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裴宴卿的眸光漸漸染上深色。

“姐姐。”柏奚又低低喊了一句,過後擡起臉來,沉吟說,“需要羞澀再多一點嗎?”

裴宴卿:“……”

怪不得她接受得這麽自然,原來她有她的法子——當成拍戲不就好了,少說也是提名過視後的新生代女演員第一人。

裴導平淡道:“不用,正常就行。”

柏奚揣摩過後,道:“是不是難為情再少一點。我和你認識多久了?平時見面頻率高不高,我可以根據劇本調整人設。”

柏奚一臉認真,裴宴卿只覺太陽穴的青筋愉快地跳動起來。

女人忽然笑起來,沖她眨了眨眼。

“要不你演一個和姐姐有地下情的妹妹吧?反正你經紀人遲早會發現,我們給她透露一點線索,逗逗她。”

柏奚倒是沒拒絕,只道:“可我不會演愛情戲。”

裴宴卿恍然,柳牧似乎和她提過柏奚在演技方面的短板,還讓自己有機會提點她一下。

“那你以後怎麽辦?不接愛情戲嗎?那你的戲路會被限制得很厲害。”裴宴卿長她十幾年的演戲經驗,以前輩的姿态諄諄教誨道,“就算你不接愛情片,很多影視劇裏都會涉及愛情,你演不了,相當于只用一條腿走路,你走不下去的。”

柏奚虛心請教道:“裴老師有什麽辦法嗎?”

辦法倒是有。

裴宴卿拇指摩挲茶杯外沿,從容不迫地擡眼,道:“比方說,談個戀愛。”

眼前不就有個最好的人選麽。

“……”柏奚道,“那裴老師談過戀愛嗎?”

“……”

裴宴卿笑意一滞,端着紫砂茶杯的手也停在半空。

“沒有?”柏奚從她的神情裏猜出來,不知為何忽然有些想笑。

裴宴卿抿了口茶,避而不答。

“那裴老師是怎麽演愛情戲的,我很好奇。”柏奚語氣有着自己都不曾發現的輕松。

“天賦好,你不必羨慕。”裴宴卿淡道,撇開視線。

“我确實羨慕。”柏奚坐在亭中,周圍滿是落英,她唇角微勾的笑意似桃花绮麗明媚,枯木逢春。

裴宴卿從她話中聽出不一樣的生動色彩,轉過臉來,柏奚已經提起茶壺添茶。

她推了一盞到女人面前。

“姐姐,請。”

果真如劇本要求,她叫得十分尋常,但這尋常中又透出默契的親昵。

——她理解的是一對關系好的姐妹,就如在會所醉酒那晚孟山月提前寫好的劇本:她和裴宴卿吵架,裴宴卿會來哄她,帶她回家。

裴宴卿不由自主地出了一下神。

一句稱呼仿佛情絲将她網住,鋪天蓋地沒有空隙,張口的呼吸像擱淺的魚。

她背在身後的手,拇指狠狠掐住自己的指腹,方讓自己從密網掙脫,幾乎脫水。

“嗯。”裴宴卿道,接過她倒的茶喝了一口。

——那她就扮演端莊的長姐吧。

……

孟山月從昨天早上接到裴宴卿電話,就處在一種做夢的狀态。

她上次只是随口一說,竟然被她說中了,裴宴卿真是她姐姐!

但那天晚上她在賓館問柏奚,她們倆有沒有交情,柏奚明明搖頭了的。沒有交情,有血緣是吧?嘴挺嚴啊。

難怪查不到柏奚父母的消息,原來和裴宴卿是異姓姐妹。

她有十萬個為什麽,想得睡不着覺,但裴宴卿在電話裏特意叮囑她不要詢問柏奚,有事當面談。

孟山月:“……”

是不是親姐姐不知道,很寵她是真的了。

孟山月在旗袍女人的領路下,七拐八拐地在園林裏繞了十幾分鐘,才看見飛檐翹角的亭子裏,坐着眼熟的兩道人影。

二人在品茶,一個端莊,一個溫馴,确有幾分像姐妹。

裴宴卿道:“請坐。”又對旗袍女人道,“萱萱,可以上菜了。”

旗袍女人應聲下去。

柏奚聞言看了眼旗袍女人的背影。

這個女人除了一開始就再也沒有開口說過話,但她的打扮、氣質、名字都很像香港人。

孟山月忐忑入座,只坐了三分之一張椅子,道:“裴總叫我小孟就行。”

“你好,小孟。”

“哎。裴總太客氣了。”

孟山月放在娛樂圈十大之一的星環影視都不算王牌經紀,更別提在裴宴卿面前了。裴宴卿是住在月亮上的人,即使平易近人,也叫普通人望而生畏。

孟山月兩手捧起裴宴卿給她倒的茶,誠惶誠恐地道謝。

裴宴卿耐心觀察了她一會兒,結合先前的資料,人品過關,工作專業,能力和人脈方面稍有欠缺。人脈和資源裴宴卿有,她只需要這個人一心為了柏奚着想。

這些日子孟山月為了柏奚四處奔波,把能用的人情都用了,雖然收效甚微,但稱得上盡心盡力。

可堪一用。

裴宴卿又為她斟了一杯茶,親切道:“孟總為了奚奚日夜勞碌,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孟山月聽到她提起柏奚立馬忘記了惶恐,急忙道:“裴總,你知道柏奚她現在……”

裴宴卿輕柔地打斷她,道:“我知道,我會解決的。別着急,先吃飯。”

孟山月喝了茶,放下杯子立馬又開口。

“我哪能不着急,頭發都快急白了。我不理解,您既然是小柏的姐姐,就放任她被外面的人欺負嗎?”

持結婚證上崗兩天,剛剛當上姐姐的裴宴卿被她說得有點臉紅,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

柏奚開口幫裴宴卿說話:“我和姐姐之前吵架了,我跟她鬧脾氣呢,是我不要她幫忙。”

孟山月:“……”

怪不得柏奚一點都不擔心,合着她在外面累死累活,就是因為這對姐妹鬥氣呢!

“你氣死我算了!”孟山月擡手,便要去戳柏奚的腦門。

裴宴卿:“咳。”

孟山月讪讪地把手收回來,悄悄瞪了柏奚一眼。

柏奚沖她讨好地笑笑。

孟山月被她這麽一笑,哪還生得起氣,笑得牙齒都出來了。

裴宴卿:“咳咳咳。”根本停不下來。

這兩人當她是空氣嗎?!

尤其是柏奚!她當她沒有情緒呢,原來是不對着自己。

還會裝乖賣巧,會得很。

打翻的醋缸淹得裴宴卿神志不清,她沉下臉道:“柏奚過來。”

完全進入角色的柏奚立刻看她,再看看兩人面對面的座位,陷入思索:她應該怎麽過去?

坐在兩人中間的孟山月生怕她倆再吵起來,柏奚前途又一片黑暗,連忙起身道:“小柏和我換個座位吧,你倆坐一起。”

柏奚從善如流。

深刻拿捏人設的柏奚無師自通地握住了裴宴卿的手,順從哄道:“別生氣。”

醋缸變成了蜜罐,裴宴卿比剛才還不清醒。

女人反握回去,撫着她光滑的手背。

“奚奚……”

孟山月在旁邊瞧得心裏毛毛的。

裴宴卿看着柏奚目不轉睛的眼神,動情的呼喚,等等,她們倆……該不會是骨科吧?!

孟山月剛端起的茶杯的手,抖得杯底的茶水晃來晃去。

老天,這讓她看見了什麽事啊。

柏奚偏了偏頭,本能感覺不太對,“卡。”

裴宴卿:“?”

孟山月:“?”

柏奚給了裴宴卿一個隐晦的眼神,在她掌心寫了“NG”兩個字母。

裴宴卿:“……”

過了一會兒,她情不自禁地笑起來。

裴宴卿放開柏奚的手,兩人分開坐好,重新扮演姐妹。

看了好一場大戲的孟山月瞳孔地震,暗暗思忖:自己是不是成了她們play中的一環?

旗袍女人帶着人上菜,口味豐富,八大菜系齊全,最後一道是鴻運烤乳豬。

孟山月得知驚天大秘密,埋頭吃飯,再也不敢多問。

裴宴卿在一旁為柏奚布菜,兩人親密交談的聲音不時傳入孟山月耳中。

她已經确定自己的存在就是為了她倆更好地撒狗糧,于是光明正大地當起了看客。

別說,十分養眼。

果不其然,兩人也愈發明目張膽,你侬我侬。

菜過五味,孟山月在桌子底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試探道:“裴總,那我先走了?”

裴宴卿抽了張紙巾,湊近柏奚的唇角,溫柔地壓了壓,話雖然是對孟山月說的,眼睛卻是看着柏奚的,深情款款。

“不急,正事還沒說。”

孟山月笑。

正有一句話徘徊到嘴邊:瞧您說的,來看你們秀恩愛不就是今天最要緊的正事嗎?

裴宴卿慢條斯理地拭了自己嘴角,将紙巾疊好放置一邊。

“我們聊一聊奚奚的事。”

“您做主就好。”

“孟總有所不知,我們倆之間其實沒有血緣關系,我不好作為她名義上的姐姐出面。”

“嗯。”孟山月擡起頭,“嗯?”

不是骨科,那就是真情侶了!真是好大一個瓜!

孟山月上道問:“我需要做什麽?”

裴宴卿道:“今天之後,簡總不會再為難小柏,你正常給她安排工作即可。”

孟山月斟酌道:“小柏的行程和通告,需要告知您嗎?”

裴宴卿想去握柏奚的手,怕又被NG,只得忍下,溫柔地看着柏奚道:“不用,奚奚會告訴我的。”

柏奚點頭說:“嗯,我都會告訴姐姐。”聲音都甜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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