱乎乎的耳根子讓他更加不适,腦子裏也有點亂。
還是有些太突然了吧?陳澤興也沒有打算立刻就向辛有坦白,但謝誦的态度讓他醒悟了:如果再不說明白,也許會引起更大的誤會。
陳澤興一邊暗忖,輕輕在膝上搓起手心……話應當要說清楚,都到了這一步,再不磊落自信些,陳澤興也會對自己失望。
陳澤興擡起略有不安的眼睛,低聲道:“其實我在第一次來這裏之前,就已經聽說過你了。”
辛有覺得很奇怪。
終于吐露出心事,陳澤興放松下來,笑了笑說:“是我的師母告訴我,你是一個很好的姑娘。”
辛有的疑惑不減,“你的師母?”
陳澤興道:“我的師母姓施,師母的外祖是大雲高氏,你有什麽印象嗎?”
辛有遲遲地想了想,‘姓施’這兩個字卻讓她忽然一驚!辛有來祟京想找的人正是姓施,此時聽到陳澤興說,這位姓施的師母竟然認識她?難免在辛有心裏引起了許多聯想……
辛有害怕地看向陳澤興,這位也姓施的夫人是誰?她應該對‘姓施的夫人’有什麽印象?陳澤興和他的師母到底知道些什麽?
陳澤興見辛有沒有否認,微微一笑道:“看來你還記得我師母。”
辛有的心微微一顫,仿佛站在驚恐的邊緣,只能呆呆等着他繼續說下去。
自認确定過這份親緣後,陳澤興頗為安心地看看辛有,鼓起勇氣道:“師母她希望我能娶你為妻,我想,我一定能好好照顧你……而且,我們會住在自己的宅院裏,以後你什麽都不用擔心。”
辛有覺得自己聽到的每句話都很不真實,她甚至懷疑她會馬上醒來,眼前的陳澤興和他的怪言怪語都會和雲霧一樣消失。
是,雖然辛有想知道她的母親是誰?但絕不希望對方知道她的存在,她不是哭哭啼啼來找母親的孩子,她不需要愧疚的安慰,她只是有種自己也不太理解的執念,所以辛有一直覺得,也許親眼見過‘施夫人’以後,她就能理解一切了。
剛剛去後面幫忙的阿景走出來,覺得辛有的臉色不好,擔心地拉拉她的胳膊問:“姐姐,你怎麽了?”
辛有虛弱地說:“我有點不舒服。”
陳澤興立刻緊張地站起來,“啊,你哪裏不舒服?我去找大夫。”
辛有搖搖頭,“不用了,我要休息一下。阿景,幫我送陳大人。”
陳澤興很擔心辛有,這真讓人意外,他說出了那麽重要的話,但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陳澤興只好離開豐樂齋了,他囑咐阿景:如果辛有需要照顧,一定要去告訴他。
阿景對陳澤興并不熟悉,當然不會領這份情,還有點懷疑是他冒犯了辛有,才讓姐姐難過的。
辛有獨自坐在房間裏,情緒慢慢平複後,腦中的胡思亂想仍像飛竄的火花在不斷閃亮。
辛有一再告訴自己:這不可能。她要找的施夫人不可能知道她在這裏,但多麽奇怪,有人想讓陳澤興娶她,她怎麽能做侍講官的夫人?為何會有從天而降的恩德?
難道陳澤興的師母真的知道她是誰?
答案似乎只有陳澤興和他的師母才知道,糟糕的是,即使不相信陳澤興的師母就是她要找的人,辛有仍然覺得害怕。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她也絕不想去當面證明,陳澤興的師母是不是她的母親?她絕不想讓抛棄她的人覺得:她心中還有無法割舍的依戀。不,她沒有,是很矛盾,但她沒有!
辛有垂下頭,看見擺在面前的冊子,她拜托白雅如抄寫的各家夫人名冊。翻開,許多和官階對應的姓名映入眼簾,本該是讓辛有興致勃勃的東西,卻因為剛剛從天而降的‘施夫人’,好像變得不那麽重要了。
“姐姐,公子來了。”
聽到阿景的聲音,辛有微微一怔,才發現她把謝誦要來的事情暫時忘記了。
辛有起身打開房門,正好謝誦走進來,兩人互相看看,都是心情複雜。
謝誦有些擔心地問:“怎麽了,阿景說你不舒服?”
辛有讓開步子,“進來坐吧。”
謝誦随她走進去,小小的卧房裏充滿了辛有的氣息,溫柔而清新,讓謝誦的心情松弛下來,也因為初次走進這個私密的地方而有些不好意思。
辛有問:“公子,你今天有空閑嗎?”
謝誦說:“ 就今日空閑一次吧,你還沒告訴我哪裏不舒服?”
辛有低下頭,輕輕拉住腰前的帕子,“我好像突然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做了?”
謝誦問:“因為什麽呢?”
辛有道:“我以為我很有勇氣,卻突然發現,其實我沒有任何切實的打算,我根本不勇敢。”
謝誦問:“你想做什麽?”
辛有道:“也許我該都忘記。”
謝誦靠近她一些,微皺起眉頭,“阿景告訴我陳澤興剛剛來過,他做了讓你不高興的事嗎?”
辛有道:“他沒有做什麽,只是說了些奇怪的話。”
謝誦道:“他是不是告訴你,他的師母想讓你嫁給他?”
辛有吃驚地擡起頭,“你怎麽知道?”
謝誦道:“他告訴過我,他的師母真的是你的親戚嗎?”
辛有問:“他的師母是我的親戚?”
謝誦問:“不是嗎?”
辛有垂下目光,“我不清楚。”
謝誦道:“那麽去見一見他的師母,當面把這件事說清楚,如果是誤會,今後都不必再提。”
辛有咽一咽發幹的嗓子,“我不想。”
謝誦道:“為什麽?把誤會解開對大家都好,陳澤興也不會再打擾你了。”
辛有小聲,“如果她真的和我有關呢?”
謝誦感覺到她在害怕,于是柔聲安慰:“那也沒關系,你的事情可以由自己決定,這樣告訴她就好。”
不,不是這樣的,辛有搖搖頭。
謝誦有些着急,“辛有,你在考慮嫁給陳澤興?”
辛有道:“公子,你不覺得奇怪嗎?我只是一個商女,怎麽能嫁給陳大人?”
謝誦道:“你是最好的姑娘,所以陳澤興也愛慕你,但這不是問題所在,你不能草率地答應婚事。”
謝誦關注于婚事,對辛有來說,婚事卻不是問題所在,她怎麽會嫁給陳澤興?只有陳澤興的師母施夫人讓辛有心神不寧。
辛有想告訴謝誦:她來祟京是想見一位夫人。這樣謝誦就能明白一切了。
但是,突然告訴謝誦這些真的合适嗎?連辛有自己也覺得太突然了,可以把自己都不明白的痛苦,傾倒在他的心裏嗎?
很久以前,有對年輕的夫妻經過裕南的時候,租住在遠離人跡的城郊,沒有人知道他們從哪裏來,是什麽人?
那年年景不好,南方澇災,疫病四起,夫妻中的丈夫走到裕南的時候已經生病了,妻子則有身孕。他們在城郊養病度日,深居簡出,身邊只有一個仆婦伺候。後來丈夫不幸病逝,妻子在生下孩子後被她的家人接走了,但沒有帶走孩子。”
雖然沒有人知道這對夫妻是誰?曾經為他們挑水的水夫,聽到過仆婦叫妻子為‘施娘子’,來接她的人則是京中口音,稱來接施娘子的親眷為大人。
施娘子的家人接走她卻留下孩子,說明這個孩子在施娘子今後的人生中應該消失。她的家人一定會讓她再嫁給合适的人,過着安寧的生活。
這些僅有的線索也只是傳言,由好奇的人們拼湊,猜想而成。而辛有想親眼看見一點真正的真相,施娘子後來的人生是否美滿?那些深埋在她心裏的委屈是否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