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首領夢IF-太宰主場5

首領夢IF-太宰主場5

接過太宰治遞過來的酒杯,小川夢子不可避免地觸碰到了他的手。

和中原先生的截然不同,太宰老師的手指是冰冷的。

是比起她的微涼,溫度還要更低一點的冰冷。

雖然總是把中原中也比作月亮,但一定要說的話,他更像太陽一樣絢爛而又耀眼,而太宰治才更像是冰冷的月光。

一個是可以自行發光的球體,一個只能憑借反射做出發光的假相,大多數和中原中也在一起的時候,小川夢子總會覺得溫暖。

中原中也總是飽含關切,他的一舉一動總會牽引着她的身心,每一次微笑都是那麽的富有感染力,讓她忍不住一起微笑起來。

在他的身側,那些痛苦和憂愁都可以被短暫地遺忘,就連想死的意志都不再那麽強烈。

如果是這個人的話,說不定可以将她拯救。

這樣毫無道理的、或許是出于一廂情願的念頭,她究竟是哪來的篤定呢?

就好像在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切就已經變成了這樣。

即使一切的源頭只是中原先生的濫好心也沒有關系。

即使現在的中原先生對她的喜歡還不夠深刻也沒有關系。

只要小川夢子能夠成為合格的港口黑手黨首領,總有一天,她能夠将他捕獲吧?

……原本,她是這麽堅信的。

至于太宰治,就完全是另一程度的過分在意了。

人類,尤其是自我厭惡的人類,絕不會喜歡和自己極度相似的家夥。

更別提,小川夢子定義的“好人”,是會溫柔對待她的人類,而這顯然和太宰治毫無幹系。

那究竟是什麽時候,那份不自覺地厭惡,逐漸開始變質呢?

雖然名義上是師生關系,但充其量只是各取所需而已。

和中原中也同齡的太宰治雖然比小川夢子還要年輕三歲,但在港口黑手黨,年齡是最不被看中的東西,沒有人會輕視太宰治,越是靠近他的人越是能夠意識到他的恐怖。

對早就不在乎生死的小川夢子而言,唯有恐懼,是她不會因為太宰治而産生的情緒。

而這樣确鑿的事實,卻在這一刻,處在了瓦解的邊緣。

過于冰冷的觸碰,卻讓因為急躁而一直長時間快速跳躍的心髒平靜了不少,心口不再被壓得喘不過氣,但一股像是灼燒的疼痛在她的指間躍動着。

不自覺地,小川夢子的手開始顫抖了起來。

比起惡意,更令人恐懼的,是來自他人的善意。

更何況,她非常清楚,對于他們這樣的人,不加掩飾地表露出這樣的善意,究竟意味着什麽。

什麽是愛呢?

——那是給予對方傷害自己的權利。

她喝了一大口酒。

确實像他說的那樣,這一次的清酒比起上次的還要甜上一些。

“和老師相關的事情上,中原先生總會過于激動。”她的聲音冷靜得一如既往,“如果是為了欲擒故縱,是為了讓中原先生有危機感,是為了讓他吃醋和失控,的确不會有比老師更合适的合作對象了。”

這甚至和“小川夢子”都毫無幹系,僅僅是雙黑之間的關系性說不定都能夠達成想要的效果。

“……所謂黑手黨,想要的東西,即便不擇手段也應該掠奪到手才對。”這位新上任的港口黑手黨首領明明說着肯定的話語,口氣裏卻不由自主地洩露出了些許迷茫。

她擡起眼,眼神還是那麽的空洞:“但為什麽,我卻覺得如果我真的這麽做了,有些東西會被我玷污呢?”

如果是經過算計就可以得到的愛意,真的還能夠稱之為“愛意”嗎?

她似是在如此發問。

這樣清高的,理想的,固執的,自讨苦吃的想法。

小夢子一定是給這份愛意,給予了不應該有的期盼,她想要的是更加純粹的東西,是所謂的“出于本心”和心甘情願,就像只有小孩子才會相信的童話。

沒有向這個世界的織田作之助渴求他的友誼的太宰治,看着這個樣子的對方,像是在勸告着自己一樣地如是說:“聽起來可真危險。因為這說明,你想要的并不僅僅是對方,而是他所代表的某些象征麽?”

“……就像您說的那樣。”不知不覺又用上敬語的小川夢子輕聲說,“我所喜歡的,說不定并不是真的中原先生,而是經過了我想象和加工的幻影。并不只是我沒有辦法給到他喜歡的‘小川夢子’,說不定真正的中原先生,也沒有辦法給出我想要的東西。”

如果是這樣的話,聽起來未免有些太過于可笑了。

她所追求的東西,她為之努力的動力,從一開始也許都不過是自欺欺人。

說到底,所謂的愛情,到底是什麽樣的東西呢?

雛鳥效應、吊橋效應、又或者是出于自保。

在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小川夢子也許是出于求生的欲望,于是滋生出的愛意成了她的精神寄托,只是恰巧的,中原中也成了最合适的人選。

“或許中原先生已經意識到這一點了吧……所以,他才會說不知道怎麽面對我。”小川夢子垂下眼,她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掌心。

那一天争吵的時候,她沒能及時向中原中也伸出手,沒有試圖去抓住他的衣角,又或者是他的手套。

“我并不是出于道德,才拒絕了這樣的提議。在這一點上,很奇怪,老師似乎對我也有什麽誤解呢。只是普通人的我,和中原先生不同,所擁有的道德感只能說用靈活來形容了。”輕笑了一下的小川夢子,或許露出了今天晚上第一個能夠稱之為真摯的笑意。

“別說我和中原先生……并不能夠稱之為交往狀态,即使是戀人也可以分手,就算結婚了也可以離婚,我想要更加輕松、更加快樂地活着,就連我對中原先生的喜歡,我也只是為了我自己而已。”

小川夢子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情人關系啊……聽起來可真時髦,至少對于黑手黨來說,應該非常司空見慣才對。”

她或許真的需要。

在這一刻,她忍不住回想起了自己最初的願望。

想要有人陪伴,而不是睡在僅有自己的首領辦公室;想要和人絮絮叨叨地抱怨工作的不容易,而不是考慮到首領的形象最終什麽都沒有辦法說出口。

說不定,這才是森首領的異能力會具備人形的原因吧?為了不至于感到寂寞什麽的。

她胡亂地揣測着,情人除此之外的附加價值,都顯得沒有那麽重要了。

廚藝的話可以下館子,性作為解壓的話也可以自給自足,雖然身體觸碰的溫暖,是沒有辦法靠自己或者道具簡單替代的。

人類,歸根結底是需要陪伴的生物。

這樣想,自告奮勇的太宰治确實是非常合适的人選了。

說話好聽又值得信賴,雖然存在着被他出賣的風險……但這個人也應該不會做什麽傷害港口黑手黨的事情才對。

也不會又改變主意想當首領了,倒不如說,他如果真的改變主意才是真的謝天謝地。

這樣的話,她就可以放心大膽地選擇死去了吧?

想到這裏,她又忍不住笑了一聲,随後,用力地搓了搓自己的臉。

“太久沒這麽笑了,臉完全都僵硬了呢。”用着像是抱怨一樣的口氣,小川夢子又努力地笑了起來,眼睛裏帶上了……太宰治尤為熟悉的那種光亮。

那是她在看到中原中也的時候,總會露出的表情。

“我知道老師為什麽要對我說這些。”眼前的女性撩了撩耳側因為剛才的動作而變得混亂的黑色短發,她擡起眼,黑灰色的眼睛彎了彎,“因為您想讓我活下來吧?能夠這麽直白地表達我的重要,謝謝,這對我來說意義非凡。”

也許這份關心并不是那麽的純粹,但沒有關系,小川夢子得到的關心太少了。

所以每一份,都彌足珍貴。

她伸出手的動作非常緩慢,似乎是為了給對方足夠的閃躲時間,而最終,太宰治沒有動作,而是任由她抓住了自己纏繞着繃帶的手腕。

比他的體溫略高一些的感觸,讓他不免覺得有些瘙癢。

她虛虛地握着,并沒有用上幾分力氣。

“正因如此,我才沒有辦法答應您。”小川夢子凝視着太宰治,“兩個人報團取暖或許更暖和,但也更容易共同墜落。我知道連我都做不到的請求聽起來非常可笑,因為我也沒有辦法免俗,非但試圖阻止別人的自殺,還妄想進一步地幹涉,卻沒有辦法負起責任。”

每一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

阻止別人去死非常簡單,但要怎麽樣,才能夠提供給對方活下去的理由呢?

如果死去才是一種解脫,這樣的行為實在是過于傲慢了。

可即便如此。

“再怎麽樣,您也比以前好多了才對。寫小說的嘗試……不已經開始取材了嗎?就算我做不到,我還是希望您能夠活下去。”

如此幹淨、如此溫柔的注視,足以禁锢太宰治的一切行為,讓他開始不知所措。

“溺水者攀草求生。”說着耳熟能詳的日本諺語,這位黑發的姑娘說出了自己真心的感受,“唯獨是您,我不想要抓住。我不想拖累您,這是我會拒絕的最大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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