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第 7 章

7

魏無羨心裏緊張的要命。

他覺得,自己接下來怕是要在藍忘機面前化形了。

如今他正和藍忘機,躺在靜室的床榻上大眼瞪小眼,魏無羨卻突然在此刻想起了一些有的沒的。

話說,他一會若是在藍忘機面前化形,是會穿着衣服呢,還是幹脆沒衣服穿呢?

穿衣服的話,魏無羨會穿着飛升之前的那身被百鬼反噬後,被鬼咬的一個洞一個洞的那件衣服嗎,那藍忘機到時候要是看見了不得心疼死啊?

诶不對,怎麽每每到了關鍵時刻魏無羨總是忘記,他已經飛升成仙了,什麽衣服不能用仙法把它補好了啊,他都能化為人形了,怎麽不能随便變出來一件?

魏無羨正腦補自己化成人形之後,自己到底還有沒有穿着衣服,藍忘機卻突然起身,摸了摸魏無羨的頭,他高大的身形站立在魏無羨面前,矗立起的人影,擋住了原本從靜室窗戶裏照進來的光。

陰影打下來的時候,魏無羨才意識到,雖然藍忘機剛才摸了他的頭,可他還是只窩在床上的小黑兔子,什麽化形啊,分明還遠着呢。

革命尚未成功,黑兔仍需努力,魏無羨見此刻化形無望,就又躺在床上攤成一個軟乎乎的兔餅,就見藍忘機突然起身準備出去。

!?

魏無羨的神經頓時緊繃起來,昨日他沒能在藍忘機出去的第一時間,就抱緊他的大腿跟在後面,結果藍忘機一回來,又是醉酒又是找笛子,若非魏無羨反應夠快,來得及時,藍忘機就要自虐地往胸口上打烙印了。

所以今天魏無羨說什麽,都要讓藍忘機待在他的視線範圍之內。

魏無羨噠噠噠跑下床,就看到藍忘機已經穿好了外袍,正走到靜室門前,準備打開大門。

嘿,就是現在,說時遲那時快,魏無羨迅速一爪拽住藍忘機的一角,剩下的三條腿也一個不落地抱緊了藍忘機的小腿。

Advertisement

你不是要出門去?那我就偏要跟着你,看你今日還要做些什麽。

就算你要禦劍,你總不可能感覺不到我正在抱着你的腿,我不信我都這樣了,你能舍得撇下我直接走人,哼。

魏無羨伸出個兔腦袋往外看,結果藍忘機只是打開門,拿起地上的食盒,就關上了靜室的大門。

藍忘機回過頭,看着扒在自己腿上的小黑兔,不知怎麽,魏無羨總覺得藍忘機好像是笑了,這是自打魏無羨下界以來,他見藍忘機第一次笑,于是魏無羨也就很果斷的釋放出了,在他看來最為友好的信號——

抱緊藍忘機的腿就是不放手,順便還用頭使勁蹭了好幾下。

藍忘機有些無奈,他輕輕提起魏無羨的後脖頸,将他拎起來,這是魏無羨第一次和藍忘機在同一個高度對視,別說,真人的觀感比畫上要美的多的多。而魏無羨被提溜起來的同時,他也就看見了,靜室牆上挂着的那幅畫——

畫中人正是自己。

魏無羨不由得看的呆住,就連藍忘機什麽時候,将他抱到肩膀上也渾然不覺。

藍忘機不疑有他,一手拎着食盒,另一手托住黑兔的屁股,讓魏無羨的四只爪子都老實地靠在自己的肩上,待他坐下,本以為小黑兔會像昨夜陪伴自己作畫那樣,卧在他身旁,卻發現魏無羨好似被定住了一樣,眼一眨不眨地看向昨夜完成的那幅畫。

藍忘機微微一愣。

若這只黑兔只是尋常寵物,除卻狩獵,它們斷不會對主人的東西持有過久的興趣。

而這幅畫是靜态無聲的,于兔子而言根本不會有多大的吸引力。

除非....

藍忘機一邊默默吃飯,一邊觀察着還在望畫的魏無羨。

說起來,自昨夜在草坪上突然發現這只黑兔至今,藍忘機就從沒見過它主動去吃什麽東西。

若昨夜藍忘機将黑兔抱到榻上,讓黑兔靠枕而眠,而這只黑兔就這樣睡了一晚上,根本沒有出去吃草的話....

再聯想到,昨夜黑兔用芍藥花瓣擊退烙鐵,今晨黑兔右耳突然出現紅發帶.....

這只黑兔,定不簡單。

魏無羨看向桌案上一片青綠白的飯菜,毫無興趣,默默把頭扭到了一邊。

藍忘機看向魏無羨,只見魏無羨果然對這些藍氏飯菜不感興趣,都轉頭不去看它們了,某種角度去看倒是像極了魏無羨。

藍忘機試探問道:“你可是讨厭這些?”

魏無羨張了張嘴,往藍忘機的手心裏蹭。

藍忘機見此又問道:“你,可是喜食辣菜?”

這下魏無羨猶豫了一下,是喜歡的嗎?他雖然到目前為止沒有吃東西的記憶,但不知為何,一想到面前的這些,若都是紅紅火火的辣菜....的确是比這群清湯寡水要更吸引人。

魏無羨點點頭,又往藍忘機的臂彎裏拱了拱。

藍忘機沒有說話,看向魏無羨的目光倒是更加深邃了。他沒有再說話,吃完早飯之後,便又開始整理衣服,将忘機琴背在身後。

魏無羨瞧着這把琴,就是畫上藍忘機抱着的那一把,而藍忘機剛把琴放在琴袋旁,就又準備轉身去拿他的佩劍。

嚯,他果然沒猜錯,藍忘機這又是要出門去?

那他可得跟緊了!

趁着藍忘機拿劍的空當,魏無羨哧溜一下鑽進琴袋裏,并使用仙法,暫時沒有讓藍忘機看出來自己在此藏身。

藍忘機将避塵出鞘,想去尋黑兔的影子,但卻發現這兔子居然不見了。

感受到背後的忘機琴重量不同以往,藍忘機想,罷了,他既然想跟,那便讓他去。

反正魏無羨如今在藍忘機的眼中,早就不是一只尋常的黑兔子了。

魏無羨窩在忘機琴袋裏,他看不見外面現在是什麽情況,也不知道藍忘機接下來要去哪兒,他只知道,忘機琴袋裏有一股清淡好聞的檀香味,聞着這股味道,魏無羨就有點迷迷糊糊想睡覺。

那就打個盹好了,人已成仙,還是要及時行樂的好啊。

魏無羨找了個舒服的地方,頭靠在忘機琴的中間,腳搭在琴袋上,使了個仙法讓兔腦袋枕的舒服一些,就打起了盹兒,不知道藍忘機要去哪裏,反正跟着他走就是了。

耳上的紅線也無意識地纏到了忘機琴的琴弦上,魏無羨是睡得香甜,可忘機琴卻突然發出了“嗡”的一聲。

這聲音對于已成仙身的魏無羨沒有任何影響,可正在半空禦劍,前往亂葬崗的藍忘機卻怔住了。忘機琴同避塵一樣,在藍忘機很小的時候,就一直陪伴他修煉至今,雖然世間有一些高修為的修士,其法器會因主人的修為和靈性,漸而生出器靈的傳聞,但藍忘機剛剛及冠,他的武器就算再厲害,也不可能如此早的生出器靈。

而且,最近的忘機琴很安分,若靈器真要修靈,多少也應該提前給主人一個信號。

藍忘機之所以想再去亂葬崗,其目的,一是懷疑黑兔可能是魏無羨的化身,但他有沒有實際證據,而且,若小黑兔真是魏無羨,藍忘機還真有些猶豫,要不要讓如今的魏無羨,看到眼前的亂葬崗,究竟變成了什麽樣子;二來,夷陵老祖之前在亂葬崗上和伏魔洞裏的手稿,都被其他世家瓜分了大半,可他們心心念念的鬼笛陳情依舊不見蹤影。

陳情對于仙門百家的吸引力,可比手稿要大的多,可他們就差把亂葬崗的底掀了,也依舊什麽都沒有找到。

藍忘機便懷疑,陳情要麽在他離開亂葬崗後不知何原因被毀,要麽就是生出了靈性,讓他只認魏無羨一個主人,所以這才不給旁人尋得到它的任何機會。

可即便認主,陳情說到底也是件樂器,藍忘機此次前來,是想以器靈為媒,用忘機的琴語,試着将陳情召喚出來。

屆時再看這只小黑兔是何種反應,藍忘機就能推測大概了。

可這個假設若是成真,藍忘機竟有些驚怯。

小黑兔若真是魏嬰,那,他是否知道不夜天之後發生的事?魏無羨這些天如此親近自己,對藍忘機到底是否有意?可他若真有意,那當時的一句句“滾”....

藍忘機不敢細想。

懷着心事的人和安靜沉睡的兔快要接近亂葬崗了,此時,窩在忘機琴袋裏打盹的魏無羨,突然又被頭痛鬧醒。

他捂着頭,很想亂竄可又不敢在忘機琴周圍作亂,畢竟這是藍忘機的東西,若真的撞壞了,那沒準就得用魏無羨的仙身來賠,饒是魏無羨如今再怎麽對藍忘機有所依賴,藍忘機對魏無羨再怎麽疼寵溺愛,他也不願拿自己的仙身打賭。

于是魏無羨只好拼命咬牙,躲在琴袋裏瑟瑟發抖忍着頭痛,希望藍忘機趕緊離開這地方。

“铮——”

得。

病急也不是這麽亂投醫的。

魏無羨好死不死,竟一頭撞到忘機琴上,還把琴弄響了!

但是很奇怪,琴響過後,魏無羨驚奇的發現,自己的頭好像又沒有那麽痛了。

這究竟是為什麽?

懸空的感覺再度傳來,魏無羨整只兔子,也窩在忘機琴的琴袋裏跟着琴翻滾,直到琴平放在藍忘機的膝上,外面的世界才安靜了下來。

可魏無羨還沒興奮多久,琴袋突然被藍忘機從外面打開,藍忘機沒有先急着取琴,而是伸出手,直接摸向了魏無羨的頭頂。

然後藍忘機也沒再做些什麽,道:“出來吧。”

魏無羨只好灰溜溜地從琴袋裏爬了出來。

藍忘機只是看了他一眼,魏無羨能看得出,藍忘機并沒有生氣。兔子既已出來,藍忘機也就放了心,将琴取出放在膝上,緊接着彈起一首曲子。

魏無羨就聽到,亂葬崗上開始有看不見的鬼魂竊竊私語起來:

“啊,又是這位俊俏的小郎君。”

“這是他第二次來了吧?”

“這曲子,好像是問靈曲,但我們上次不是都說過了,這裏根本沒有他要找的靈,夷陵老祖魏無羨,前幾日早就被他養的那群鬼将們咬的什麽都不剩了!”

“那他又是來做什麽的?”

“不死心呗,你情人要是意外這麽死了,你不難過啊,不得去墳上哭一哭?”

“唉,說起來,他這回怎麽帶了一只黑兔子過來?”

“嚯,咱別去湊熱鬧,這兔子不簡單,”一只年長的鬼,指了指天,“上邊來的,咱可惹不起!”

魏無羨暗自在心裏翻了個白眼,你們若是知道你們嘴裏惹不起的這只仙兔,如今內裏可是亂葬崗之前的主人,夷陵老祖魏無羨,是不是能吓得當場逃跑?

不過這群鬼們想說什麽就随他們說吧,橫豎他們說的,也都是事實。

沒過多久,藍忘機就停止了彈奏,微垂着頭,沉默不語,想必這幾只鬼魂,回應了一如此前藍忘機初次前來問靈的答案。

魏無羨在一旁看的難過,幾步蹦跳着來到了藍忘機的懷裏。

藍忘機向鬼魂們道了謝,卻沒有離開,眼見這偌大的亂葬崗上,除了鬼魂,不會再有別人,而這群孤魂野鬼也都不會構成什麽傷害,心下一沉,忘機琴竟是彈出了另外一首曲子。

魏無羨倒是挺樂意藍忘機多彈一會,看藍忘機這副傷情的模樣,八成一時半會是不會離開亂葬崗。雖然魏無羨此前,只要一想到亂葬崗就頭痛,但一物降一物,藍忘機只要彈琴,就能緩解魏無羨的頭痛,所以,若藍忘機在這多彈一會琴,且不打算滞留太久,魏無羨是沒什麽意見的。

不過這曲子,怎麽聽着像是一首情歌?曲調婉轉動人,滿是愛意,真的好聽。

不會是藍忘機自己作的曲吧?

魏無羨正一邊欣賞一邊思考,突然面前刮過陣陣黑風,之前的鬼怪怨靈們紛紛大叫着四散躲避,魏無羨聽着,他們一邊逃竄,口裏一邊說着什麽“陳情!”“居然是陳情?!”“陳情來了!”

藍忘機微微坐直了身體,并無任何要躲避的意思,魏無羨見此心裏的底氣也更足了,藍忘機都不怕,魏無羨又是仙身,這東西能奈他們何?

若它真的來者不善,大不了魏無羨就用仙法抵抗一二,反正魏無羨成仙了這件事,藍忘機遲早也是要知道的。

黑風逐步向一人一兔逼近,魏無羨這才看清楚,眼前湧動的哪裏是什麽黑風,分明是一團經久不散的怨氣。

藍忘機和魏無羨都正要弄清這怨氣從何而來,到何方去,意欲為何,怨氣卻直接來到小黑兔的面前,停了下來。

只見怨氣解開層層防護,最後竟露出了和之前藍忘機在靜室裏,所畫魏無羨手上拿着的,一樣的笛子。

這笛子突然不管不顧,直接沖到了小黑兔的懷裏,與此同時,因為魏無羨是仙身仙體,陳情在接觸到魏無羨皮毛的一瞬間,原本躁動的怨氣迅速被鎮壓下來,最後竟鍍上了一層黑亮的光茫。

看着眼前這一場景,藍忘機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他将忘機琴收起,蹲下身,怔怔看着小黑兔,眸光閃動,輕聲道:“魏嬰,是你嗎?”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