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首領夢IF-太宰主場3

首領夢IF-太宰主場3

人類是很容易被操縱的。

早在尚未穿越的時候,小川夢子就已經明白這個道理了。

察言觀色到底是與生俱來的天賦還是擔心惹怒父母後的天道酬勤,到現在已經說不清楚了。但她總是能敏銳地捕捉到身邊每一個人的情緒,知道他們想要得到怎樣的答案,配合地做出正确的行為,乖巧聽話地成為所有人口中“別人家的孩子”。

就像知道了标準答案之後進行解答,這并不困難。

盡管每個人想要的東西略有不同,但人性的弱點大體相似。

即使是好人到不像人類的中原中也,不也因為她有意無意地争取,向她宣誓效忠,願意成為她的共犯麽?

然而這一點的技巧,在太宰治面前簡直就像在班門弄斧。

小川夢子當然也是可以操控的。

她的弱點過于顯眼,與其說是“中原中也”,不如說是過于脆弱、過于容易不安的內心,就像黑奴解放時代的黑色幽默,逃脫了原來世界幾乎讓她感到窒息的期盼,不知該往何處前進的她反而徹底墜入了迷茫的漩渦。

被需要、被依賴、被寄以希望。

那是纏繞在身上的鎖鏈,卻也是維系着她不至于崩壞的準繩。

人類,究竟是為什麽活着呢?

假使放在足夠長的時間長河,多麽璀璨的人也不過是銀河之中的點點繁星,渺小而又不重要得令人絕望。

那麽,無論做什麽都是一樣的。

說到底,人類活在宇宙中的年齡,也不過是滄海一粟。

在虛無主義的世界之中,就連“意義”這個詞語本身,都是這麽的毫無意義。

“為了不讓中原中也成為港口黑手黨的首領”,出于這樣的理由她被還是首領的太宰治操縱了。

小川夢子很清楚。

中原中也不曾對她如此拜托,而“我明明是為了你才——”這樣的想法更是過于自說自話和自我中心。

她只是為了自己才對。

她想要實現自己的價值,想要為他做什麽,想要以此換得更多的喜愛,想要因此而被更加重視,僅僅作為“小川夢子”一定不能,但“小川夢子”和“港口黑手黨的首領”兩個身份的加和,對于中原中也而言,她總算能夠被放置在第一位了吧?

她想要被中原中也一直注視着,因為她曾經将“可以注視着中原中也”作為活下去的理由。

為了這樣自私自利的願望,小川夢子一直都在自我勉強。

過于勞累的工作擠壓着她本就不算多妙的精神狀态,一息尚存只是因為她還抱着被中原中也需要的奢望,而這根她一直抓着的蜘蛛絲越來越細,搖搖欲墜得随時會徹底折斷。

這是曾經的她料想過的落幕。

小川夢子是知道的。

付出和回報從來都不一定會成正比,這是成人世界的法則,在感情上就更不用說了。

無論是怎麽精确的測算,愛意都是最無法勉強的。

眼前的太宰治還在絮絮叨叨地做着自我推銷:“我也沒有心急到今天就要和小夢子一同赴死的地步!在此之前,我是小夢子用來聊以慰藉的最适合的人選吧?”

他纏繞着繃帶的手突兀地抓住了小川夢子的手臂,後者的身體僵硬了一瞬,但在對方鳶色的眼睛下沒有動作。

或許是因為,此刻的他們眼中都是相似的空無一物。

扣得嚴嚴實實的襯衫袖子被解開了,袖口被撩起過後,手臂上錯綜複雜的傷口就暴露在了空中。

很顯然,其中有不少是新割出來的傷。

連刀片的直徑、刀身的長短、動手時的角度和力氣都可以準确估算出的太宰治看着不斷綻開的血肉,上面有用煙蒂燙出來的痕跡,當他的指腹劃過的時候,甚至隐隐沾上了些許血跡。

完全沒有處理,就是任由傷口惡化呢,小夢子。

不知道什麽時候,太宰治的手上已經出現了一瓶雙氧水。

在傾倒的瞬間,小川夢子不可避免地倒吸了一口涼氣,下意識地縮了縮手臂,但還是被早有察覺的太宰治牢牢地扣緊了。

“哇,居然還是會疼的呢。”他用一種驚訝的口吻感嘆道,“我還以為小夢子是沒有痛覺才會放着不管。只有這只手對吧?”

“……只有左手。因為右手受傷了寫字會很麻煩。”全程眉頭皺緊的小川夢子的身體因為疼痛而呼吸發顫了起來,“至于疼痛,您應該非常清楚才對,和老師一樣我也非常害怕。”

為什麽要這麽做——對他們來說,這是不必問出口的提問。

但或許是為了轉移注意力,又或許是為了些許發洩,小川夢子還是繼續說道:“但當刀劃破手臂的那一刻,當鮮血不斷翻湧的時候,我體內的急躁也似乎随之流淌了出來;當滿是傷口的皮膚被燙傷,這種程度的灼燒讓我覺得我還活着。”

“那你現在可謂是更加活着了。”杯子裏的酒被太宰治幹脆地潑灑了上去,他微笑着看着對方又一次的倒吸涼氣,掏出了自己一直随身攜帶的繃帶,“和我不同的是,小夢子甚至不會對傷口包紮呢。”

“這樣才更不會露餡吧。”劇烈的疼痛之中,她用一種極為平常的口吻答複說,“再怎麽瘦弱,我穿的可是貼身定制的西裝,只要綁上繃帶就會一下子被發現。”

“被中也發現的話,那家夥會生氣地表達對你的關心哦?”

“……我又不是為了獲得什麽關注才自殘的。這樣的關心,我不需要。”

“在這種時候反而會嘴硬呢小夢子,你明明是希望他能夠像我一樣,一眼就發現你用力姿勢的不對勁吧?不過,如果在他面前垂着左手還很快把他趕走的話,中也可做不到這麽敏銳,畢竟是沒用的蛞蝓。”太宰治的聲音輕快,“我還以為,小夢子是那種會把自己的心情直白袒露出的家夥呢。”

“……”

又一次的,小川夢子沉默了。

太宰治說得對。

這種又想要隐瞞,又想要被發現的複雜心理,已經不是“傲嬌”或者“鬧別扭”能夠簡單概括了。

如果要不擇手段地得到對方的話,自殘以獲取關注,應該只是很簡單的計謀才對。

哪怕只是利用對方的善心,哪怕只是出于對首領的關心,她所知道的中原中也一定會因此大發脾氣,而這恰恰是重視她的體現,這樣一來也就會有了可乘之機。

但是為什麽,現在的自己,連這麽做的力氣都沒有了?

好疲憊啊。

靈魂的深處在如此籲嘆着,骨頭的深處散發着哀鳴,她不理解,為什麽這具名為“小川夢子”的空軀殼還能夠繼續活動。

好想休息啊。

哪怕是長睡不醒也沒有關系,她不想要再思考,不想要再呼吸,不想要再感到痛苦就好了。

要是能夠徹底死掉就好了。

這樣的願望,越發頻繁地出現在她的腦海。

病情加重了嗎?

毫無疑問。

什麽是活下去的理由呢?

無法找到。

那有什麽不能死去的原因嗎?

因為還有沒來得及做完的事情。

所以,再堅持一下子的話——

手臂上驟然的疼痛喚回了她越發發散的想法。

太宰治用力地纏繞着繃帶,緊迫到了又一次鮮血滲出的地步,而做出這一切的家夥還在最後綁了一個極度對稱的蝴蝶結,得意洋洋地朝她炫耀:“很漂亮吧?我可是有充分的包紮經驗哦!”

就以他頻繁追求自殺的經歷來說,這句話非常有說服力。

小川夢子垂眼看着繃帶上逐漸蔓延開的血跡,姑且勉強地敷衍道:“……啊。”

“所以,小夢子還是聘用我吧?我一定是你最為合适的情人。你想,說話好聽、值得信賴、擅長包紮、随叫随到、又不粘人。如果小夢子擔心會失控的話,暫時處于試用期,随時叫停我也可以接受哦?對于現在的你來說,甚至連可以随意聊天的對象都沒有吧。”

他這一連串的自我推銷有很多槽點。

誰都知道太宰治的甜言蜜語聽不得,每一句話都充滿陷阱;值得信賴或許指的是被賣了還數錢;擅長包紮指的是此時手臂上又一次造成創傷的包紮方式;随叫随到考慮到他忙着自殺也不可信;不粘人……這一點不做評價。

但是,試用期和随時叫停……?

“我可是拿出了充足的誠意。”似是又一次猜到了小川夢子在想什麽,太宰治滿臉笑意,鳶色的眼睛裏倒映出了小川夢子略顯茫然的身影,“對你而言,這可謂是一本萬利的事情。我确實不否認我別有所圖,但要知道,在交易這件事情上,我可是非常有操守呢。”

作為他的弟子,小川夢子當然非常清楚。

太宰治信守承諾,作為首領來說,這是必須具備的素質。

他們可以在交易的合同上挖陷阱,但一定會兌現上面描述的責任,這是交易的立足之本。

小川夢子明白,這是太宰治又一次的操控。

可是在成年人的世界裏,被操控都是價值得到證明的方式。

被需要了。

“利用我吧,或者說,來和我互相利用吧!”他輕聲說着,充滿誘惑力的話語像是用歌聲蠱惑着水手迷失方向的海妖,“無論是驅散寂寞,還是讓中也嫉妒……我都是不二人選,只要握住我的手就好了。”

太宰治伸出手,笑起來幹淨得像是鄰家的三好青年:“——我會是小夢子最棒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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