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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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忘機再度看向魏無羨的右耳,上面光溜溜地,什麽都沒有。
是了,即便這只突然出現的兔子再怎麽有靈性,又怎可能會是魏無羨?若真是魏無羨,那他又怎會甘心留在雲深不知處,甘願陪伴在自己左右?
桌案上的線稿還未拟成,藍忘機拿起畫筆,繼續勾勒着上面的線條。
畫上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夷陵老祖時期的魏無羨。他手裏執着那支陳情鬼笛,身後的發帶顏色比笛穗更加鮮紅明亮。
出于藍忘機的私心,他筆下的魏無羨,如今正目光溫柔地望向左邊,就好似左邊還有一個人,而那個人正是藍忘機,魏無羨此刻正以溫柔的表情如此看着他的。
藍忘機執起毛筆,又蘸了黑墨,将畫上的人物輕輕描摹了一遍,可不知怎麽,每每再用畫筆繪制心上人的容顏,筆下黑墨層層游走,藍忘機的眼前卻總是浮現出,魏無羨張揚鮮活、迎風飛舞的紅發帶。
藍忘機眨了幾下眼睛,想讓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畫作上,許是今夜飲了酒,又去古室急忙翻找陳情,今夜他的狀态似乎沒有往日要好,但他并不想因此就延誤了作畫。藍忘機用靈力重新熱上茶壺裏的水,細嗅着清新的茶香,倒是緩解了他因酒醉而導致的頭痛。
如今畫作僅差最後一步上色,這幅畫裏,所需的顏色不多,魏無羨自消失的那三個月,再度回歸之後好着黑衣,唯有束發的發帶和陳情的笛穗,是這畫上唯二的兩抹紅。
藍忘機放下黑筆,取過一旁盒子裏的朱砂,又拿起一旁備用的另一只筆尖較細的筆,蘸了點朱砂,開始為魏無羨的發帶和陳情的笛穗着色。
沒用多久,半天前這副還處在線稿狀态的畫作,如今已經由藍忘機全部完成。
畫上的魏無羨一襲黑衣,只有發帶和陳情笛穗是鮮紅的,魏無羨右手執笛,目光溫柔地望向左邊,就好似藍忘機在他的身旁。
這副畫作是藍忘機很早之前就想完成的,只是他一直不敢将另一半畫完。
即使畫裏魏無羨所看向的另一半,在藍忘機的心中一直都是自己,但他也不敢将那一半畫出來。是了,多年執念,如今皆已成奢望,藍忘機又如何敢擅自将倆人繪在同一張紙上?
若他得知,定是不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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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忘機放下筆,小心地用雙手使出靈力,将畫上的墨跡烘幹,确認自己的手上沒有任何墨點污漬,這才伸出右手指尖,小心翼翼地去摸畫上魏無羨的臉頰和發帶。
在摸向紅發帶的時候,藍忘機的視線又忍不住看向睡在一邊的小黑兔,突然,小黑兔的右耳上突然散發出一道淺淡的紅色光茫,藍忘機生怕小黑兔再出了什麽意外,連忙伸手輕輕摸向小黑兔的身體。
紅光散去,藍忘機定睛一瞧,小黑兔的右耳上,竟真綁上了一段紅線。
藍忘機淺色的眼瞳閃了閃,他把手輕輕摸向小黑兔耳上的紅線。
觸感為真。
可小黑兔恍若不知,還趴在桌案上睡得香甜。
藍忘機的內心卻越來越激動,他嘗試着,第一次呼喊一直放在心裏的那個名字:
“魏嬰?”
原本睡得正香的魏無羨,冥冥之中好似聽到夢裏有人喊他的名字,說起來,自魏無羨化形成黑兔下界至今,一直都沒有什麽人喚他,不過也是,誰會特意給一只剛抱回來養的天降黑兔取名字?
黑兔魏無羨如今正在做着美夢,夢裏的他早就恢複了仙身,更沒有下界以什麽兔子身份生活,如今他正在天宮裏月老處的那塊姻緣石上替人牽線。這活本就不多,每年成姻緣的新人也不會超過百萬對,所以若平均下來,每天也就幾十對,這對于天上的神仙來說,并不會構成多繁重的工作量。
只是魏無羨牽着牽着,月老卻突然叫住了他:“無羨。”
魏無羨立刻積極放下手裏的紅線,笑道:“喲,月老大人,您有何吩咐?”
月老撫着胡須,笑道:“沒過多久,人間就要有一位名士飛升成仙啦。”
魏無羨松了口氣,他還以為月老會突然說,你從今以後不必再在我這裏替人牽紅線,要趕你到別處去做事了。他長出一口氣,道:“嗨喲,我當是什麽事情呢,多飛升一位神仙是好事啊,只是人家飛升歸飛升,跟我又有什麽關系?”
月老一臉慈愛地看向魏無羨,道:“那位将要飛升的神仙,小指上系着一根姻緣線,姻緣線的另一端,可是在我們這裏。”
魏無羨此刻還沒意識到月老話裏有話,道:“這不是很正常嗎?咱們這裏就是掌管婚嫁姻緣的,無論是哪兩位喜結連理,都必須由咱們牽了紅線才作數。他是不是飛升沒多久,就要來咱們這兒尋找意中人?不過也奇怪,他都已經成仙了,既然手裏的紅線還在,那他自己順着線去找不就得了,又何必來麻煩咱們.....”
月老看着魏無羨小指上隐約開始現出的紅線,笑道:“無羨,你自己看。”
魏無羨道:“嗯?看什麽?诶?這紅線怎麽突然出現在我手上了?”
他話音剛落,小指上的紅線便傳來一股力量,好像要把魏無羨帶到什麽地方去,魏無羨整個人使勁用手扒着亭臺柱子,仍是抵不過這股大力,他看着笑眯眯的月老,道:“月老月老,您倒是來幫幫我啊,怎麽能就這麽幹看着!”
月老笑道:“莫要抵抗,莫要抵抗,你同那位仙人,本就由姻緣線綁在一起,還是順其自然的好。”
魏無羨敵不過紅線的力量,幹脆選擇了放棄,正好,他也想看清楚紅線那端的人究竟是誰。
對面紅線主人的臉在魏無羨的眼中漸漸清晰,他定睛一看,嚯,竟然是位美男子!
而待他完全看清了那男子的相貌,魏無羨大驚失色:“咦,你你你你不是畫上的那位....藍....藍湛?”
藍忘機身披一層淡淡的白光,正目光柔和地看向魏無羨,魏無羨話音剛落,他便張開雙臂,将人接了個滿懷,而藍忘機的小指上,正綁着一條紅線,另一端在魏無羨那邊,他輕聲道:
“魏嬰。”
魏無羨突然就醒了。
夢醒的一瞬間,魏無羨還有些遺憾,就算夢裏藍忘機來找魏無羨再續姻緣,好歹也給他個說話的機會吧,好歹也再給點兩人交流感情的時間吧,他怎麽就能這麽醒了呢?
罷了,神仙本來就不需要睡覺,若不是魏無羨的情魄需要修複,恐怕他昨日還真不會就累的直接在藍忘機的桌案上就睡着了。
他倒也真不挑,該說魏無羨算是個十分接地氣的神仙嗎?
既已醒來,魏無羨第一時間就想去看藍忘機如今在做些什麽,可他還未起身,就發覺自己這次睡的地方和往常不一樣,身後不是硬邦邦的桌子,觸感倒像是柔軟的床榻。
嚯,就算魏無羨內裏是個仙體,他也不會如此不知好歹地,以兔子的身體就這樣上了藍忘機的床。而當他起身擡頭的一瞬間,魏無羨就看到了藍忘機近在咫尺的臉。
睡夢中的藍忘機比起清醒的時候,面容多了幾分柔和,魏無羨這才發現,原來藍忘機竟然是把他放到了離自己最近的枕邊了。
這事應該不是魏無羨幹的吧?應該是藍忘機做的吧?就算魏無羨昨日太累需要補眠,但補眠其本質也是修補魂魄的方法之一,可就算魏無羨在睡覺,也不至于對外界的變化一無所知。
可魏無羨回想了一下,他還真就記不起來,昨晚究竟何時,藍忘機将他抱回床上睡的。
所以,這果然就是命定之人的特殊之處?魏無羨竟在無意識之中,真的就對藍忘機徹底卸下了防備?
想到這,魏無羨就又得意的嘿嘿嘿笑了起來,不管怎麽說,他已經大大拉近了和有緣人藍湛的距離,他美滋滋地晃着兩只兔耳朵,卻看見剛才晃頭的一瞬間,自己耳朵上好像有什麽東西,打到了藍忘機的肩頭。
魏無羨連忙趴下身,用前爪輕輕摸着藍忘機的肩膀,還好他剛才沒有得意忘形的太過分,藍忘機睡覺的時候又好好穿着中衣,因而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但...
剛才魏無羨晃頭的功夫,他貌似看到了眼前有一小段紅色的東西飄了過去....
別不是....
魏無羨伸出兔爪正打算摸一摸,看那條紅線現今如何了,因而他并沒有意識到,藍忘機不知何時突然睜開了眼,在魏無羨伸出前爪,摸向自己右耳紅線的同時,藍忘機也伸出手,往那條紅線上輕輕摸了一下。
一人一兔,就這樣大眼瞪小眼了好一會,最後還是魏無羨先敗下陣來,唇瓣對着藍忘機波瀾不驚的臉一張一合,持續了好幾下,其實他是在說:“藍湛?!你究竟是什麽時候醒的啊?!”
藍忘機自然是看不出來,如今的魏無羨是在對他說話,只知道這小黑兔應該不單單是一只普通的兔子,他見魏無羨醒着,貌似還有些激動,摸了摸魏無羨的耳朵,并且手指還故意輕輕挑起了那截紅線。
這這這這...?!
藍忘機竟然能看到,魏無羨右耳上系着的這條紅線了?
莫不是魏無羨的身份,已經引起了藍忘機的懷疑,或者,魏無羨将要被藍忘機識破真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