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顧如前腳出了廂房，從二樓的長廊上走過，顧遙和顧蓮生跟在他身後。
周圍還是喧鬧着的，談笑聲交錯，只有二樓的廂房因為隔音異常地安靜。
“主子，”顧遙回頭看着合上的房門試探道，“三王爺？”
“等她做什麽，自然會有人來接她，你還操心起來了。”
顧如輕笑兩聲，撣撣有褶皺的衣裳，邊輕輕理順邊半刻不停地繼續走着。
“是。”她确實多問了，以自己主子和三王爺的關系，能問出這種話來簡直多此一舉。
最清楚兩位王爺之間關系的，宮裏除陛下就只剩她了。只是看今日王爺似乎挺有興致的，難免以為關系有所緩和。
顧蓮生有些心神不寧地繼續跟着，不時側頭犀利地看着周圍。他眼皮一跳，總感覺會發生什麽事。
心裏越發不安起來。
過了拐角就是往下的木梯，一樓的人哪怕是到現在也不少，桌上放着白玉瓶裝着的瓊酒。
幾個五大三粗的女人圍在一桌，微動着嘴唇，似乎在說着話。
來這裏的旁人無不滿杯酒穩在桌上，或飲入喉間，連倒扣在桌上的酒杯也沒正過來。
顧蓮生難免多看兩眼，突然瞥到有個女人的手放在兜裏，摸着的地方反射出銀色的光。
餘光裏似乎有個影子，他一時驚呼：“主子小心！！”
話剛說出口，一支破空的箭矢直逼顧如而去，速度極快，她不得反應，倒見一個影子撲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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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撲哧——”
剪頭刺入肉.體，顧蓮生痛籲了一聲，忍痛抽出短刀戒備地看着周圍，兩臂難受地靠伏在欄杆上。
顧如單手抓扣着欄杆的扶手，順着利落地滑到一樓落地。誰知離得近的那一桌的女人踢踹桌子，翻滾向她而來。
他們在後面拿着早已準備好的刀沖過來。
顧如落地忙滾了一圈避開長桌。
顧遙很快反應過來，從二樓躍下，一刀将桌子劈成兩半。她拿着刀攔在小王爺面前。
“王爺當心，此地恐有埋伏。”
酒客見狀哪敢停留，吓破膽了四處亂竄，“救命啊，殺人了！！！”
那幾個女人拿着刀，面上都是窮兇極惡的，不少人吓得躲到桌子下面，離門近的早就跑了出去，生怕一個牽連到自己命都沒了。
“殺人啦！行兇啦！！”
幾個女人似乎是帶着某種任務的，沒有管散跑的人群，奔着顧如一個人，一齊跑了過去。
顧如撿了一根桌腿，掄着就劈了下去，将刀給擋了出去，腰腹下給她重重一腳。顧遙用劍防着，攻出去砍着人又退回來。
盡管如此，還是不敢有所松懈。
兩人配合着，身上沒有受傷。但對方似乎也沒有受到限制行動的傷害，對他們二人虎視眈眈，眼帶着兇光。
似是不殺了小王爺誓不罷休。
“你們是誰派來的人，你可知道面前的人是誰？”
顧遙覺得這麽下去不是辦法，他們人多，這樣的形勢對王爺很不利。
女人眼神陰毒：“我們殺人，殺的就是顧如。”
“簡直放肆，天子腳下豈容你們逞兇！！”
對面不理會顧如說的話，一沖而上，數把刀劈向他們。
顧如橫着桌腿阻攔，但巨大的沖力似乎快要堅持不住，刀砍的位置有了裂縫，越來越大。
在斷開之時她猛地一退，長桌腿掉到地上。刀尖離顧如只有咫尺，顧遙心驚肉跳，給了對面和她搏鬥的人一劍又瘋狂抽出，但趕過來還是完了一步。
但好在什麽都沒有發生。
最後一刻，顧如忽然被人一帶，抱着滾到了不遠的地方，但好歹避開了傷害。
她壓在人的身上，對方痛出一聲悶哼，顧蓮生臉色發白，大膽地環着主子的腰，護着不磕到地上。
“顧蓮生？”
顧如撐着手，将人給拉起來。才注意到他胸前的短箭，被折斷的截面還是新的，箭頭那端插在裏面，想來是他将箭扳斷的。
顧蓮生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被小王爺一拽，一把刀沖他而來，奪過他手裏不知何時多的長劍砍了過去。
一個女人應聲倒地，腹部被割的傷口不斷溢出鮮血，弓着身子不斷掙紮。顧如一劍刺向她的喉嚨，了結了對方的性命。
顧遙跑了過來，臉上沾着溫熱的血跡，袖口、手上也是，握着的刀還在顫抖，刀尖粘稠的液體滴到了地上。
一小灘刺目的紅。
“主子，您沒受傷吧？”她擔心道。
好在對方派的人只有八個，雖然難纏了一些，好在已經全部解決了。
“沒有。”顧如往顧遙的身上看了看，唇角和手上有兩處淤青，別的地方不清楚，于是她問，“你身上沒事吧？”
“屬下沒事，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早些離開吧。”顧遙心裏着急，萬一這只是第一批人呢。
“好……”顧如還沒說完，就聽見二樓震耳欲聾的尖喊聲。
“有箭！”顧尋客高聲大喊，“顧如快躲開！！！”
她剛出來，就看到二樓的一面窗戶開着，那裏有個虛影，一支箭正對準下邊。
破空而發。
顧尋客都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顧如只來得及看聲源，顧遙慢了半拍将她拉開。她分明感覺到身後有人推着，回頭時看到顧蓮生緩緩下墜的身體。
眼快不過手，剛好在要落地時接住了。按在背上的手一片濕潤，那裏插着一支箭，血一點點地淹沒了她的指尖。
“噗咻——”又一聲，是對着顧尋客射去的。
但沒有刻意瞄準，射偏在身後的後牆上。
她壓着心驚肉跳，她看到——兇手露着一小塊陌生的臉，和一雙冷漠的眼睛。
像是毒蛇，冷血得似乎能把人撕碎。
顧尋客晃了一下神，又趕緊看一樓的顧如。
顧蓮生嘴角流出了血，順着下颚到了脖子。他張着口想要說話，卻被滿口血堵在喉嚨裏，一句話也說不出。
只有一雙眼睛平靜又釋然地看着她，垂下的手指輕微地顫了顫。
還是顧遙最先反應過來，提醒道：“主子，箭上有毒。”
“我們先把人送去醫館，顧十二快挺不住了。”
顧遙蹲着幾下點住他的穴道封住經脈，從小王爺手中接過顧蓮生，小心避開箭抱了起來。
“快走。”顧如如夢初醒，心裏發慌，喊着人就離開了閣樓。
她身上染着血，手裏拿着顧蓮生的劍，一劍攔住了一輛馬車。
“停車，下來！”
他們搶了別人的馬車，駕着揚長而去，快得掀起了塵土。
顧尋客匆忙趕下來時，他們已經出了門，早不見人影。
地上躺着橫七豎八的屍體，血跡斑斑，大片粘稠的血沾着，面目全非的傷口竟還持續流着血液。
酒水、菜碟、茶盞、木桌和凳子全都碎一地，入眼雜亂無章，一片狼藉。
潦倒的地方幾乎成了屍地，連看店的掌櫃都不知道躲哪裏去了，外面看着的人更不敢進來。
幾個百姓發現外面沒聲音了，才從藏着的角落出來，慌忙地跑回家去。
顧尋客眼睛不眨地把攔在前面的屍體踢開，揪出藏在桌角的人，吼吼道：“說，剛剛發生了些什麽？”
對方連人都沒看清就害怕地閉眼，向後縮着求饒：“放過我，放過我。”
“別殺我！別殺我！”
像是目睹剛才的一切，受驚地神智都不清了，極大的恐懼占據着她的神經，心理幾度崩潰。
顧尋客眉梢皺起，有些不耐煩地重複一句：“沒有人殺你，睜開眼睛看看。”
“告訴我，方才這裏穿紅衣服的女子有沒有受傷？”
女人小心睜開眼，心有餘悸地大喘氣，看清眼前的人，又看了四周開口道：“他們人呢？”
“全走了。”顧尋客握緊她的手，直到她有意識地縮手，直直地盯着她。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啊，那個紅衣裳的女子沒有受傷，”女人在她的注目下飛速想記起剛才的一幕，“反而是她旁邊的男子受傷了。”
她似乎陷入一場可怖的夢，恍恍惚惚地：“剛才，我還吃着飯，突然旁邊桌的人就把桌子掀了，好多人打起來了。然後有人受傷了…死了…流了很多血，那些人眼睛都沒閉上，好恐怖……”
顧尋客猜到了完整的前因後果，沒必要再聽下去，她丢開女人的衣袖，起身用絲帕擦幹淨手。
“血…全都是血……死人了……殺人了……”
女人喋喋不休地，怔愣地開口，反複念着。
顧尋客擡眼往箭射出來的方向看去，那個矮窗被木條支起，露出兩側的空隙。暗殺者就是藏在那裏，搭弓、瞄準、放箭的。
“他”隐匿在暗處，這是第一次，卻不是最後一次。
是誰，在背後布局，要殺她。
是誰支開了醉香居的打手和下人。這麽大一個酒樓，發生這種事，裏面的人絕對不可能察覺不到。
但從她出來，就沒有看到一個夥計，如果她沒猜錯，醉香居已經是一座空樓了。
她站立在橫屍中間，仰着頭看着角落的窗，眼神詭谲多變。臉上沒有半點表情，漠然得讓人發怵發麻。
“啊！！！”顧七一進來就尖叫了一聲。
眼睛都不敢往地上瞟，小跑跨過屍體到顧尋客面前，揪着她的袖子遮着臉：“王爺，發生了什麽？你沒事吧？怎麽這麽多死人啊？”
她的聲音發抖，死攥着手裏的袖子，自己比主子還要害怕。
顧七心裏欲哭無淚，恨不得馬上哭出來。她從府裏人那裏知道主子來醉香居，就急忙趕來找主子，誰知道會看到這種場面。
其實很少有人知道，她這侍衛膽子特別小，尤其是害怕死人。
顧尋客收回視線去抽自己的袖子，沒拽動。
“顧七，松手，你家主子沒事。”
顧七不舍地放開袖子，悄悄看兩眼又吓得慌張地閉上眼睛：“主子…我們快走吧。”
顧尋客看不得他這個模樣，一把拽着她往外走，直到出了門。
“睜開眼。”她命令道。
對顧七的模樣哭笑不得，平日膽子大，什麽都行什麽都幹，碰上死人就只能閉着眼睛一動不動。
真是夠出息的。
顧七悄然睜眼，發現已經出來了，心裏陡然松了一口氣。看着顧尋客戲谑十足的眼神，只能尴尬地笑笑。
“那，裏面是怎麽回事？”
“顧如又遇上刺殺了。”顧尋客回頭看了眼敞着的門，神色冷了下來。
顧七無措地慌着、說話不利索：“啊？不會吧……小王爺怎麽這樣倒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