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
第 33 章
沈宜好不容易睡安穩些了，傅修年才起身去收拾沈宜弄亂的家，直到沈宜忽然驚醒，“不要。”
女人從樓上跳下去，鮮血沾滿了原本白色的裙子。
他的媽媽永遠不會對他笑了。
傅修年連忙回到房間，沈宜雙眼空洞地看着門，臉上的驚懼痛苦還沒有消失，傅修年快步走到沈宜身邊，像是害怕吓到沈宜一般，放低聲音，“怎麽了？”
“又做噩夢了嗎？”傅修年的聲線很低，可是這樣的聲音卻在他無數次在夢中找不到支撐點的時候把他拉出來，這道聲音莫名讓他安心，沈宜還沒從剛才的噩夢中緩過來，下意識往傅修年懷裏鑽。
手抓住傅修年的衣服，好像害怕傅修年也消失在窗臺一般。
傅修年耐心地把人抱在懷裏，用沈宜平常很喜歡的用力的擁抱，讓沈宜感受到他的存在。
傅修年以前不太明白沈宜為什麽會喜歡用力的擁抱，現在看過這樣沒有安全感的沈宜，傅修年明白了，在沈宜的認知裏面，用力的擁抱代表着存在，代表着不會離開，甚至還代表着愛。
沈宜接受愛的方式就是通過身體的觸碰，所以沈宜才會格外沉迷于觸碰，擁抱，接吻，甚至兩人不分彼此……
傅修年安撫地揉着沈宜的發絲，輕聲詢問，“做噩夢了嗎？夢到什麽了？可以給我講講嗎？”
沈宜沒有說話，只是繼續埋在傅修年的懷裏。
傅修年也沒有繼續勉強沈宜，只是繼續抱着沈宜，忽然沈宜拉了拉傅修年的衣角，傅修年：“怎麽了？”
沈宜指了指被風吹開了一些的窗簾，刺眼的陽光從外面透了進來，明晃晃地落在沈宜的發絲上，陽光太刺眼了，刺眼到讓人無處可逃。
刺眼到，好像女人從窗戶一躍而下的那天，也是這麽好的陽光。
眼淚從眼角滾落，打濕了傅修年的襯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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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修年懂了沈宜的意思，“不想看到陽光是嗎？一一不喜歡光。”
沈宜點了點頭。
傅修年：“嗯，我知道，我去拉窗簾，一一坐在這裏等我，不要怕，我很快就回來。”
傅修年拉好窗簾，房間裏重新陷入了黑暗，傅修年重新把沈宜抱回懷裏，“還睡覺嗎？”
黑暗中，男人的五官都模糊了，只能隐約看出輪廓，沈宜窩在傅修年懷裏，他不知道傅修年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他也知道他應該讓傅修年離開，他不應該讓傅修年看到他這副模樣。
可是，傅修年在這裏，他莫名感到心安。
沈宜沒有說話。
傅修年輕笑了一聲，“不說話是什麽意思？”
沈宜想傅修年現在應該有些惱了吧，至少他的父親，在面對不說話的他只會表現出生氣，惱怒。
傅修年和自己的父親一樣，身居高位，說一不二，他們問別人話，對方都不會像他一樣不給任何回應的，這樣不回應只會讓他們惱怒。
“不想說話，那我給你說一會兒話好不好？”
“只是，我跟你說的東西應該會很無聊，你知道的，我這個人很無趣，除了工作好像沒有什麽娛樂，不像你，會畫畫，會演戲……嗯，你還會雕雕像，彈古筝對不對？”
沈宜：“？”
黑暗中，沈宜擡眸去看傅修年，傅修年沒有因為他不給回應生氣嗎？
傅修年似乎察覺到沈宜想說什麽，揉了揉沈宜的頭，“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累了，不想說話，一一已經做的很好了。”
“沒關系，你這樣也很好。”
傅修年還在一句一句的跟他說話，他以前都不知道傅修年有那麽多話說，至少以前和傅修年相處，傅修年的話都不多，甚至可以說很少。
傅修年說的也不假，傅修年講的東西也并不生動有趣，更多是講的他的工作他的經歷，枯燥又無趣。
但是，傅修年就是跟他講了很久，久到他都能聽出傅修年的聲音帶上了一絲沙啞。
沈宜伸手摸了摸傅修年的喉結。
傅修年笑了一下，“嗯，你擔心我嗓子不舒服嗎？”
沈宜依舊沒有說話，只是倔強地摸着傅修年的喉結，傅修年說話帶動聲帶的震動震得沈宜的指尖發麻。
沈宜真的很乖，乖的讓人心疼，懂事的讓人心酸。
傅修年低頭吻了吻沈宜的眉心，“一一可以不用那麽乖的，我很久沒有講過這麽多話，也很久沒有休息過了，這樣和你說一會兒話，我很開心。”
“接吻嗎？”
話音剛落，傅修年就吻了下來，和上一次不一樣，這次的吻很溫柔，像是春雨潤物一般，帶着安撫的意味。
一道一道的吻告訴着沈宜，傅修年的存在，告訴沈宜沈宜無論做什麽傅修年都會陪在他身邊。
饒是傅修年親得很輕，沈宜嘴還是腫了，無他，親的時間太長了。
之後傅修年又開始做飯，哄着沈宜吃飯，在每次沈宜以為傅修年會對失去耐心像父親一樣責怪他的時候。
傅修年都會更加有耐心，一遍遍告訴他，他就算不說話，不回應，不好好吃飯，他也很好。
似乎，在傅修年這裏，他被愛不需要任何付出，不需要遵守任何的規則，傅修年也會愛他。
沈宜最開始還會抗拒，會拒絕，會把傅修年往門外推，可是到了後面，沈宜徹底相信了傅修年好像真的不會讨厭他。
他不想看到光，傅修年就會等他睡着了之後，去客廳工作，工作完傅修年又會回到他身邊。
“一一，今天心情有沒有好一些？”
沈宜依舊沒有回應傅修年。
“還是不想說話嗎？那今天還是只能讓傅先生給一一講一些無聊的事情了。”
沈宜做噩夢說夢話的頻率逐漸降低，傅修年從沈宜這些話，以及沈宜的表現，還有多年前在豪門圈穿的八卦也逐漸拼湊出沈宜會這樣的原因。
十八年前，A市沈家，沈家掌權人出軌，在此之前沈氏夫妻一向是豪門圈的恩愛夫妻，兩人少年相識，恩愛非常，沈夫人溫柔大方漂亮是不少人的白月光。
可是這樣的白月光和沈家家主走到了一起，沈家家主也極盡寵愛他的妻子，兩個人還有了一個很可愛的孩子。
這個孩子應該就是沈宜。
後來沈家家主出軌年輕的學生，開始不回家，沈夫人因為受不了丈夫鵝冷待，多次讓孩子生病，逼迫自己丈夫回家。
這樣的事情不知道發生了多少次，直到最後一次，沈家家主揭破了沈夫人的手段。沈夫人當着孩子和沈家家主面從樓上跳下去。
據說在那之後，沈家那個孩子很長一段時間不會說話。沈家家主用了無數種方式帶孩子看了很多醫生，可是那孩子的狀況還是好不起來。
甚至沒有人知道他是不是恢複了，只是他之後的蹤跡沒有人知道。
所有關于這個孩子的痕跡都沒被抹除。
傅修年是在傅老爺子身邊聽說這件事情的，再此之前，他從來就沒有把沈宜和那個孩子聯系過，這幾天陪着沈宜，就算再傻他也明白這就是發生在沈宜身上的事情。
傅修年忍不住想，要是當年他要是求着爺爺讓沈宜的外公帶沈宜到傅家來養，沈宜會不會不會像現在這樣，一次一次折磨自己，永遠走不出當年那一幕。
他幾乎沒有辦法想象，所有的人都走出來了，所有人都遺忘了過去，只有那個四歲的沈宜還在無助地站在窗前。
傅修年大手再青年腰腹之間逡巡，語氣中是止不住的心疼，“怎麽能這麽瘦？小時候就不愛吃飯嗎？”
沈宜依舊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他沒有不愛吃飯，他很乖的，不會故意惹媽媽生氣的。
“把房間弄亂是因為你記得家就是那樣的嗎？”
沈宜點點頭，又搖搖頭，最開始不是的，最開始媽媽會把房間擺滿他喜歡的飛燕草，媽媽會抱他，會溫柔地叫他一一。
後來才是混亂的，無序的。
沈宜下意識地抱緊了傅修年，感受到沈宜肢體動作裏面的緊張，傅修年又拍着沈宜的背，一遍遍告訴沈宜，“不怕，不怕。”
“一一喜歡飛燕草，傅先生給一一買好不好？”
沈宜又點了點頭。
傅修年繼續和沈宜溝通，“不好好吃飯，不好好照顧自己是因為媽媽想要一一生病嗎？”
沈宜再次拒絕回答傅修年的話，傅修年揉了揉沈宜的發絲，“好吧，我知道了，這是一一和媽媽的秘密。”
“那我不問了。”
“不過，我猜媽媽現在一定不希望一一照顧不好自己，一一這麽乖，媽媽最放不下的肯定是一一。”
傅修年的話仿佛觸碰到了沈宜的某個開關，沈宜又忍不住掉眼淚，最開始還是輕輕的啜泣，難受地抓住傅修年的衣服，把傅修年的衣服弄皺弄亂，到了後面沈宜完全壓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小聲的啜泣聲一聲比一聲難受，像是在把滿腔的難受都哭出來一般。
沈宜還記得媽媽站在窗臺上，轉身看向他，無聲地掉着眼淚，對他說——對不起，一一，媽媽不應該傷害你，我的一一是最好的寶貝，只是媽媽，是媽媽不好，是媽媽受不了了。
她受不了年少的愛人反目，她受不了還沒有挨過七年之癢丈夫就移情別戀，受不了自己的孩子明明那麽可愛，明明那麽乖巧，丈夫卻還是有了私生子，抛棄了這個沈宜。
也受不了自己把自己的孩子當作工具，讓自己變成一個毒婦怨婦，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她不能再這樣下去，她不想再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活下去了。
“一一，你要好好長大，媽媽不是不愛一一。”
沈宜想撲過去抱住媽媽，告訴她，“一一也愛媽媽”。
可是他卻撲了個空，外面的窗簾被風吹得鼓起，陽光刺眼得讓人快要看不清地上的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