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從昨晚看蔣念念睡下，一大早的，陸時生起來沒多久，書房門便被人輕輕推開，一顆小腦袋悄悄探了進來。
蔣念念今天醒來時，房間裏頭有些亮亮的，但還是有點暗，她以為是晚上，于是就跑去找爸爸媽媽了，結果她一出門，才發現家裏面靜悄悄的，只有吳嬸嬸起來了，爸爸媽媽房間也關着，只有哥哥房間門是打開的，所以她就跑來找哥哥了。
她掃視一圈，待瞧見陸時生，又笑眼彎彎地喊了一聲:“哥哥。”
看她好生生站在門口，陸時生也愣了愣。
從昨晚到現在，她的睡眠時間，幾乎比以前縮短了近一半。
正猜想是不是因為她昨天沒喝藥的原因，蔣念念已經近到他跟前，雙手趴在桌上，看他在看什麽書。
陸時生回過神來，瞅了眼她被橡皮筋綁起的頭發，應該是她自己動手的，又蓬又亂，他下意識抓過她頭發，幫她把橡皮筋紮緊，問道:“你來之前，有刷過牙洗過臉嗎？”
她輕輕搖了搖頭，“還沒有，我以為是晚上了，所以想先出來看看。”
“那你先去刷牙洗臉，等小芳醒了，我再喊她來給你梳頭發。”
他慢慢幫她把橡皮筋又卷了一圈，偏偏他也是第一次用小姑娘的橡皮筋，這一挽之下，最後一圈的皮筋，竟然單獨成了一圈，與前面的脫節了，把頭發卡得緊緊的。
陸時生又想幫她把最後一圈的頭發給弄出來，蔣念念卻以為哥哥幫她紮好了，蹦蹦跳跳地轉身離開了。
還順帶幫他把門帶上。
“……”
——
在蔣念念刷牙洗漱的這段時間，蔣家的人也三三兩兩起來了，大家夥看她這麽早就醒了，都是又意外又驚喜。
小芳一邊悠着力道幫她取橡皮筋，一邊小聲說道:“小姐啊，頭發不是這麽紮的，紮頭發時，不能太用力了，你看看你這後面，都有好多頭發從橡皮筋裏漏出來了，要是摘掉橡皮筋，那肯定會扯掉你頭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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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一旁的陸時生聽見這話，唇角漸漸洩出些笑意。
蔣念念不以為意地點點頭，還在很高興地聽外婆說話。
“念念啊，你跟外婆說說，你是不是昨天晚上八點多睡的？”問完，唐翠英想起外孫女記性不大好，又轉而看向旁邊的陸時生，“小陸，念念昨晚上，是八點多去睡的吧？”
“嗯，她昨晚睡着後，到今天早上六點左右就醒了，算起來，并沒有睡多久。”陸時生最近一直在記錄蔣念念的清醒時間，所以他記得很清楚。
恰好下樓的胡瓊白和蔣文平夫婦，聽到陸時生說的話，也雙雙往沙發處快步走來，激動問:“小陸，你剛剛說什麽來着？”
雖然是疑問語氣，可夫婦二人瞧着能說能笑的女兒，哪還能不知道答案。
念念确實是快病好了。
這段時間來，夫婦二人一直在處理公司出的問題，蔣文平負責國外，胡瓊白負責國內，忙歸忙，兩人也有時常關注念念的病症，知曉念念前些天病情的惡化，這才勉強同意了讓陸時生來家裏。
看念念一如從前的有精神氣，蔣文平不由輕輕捏了捏女兒的臉，“念念，等再過些天，爸爸就帶你到外面玩，把你想去的地方全都去一遍。”
“好！但是我們還要帶上外婆和哥哥，還有媽媽，我們一家人一起去外面玩！”
蔣文平統統笑着應了下來，“好，我們一家人都去，誰都不落下。”
一家人熱熱鬧鬧的聊天，唐翠英笑得也越發開懷，想起前來為念念看病的張醫生，也頗為感慨道:“虧我當初還懷疑過張醫生，覺得他專業能力不行，現在想想，可不就是張醫生說的嘛，念念的事，必須要長期服藥才能出效果。”
胡瓊白趁機勸唐翠英:“媽，我都跟你說過好幾回了，張醫生他在這一方面是真的很有建樹，如果不是我自己放心，我也不會花高價錢來請他來給念念看的，你要相信現代的醫學，別老是信那些算命先生的話。”
這一回，唐翠英再次被胡瓊白指責迷信，倒是沒生半點氣，還反而笑着拍拍女兒的手，“好，以後媽都聽你的，再也不迷信了。”
要真正說起來，張醫生并不是一開始為念念診治的醫生，是在念念生病的中途，被胡瓊白請回家裏的，前前後後算下來，也就比陸時生多來蔣家一個月而已。
而且張醫生來的最初半個月，在他的細心治療下，念念的嗜睡得到了極大的緩和，蔣家一家上下，這才紛紛将他留到了家裏。可是到了後面，不知怎麽的，念念的嗜睡，就又開始惡化了。
那時候，唐翠英雖然還是聽張醫生的說辭，但到底還是存了些不信任，生怕他又是像以前的醫生一樣，打着名醫的幌子，實際上卻根本無法為念念醫治。
直到吃早餐的時候，一家人都還是笑容滿面的，聊得十分投機而高興。
“念念，你還記得媽媽跟你提起的小雪姐姐嗎？”胡瓊白幫她擦了擦不小心沾到嘴角的牛奶，耐心解釋道:“就是那個比念念大一歲的姐姐，去年過年的時候，你們兩還見過面的，念念還記得嗎？”
蔣念念咬了咬唇，慢慢點頭:“記得。”
“念念，是這樣的，就是小雪姐姐的媽媽，因為某些原因，不能繼續陪小雪姐姐了，然後小學姐姐又沒有弟弟妹妹，就總是一個人在家裏孤零零的。”
蔣念念不解地道:“那小雪姐姐的爸爸呢？她爸爸也不陪她了嗎？”
看女兒沒有多大的抵觸，胡瓊白才繼續道:“小雪姐姐的爸爸上班也忙啊，平時也沒多少時間照顧她，但念念不同啊，念念有媽媽和爸爸陪，還有外婆，還有吳嬸嬸和小芳姐姐，我們都對念念很好，再不濟，念念不是還喊陸時……不是還有個哥哥嘛，小…陸他也有經常陪念念啊。”
被點到名的陸時生擡頭看了眼對面，小姑娘緊緊捏着勺子，胡亂戳着盤子上的面包，也不說話，卻偏偏能讓人感受到她不滿的小情緒。
只有胡瓊白還看不出念念的不高興，繼續笑着說:“所以媽媽就想啊，看能不能把小雪姐姐接來家裏，平時大人上班的時候，就讓她來一塊陪念念玩，這樣念念既有伴陪了，小雪姐姐也不會感到孤單。”胡瓊白循循善誘:“而且小雪姐姐的成績，也特別好，等她一來，念念在學習上有什麽不懂的，也可以多問問小雪姐姐。”
蔣念念下意識咬緊下唇，“可是媽媽，我……”
胡瓊白疑問道:“嗯？念念想跟媽媽說什麽？”
猶豫好一會兒，蔣念念才仰起頭，小聲卻堅定說:“媽媽，念念只想讓陸陸哥哥教，還有外婆還吳嬸嬸她們，念念有好多的人…他們都是陪念念玩的。”
她不想讓小雪姐姐來，她不喜歡小雪姐姐。
聽完女兒的話，胡瓊白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有些動怒道:“念念，你怎麽能這麽自私，家裏面有這麽多人對你好，你難道都不想回饋給別人嗎？還是你覺得就你一個人過得好就行……”
“好了，別說了。”看念念都被說得快哭了，蔣文平忙不疊攬過念念，輕輕拍着她背，對妻子責備道:“你沒看到念念都不樂意了嘛，既然孩子不高興，你幹嘛還要把別人家的小孩接來，自己家的都快管不過來了。”
“這不是小雪實在太可憐了嘛，媽媽不在，爸爸也沒法照顧她，再說了，我又沒讓念念幹嘛，只是平時周末的時候，讓小雪來家裏玩玩而已，又沒有搶她什麽東西。”
“別人家的女兒可憐，你自己家的難道就不……”
見蔣念念怯生生地擡頭看來，蔣文平只好生生打止，只是一想到自己女兒都因病休學了，當媽的還在說別人家的女兒可憐，蔣文平就忍不住一肚子火氣，擺擺手煩躁道:“好了好了，這件事情，我們還是等以後再說吧。”
胡瓊白求助地看向母親唐翠英，正欲開口，唐翠英也沉了沉聲說:“小雪這孩子，确實是個可憐的，可說到底，她還是與咱們家非親非故，犯不着為了她而惹念念不高興。”
胡瓊白見一桌人居然沒一個人肯幫自己，即便是外來的陸時生，看她的眼神中都還帶着冷諷之息，她只好悻悻作罷。
一頓早餐吃到最後，誰的心裏都不大痛快。
吃完早餐，胡瓊白便獨自開車去了公司。
蔣文平沒呆多久，也緊随其後去了公司處理工作。
而且慣來愛笑的蔣念念，臉上也漸漸失了笑容，整個人恹恹不樂的趴在桌上，都不說話了。
小芳再次端着今天的中藥上來，把它遞到蔣念念面前。
蔣念念反常地不喊人，也沒任何反應，還是陸時生開口說:“你也知道的，你家小姐現在心情不好，還是等一下再喝吧。”
想起老夫人方才的吩咐，小芳也不由再次叮囑，“那你一定要記得喊小姐趁熱喝啊，千萬別等藥涼了，否則喝起來很苦的。”
陸時生一律點頭應下了。
看着再次拿到自己手裏的中藥，他不知該替蔣念念高興還是替她難過，因為她的不高興，她再次逃過一碗中藥，至少今天，她又可以多醒一會兒了。
等他處理完中藥，重新回到書房，便見她偏過頭來，不大确定地問道:“哥哥，你說…我是不是真的很自私啊？因為我不想讓小雪姐姐到家裏來……”
“你知道自私是什麽意思嗎？”陸時生反問。
“嗯，我知道的，我在電視上看到過，”她偏頭想想，“說人很小氣、很不好的意思，反正就是形容壞人的！”
陸時生突然笑了，“你的外婆，還有你的吳嬸嬸和小芳她們，本來就是屬于你一個人的，維護你自己的東西，那只能說是小氣，是本能，不能說是自私。”
蔣念念認真一想，好像也是的，外婆和吳嬸嬸，還有哥哥他們，一開始就是跟自己關系好，那如果小雪姐姐一來，那外婆和哥哥他們就要對小雪姐姐好了，她才不樂意呢。
看她終于想開了，陸時生又問:“不過你為什麽不喜歡那個小雪姐姐？是她脾氣不好，還是做了什麽惹你生氣的嗎？”
“都不是的，小雪姐姐她…很好很好。”
陸時生詫異地挑了挑眉，等她繼續往下說。
“小雪姐姐她比念念高一點，而且小雪姐姐很好看，成績也很好，每次看到我，她還會送我好多小東西，很多人都喜歡她。”
“那你還不喜歡她？”在他的認知裏，他真的不太懷疑，蔣念念小姑娘是一個棒棒糖就可以騙走的，更遑論那個小雪還送了她那麽多小禮物。
她摳着手指頭，突然低下頭道:“我…反正我就是不喜歡小雪姐姐，沒有為什麽。”
“那不喜歡就不喜歡，也沒多大事的。”他安撫地揉了揉她的頭，溫聲說:“我們還是接着看書吧。”
只是任蔣念念如何不樂意，第二日的周末，胡瓊白便把楊雪帶回了蔣家，多數蔣家傭人都見過楊雪，倒也沒太新奇。
與蔣念念孩子般的可愛不同，楊雪身姿高挑，還帶了點柔弱的纖細，偏偏楊雪既懂禮貌還愛笑，這讓許多初次見到她的大人，下意識地便對她生出許多憐惜之意。
胡瓊白牽着楊雪一路往客廳裏走，邊笑邊介紹說:“小雪，到了阿姨這兒，你也別太拘束，把這裏當自己家就行，念念她還小，有些不太懂事的地方，你比她大一歲，也可以多教教她，多輔導輔導她功課。”
“好的，謝謝阿姨。”女孩兒的聲音，清清甜甜中，又帶點異于同齡人的穩重。
蔣念念和陸時生還在樓上聽吳老師講課，奈何樓下傳來的歡聲笑語，令蔣念念怎麽都靜不下心來。
吳老師再次敲黑板提醒:“念念，要好好聽課了啊，上課是不能出小差的。”
她忙不疊端正坐姿，“好的。”
然而沒過一會兒，胡瓊白就牽着楊雪走進房間了，客氣地笑了笑:“吳老師，這是念念的朋友，她叫楊雪，比念念大一歲，周末來家裏找念念玩，也順便來聽聽老師講的課。”
吳老師自然沒有意見，蔣家付給她的工資本來就豐厚，多教名學生的關系也不大。
雖然不喜歡楊雪的到來，但蔣念念基本的禮貌還是有的，所以禮貌喊了一聲:“小雪姐姐。”
楊雪笑着應了一聲，随後又看向一旁靜默不語的陸時生，主動打招呼道:“我叫楊雪，是念念的朋友，你可以叫我小雪的。”
陸時生不閑不淡地點了點頭，半點沒有想主動介紹自己的意思。
楊雪杵在原地，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吳老師倒沒想太多，全拿他們當自己學生看，熱情招呼道:“小雪，你先随便坐一下，我先給念念講下數學，如果你想聽的話就聽一下，不想聽，你等下單獨來問我題目也行。”
“我還是陪念念一起聽聽課吧，正好也可以溫習我去年學過的知識。”說着，楊雪在蔣念念旁邊坐下了。
可是接下來的上課中，當吳老師給蔣念念出題目做的時候，楊雪總是很有當姐姐模樣地插話提醒:“哎，不對，念念，這裏不是這樣做的啊。”
“還有這裏，你這裏算錯了一個數。”
“還有這裏啊，你少算了一個一。”
“能不能別幹擾吳老師講課？”陸時生護住蔣念念作業，冷冷掃了她一眼。
楊雪被對方冷冰冰的眼神吓到了，悻悻收回手，她本來就是想趁這個機會表現下自己，讓吳老師和另外一個男生對自己的印象加深。想了想，接下來的授課中，她終于還是沒再開口打斷。
上課沒多久，小芳再次端着藥進來了，這一回，有吳老師和楊雪在場，陸時生一時想不到能阻攔蔣念念喝藥的法子。
倒是蔣念念，看哥哥一直盯着自己的中藥，以為哥哥又嘴饞了，還沖他問詢地眨了眨眼，遲遲沒往自己嘴邊送。
因她這個動作，陸時生終于忍不住了，一把奪過她的碗，帶她起身往外面走去，“你上次不是說藥苦嘛，我先帶你回房間拿糖，等下再回來上課。”
兜裏揣着三顆糖的蔣念念:“……”哥哥肯定又想喝藥了。
小芳也有些不明所以然，但想想前幾次，都是陸時生照顧小姐喝的，那這一回，小姐肯定也會喝完的。
所以一走出為蔣念念上課的房間，她就立刻拿出手機，打出幾個字，迅速給一個常用聯系人發了過去:【今天的也喝完了，我看着的。】
作者有話要說： 寶貝們今天平安夜快樂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