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
〔一〕
一九三九年九月,長沙保衛戰打響。
經過數月的頑強抵抗,長沙城損失慘重,百姓多數遷往外地,長沙城裏遍地斷壁殘垣。
張府的書房裏,張啓山正在研究一份地圖,聽到張副官踏進門來,擡起頭看着張副官道,“都安排好了嗎?”
張副官點點頭,道,“佛爺放心,長沙城留守的百姓已經安頓好了,二爺也已經帶着九爺他們出了城。”
“嗯。”張啓山舒了口氣,張副官做事他向來是放心的,“做的很好,銘恩。”
身為長沙城的布防官,他有責任守護城中百姓一方安寧,但他也是九門之首,他也必須保住老九門的根基,老九門的弟兄們已經鎮守了許多時日,援城的部隊也快到了,是時候讓他們安全的離開了。
“佛爺,”張副官欲言又止。自從跟了張啓山自東北來到長沙,張銘恩的名字已經鮮少有人提及。
“怎麽?”張啓山看着他,“有什麽事就直說。”
張銘恩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道,“是八爺......”
話未講完,齊鐵嘴就打門外快步跑了進來,氣喘籲籲道,“佛爺,我可是仙人獨行,你想要把我打發到哪裏去?”随即又朝着張銘恩指點了兩下,“還有你小子...跑那麽快幹嘛?”
張銘恩失笑,道,“八爺,您看,這麽兩步路你都追不上,這要是戰火一開,你得有多危險啊!”
齊鐵嘴袖子一甩,剛想怼回去,就見張啓山走了過來,道,“副官說的沒錯,老八你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腿還跑不快,待在城裏确實危險,倒不如跟着二爺出城去。”
齊鐵嘴一聽,立馬不樂意了,“佛爺,您說這話可真讓人傷心!當初我跟着你們下礦不也是九死一生,那個時候可沒見到你們誰攔着我!”
“那怎麽能一樣....”
“怎麽不一樣!”齊鐵嘴堅決的說道,“反正今天誰也別想讓我走,我就跟在佛爺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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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此時,管家走了進來,微微颔首,“佛爺,夫人等着您吃飯呢。”
張啓山這才發覺天色已暗,應了管家一聲,又朝着齊鐵嘴挑眉笑道,“好,算命的留下,吃飯去吧!”
〔二〕
“新月。”張啓山拉住尹新月的手,蹲下身來,“長沙城越來越不安全,我想先送你回北平。”
“我不要。”坐在床邊的尹新月努起嘴,皺眉道,“怎麽又要趕我走,我不去,我哪兒也不去,我要留下來陪你。”
“我知道,”張啓山微微笑着,伸手撫平尹新月微皺的眉目,繼而又在發絲流連,“我現在最在乎的就是你的安危,現在戰事吃緊,長沙城太危險,我絕不能讓你有半點閃失。”
“我會小心的,”尹新月急道,“我能自己保護自己,你就讓我留下來吧,我不打擾你,我只要能看着你就好。”
“不行。”張啓山道,“新月,聽話,先回北平,等戰事一過,我立馬就去接你。”
尹新月看着張啓山堅毅的眼神,知道這次是不能妥協了,于是欺下身來,緊緊摟住張啓山,嬌嗔道,“那好吧,我先去北平,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還有,要快點來接我!”
“放心。”張啓山站起身,将尹新月抱在懷裏,自己複在床邊坐下,“我會好好的,你呀,就在北平乖乖等着我。明天我讓張副官送你回去。”
“放什麽心,”尹新月嘟囔道,“我不在,你肯定又會沒日沒夜的研究戰事,怎麽照顧好自己?”
張啓山寵溺的一笑,在尹新月額上輕輕一吻,“不會不會,夫人有交代,我怎麽敢不從,放心了。”
第二日,收拾妥當的尹新月上了汽車,隔着玻璃看着張啓山又一遍囑咐張銘恩。
“路上注意安全,必要的時候繞個路。”
“是。”張銘恩堅定的說,“佛爺放心,我一定會把夫人安全送回北平。”
齊鐵嘴看着車裏神思恍惚的尹新月,心下明白,如今到處兵荒馬亂,以她的聰慧,怎麽會不知道如今長沙城的境況,于是朝着尹新月笑道,“嫂子,你放心,老八一定會照顧好佛爺的,嫂子就安心在北平等着佛爺去接你了!”
尹新月看着齊鐵嘴點點頭,并未言語,她怕,開口是哽咽。
張銘恩上了車,車子駛出了張府的大門,漸漸變得模糊不清。
尹新月回首,淚水早已盈滿了眼眶。
張啓山心有家國天下,尹新月有的,是無悔,一路同行哪怕荊棘,也心甘情願。
〔三〕
“報告!”
“講。”
“城外三十裏發現日軍動向,好像朝着湘江去了。”
張啓山一思索,部隊不出幾日便到,日軍怕是想去梗阻水路,于是帶了幾個親兵前去一探究竟。
齊鐵嘴拎了把槍也跟了上來,事不宜遲,張啓山顧不得與他多言,就随了齊鐵嘴跟着。
日軍估計也沒想到會在橋頭與張啓山狹路相逢。
槍聲四起。
齊鐵嘴這次倒是不含糊,找了個石墩藏的嚴嚴實實,貼着石壁朝日軍放槍,還真未有失手。
張啓山安排了一個親兵保護齊鐵嘴,一面掩護一面朝着日軍掃了幾槍。
“副官!”
眼見齊鐵嘴藏身的石墩被個日本兵盯上,張啓山下意識的驚呼,喊完才想起左膀右臂的張副官這會兒還未在北平趕回來。
說時遲那時快,嘭嘭的兩聲槍響,張啓山飛起身就朝齊鐵嘴撲了過去,子彈沒入張啓山的肩下,張啓山一聲悶哼,好歹扳住了齊鐵嘴。
眼見着日本兵倒了下去,張啓山也向後仰去,齊鐵嘴本就沒有多少力氣,又加上腳下未穩,剛托住張啓山,兩個人就齊齊滾落進了江水裏。
湍急的江水卷着兩個人順水南下。
筋疲力盡的兩人好不容易爬上岸,和着濕衣就癱在岸邊喘息。
“佛爺...”齊鐵嘴勉強坐起來,焦急的朝着張啓山喊道,“佛爺,你有沒有事!”
張啓山動了動肩膀,一陣劇痛襲來,令他禁不住打了個激靈,深呼了幾口氣,道,“沒事。”
齊鐵嘴環視四周,身後是片茂密的叢林,霧蒙蒙的看不清邊際。
“媽呀。”齊鐵嘴叫道,“佛爺,這地方看着好詭異。”
張啓山坐起身,不屑道,“地下的都不怕,這有什麽可怕的,走,先找個地方落腳。”
齊鐵嘴應聲,爬起來就去扶張啓山,兩個人攙着朝林子裏走去。
除了偶爾有鳥撲棱棱飛過,沒有一點兒其他的痕跡,更別說有人存在的跡象了。
确實,靜的令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