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這種話,她還是第一次聽到。忍不住笑了起來,剛才的不悅都一消而散,踱步又繞了回去。
“我知道了。”
心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高興起來,摸着桌上的茶盞轉圈,好久複又道:“既然現在無事,你就将桌上的紙帶回去。先生教你也有一陣子,我考考你。”
“寫一篇賦文,晚間拿來我過目。”
她将一旁矮凳上的紙拿來放到案上,往他的方向推。
“屬下明白。”顧蓮生過來,将紙張都收了起來。
他着實學了好久,也沒見主子來檢查,較之前也算是天差地別,苦練許久終于有施展的地方。
悄悄地,他露出了一抹笑,轉瞬即逝。
顧如将人支出去後,顧遙也是去而複返。
兩步跨進來就走到顧如身側。
“三王爺已經回去了。”顧遙斟酌着說,“她沒留下什麽話,倒是府裏的侍衛駕車極快。”
像是主人心裏還是憤憤不平,惱羞成怒。
瞅着王爺抿唇一言不發,顧遙又大膽道:“主子方才确實有些過分,不該提到霜貴君。”
顧如看了她一眼,“我知道。”
“可他都故去多久了,也還不能提嗎。她現在這個樣子難道不是因為那件事打擊太大了,日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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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說不是,我也不信。”
主子和三王爺之間的事,顧遙當年也是知道一些,王爺說的确實在理,她嘆了一口氣。
“或許是的。”
“屬下以為,還是少些說,免得又起沖突。”她看得真切,顧尋客看似看上了顧蓮生,言辭輕佻。
實則不過是在給主子找不痛快罷了。
兩人從小就争慣了,什麽都要搶,長大了誰也不讓誰。
顧如心不在焉地應了聲,看着幾乎空着的桌案也不知道在想什麽,沾着茶盞裏的水,在桌上随意地抹着。
一灘水漬被她攪得不堪入目,甚至有些流着、沿桌腿滴落在了地上。
啪嗒啪嗒。
濕漉漉的。
“主子,那三王爺所說的,三日後可真要去?”顧遙心裏警惕,意圖會有什麽不利。
這陣子确實把她也折騰得疑神疑鬼的,時刻注意王爺的安全。
顧如一看就知道她想說什麽:“去。”
“不用帶人手,就在舫上,有什麽大事?左右出了事還有做東的人擔着,護衛也少不到哪去。”
她看着顧遙笑,“若是我真帶了人,可是有得罪之嫌了。”
“之前不是說了,短時間內不會再出什麽岔子,對面心裏門清兒着,動手已不是明智之舉。”
“是,屬下知道。”顧遙點頭,一下子就理清了脈絡。
默了一會兒,顧如突然說:“你有沒有覺得最近太閑,我都變得不像顧小王爺了。”
“啊。”顧遙就知道自家主子半點話都沒聽進去,順着她的話說,“這不是挺好的嘛,連彈劾王爺的人都少了。”
這擱以前不是三天兩頭往外走,就是折騰得事物都破壞了,次次被人在殿上當着陛下的面批,然後被陛下劈頭蓋臉一頓罵。
只是從來不會消停下來,這這陣子确實是收斂太多了。
不過王爺突然提起這個來做什麽。
她狐疑地看了一眼坐着的顧如,就聽她說。
“既然本王都收斂這麽久,也該出去放縱放縱了。”
顧如嘴角噙笑,一副心情大好的樣子。
此刻,顧遙腦子中已經湧現了此前王爺放縱的三百六十中放縱的方法,仿佛已經看到了陛下震怒的樣子。
她勸道:“王爺,不如再收斂收斂。”
“不。”顧如否定了她,“顧尋客不是說我沒見識麽。”
“今日我就去見見她的見識,看看這煙花柳巷胭脂味究竟有什麽好。”顧如想起顧尋客手裏的那把扇子,氣味似乎就在她的鼻翼環繞,過重過豔。
一時壓了眉,斟酌了幾分。
顧遙哪裏敢攔,只是想着陛下的臉色低聲道:“要不,咱換一個?”
雖然幾率渺茫,但看着顧如鎖着的眉頭眨了眼,似乎有機會。
“不換。”
“……”白期待了。
“找找人查查,顧尋客去哪兒了,我親自去看看。”
眼看希望落空,顧遙也沒了辦法,只能應下來:“屬下這就差人去查。”
要是陛下知道一些王爺出入那些場所,她可有的好受的。
先前顧逢宜放縱着,是因沒有觸及根本,是些無傷大雅的破事,可這要是真去了性質就不同了,陛下最忌諱酒色。
到時也不知道王爺還會不會如此硬氣。
她搖搖頭,把腦子裏的想法甩出去,剛想走出門去,又突然想起了什麽回來請示。
“可是要帶顧十二一起過去?”
“不用。”
低頭比劃的人突然對了她一眼,似乎有些不同的情緒,“我給他另安排了事。”
“你既要過去,就暗中查查顧十二。”
顧遙不懂顧如的意思,但她不會反駁:“可是有什麽不對的?”
“沒有。”顧如輕搖着頭,“你暗中查查,最近他在做什麽,有動作告訴我。”
顧遙壓着心裏的疑惑走了出去。顧蓮生是什麽地方惹得主子生疑,她得多多留意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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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蓮生自殿裏回來後就進了屋子,将白紙擱在床側的桌上,坐在榻上,展開了手心握着的髒紙。
在地上搓過,難免沾有灰塵,一道道的。皺巴的裹得緊,展的很慢,不平整地起伏。
上頭依舊是一片空白。
顧蓮生皺着眉看了一會,拿了枕頭邊放着的火折子,吹燃點在桌上的半截蠟燭上,矮燭複燃。
蹭地冒起了火花,一撮燃焰。
紙條覆在其上,片刻就浮出了黑字,只消他看清瞬間就又沒了,變回了一片白。
速回三王府。
看見這五個字,顧蓮生臉瞬間就黑下來了,震驚到手抖,有些後怕,手一抖便将紙條給燒了,冒出一縷黑煙。
紙眨眼間就只剩下灰燼,火舌舔到他的手指,才疼痛地抽開手指。指尖更是一點燙紅,似乎泛起了白。
顧蓮生現在已經沒有想法去顧及了,他掐滅了蠟燭,跌坐在身後的榻上,心亂如麻,眼裏浮現了迷茫。
她似乎是赤.裸裸地威脅他,只有她想,随時能将他召回。今天是一次警告,如果不回去,後果他也不知道。
就如同上次在酒樓就被提醒過,但他受傷,分身乏術而耽擱了。都快忘了,又以這種方式瞬間記起來了。
他确實應該回去一次,和過去做個了斷。不然,說不準下一次是什麽時候。
忽然想起顧如逼問他,一步步靠近,帶着似有似無的威脅,告訴他背叛她的下場。
“扒了你的皮,折磨你不成人樣……”
心裏一悸,頓時手腳發涼,身上的傷口又疼了。重重呼吸着,急切地想要去把問題解決,不能讓王爺發現了。
但很快他冷靜下來,不能回去。
至少現在不能,得另找時機,若是撞上府裏的人,他哪裏能說的清。
顧九進來的時候見顧九正對着蠟燭發呆,整個人愣愣的,還是他喊了幾聲才轉頭。
“你看着蠟燭做什麽?”他無意間瞥到蠟燭旁邊的細小灰燼,不過也只是看了一眼。
“沒做什麽。”顧蓮生擡眼過去,發現顧九身旁還有一個人,“阿梧也來了。”
站着的人身材寬大又有點圓潤,臉上挂着可掬的笑,手裏提着什麽,看着有些局促。
“十二,聽說你之前不是受傷嘛,怕打擾你,所以現在才來。”阿梧将手裏拿着的小盒子放在桌上,多停留了一眼,自顧地挨着他坐在榻上。
“謝謝。”
“我們還客氣什麽。”他們都是府裏的影衛,一直都是相互照應的,關系也還不錯。也就十二和顧九關系更親近一些。
顧九在一邊站着給兩人倒了杯涼茶,在正對面坐了下來。
“你的傷怎麽樣啦?”阿梧看着他裹得嚴實,也看不出什麽來。
“幾乎全好了。”
顧蓮生剛說完就被顧九給嗆了一嘴:“是快好了,不過今早上傷口又給繃裂了。”
他沒好氣地看了顧蓮生一眼轉向阿梧,“你別管他,傷長在他身上,随他折騰,只要不死就好了。”
“……”
阿梧聽這樣一說還得了,趕緊道:“那可不行,你還是注意一些,傷好得快。”
“知道了。”顧蓮生知道他是關心自己,也确實是自己沒有顧好。
顧九打量了兩下,什麽都沒說。
阿梧和他交談了兩句,然後問:“你在王爺身邊怎麽樣了,她可有為難你?”
誰都知道跟随的王爺是什麽脾性,猜測在身邊少不得容易惹怒,跟着的也就顧遙能說上話,旁的都是戰戰兢兢的。
所以他有此一問也實屬正常。
顧蓮生搖頭:“我還沒在王爺身邊久待過,但王爺待人不苛責。”
從相處來看确實如此,王爺也是比較好說話。
他這身衣服說是顧侍衛給添置的,但裏面多少都是有主子的首肯在裏邊,王爺待他也稱得上極好。
“……這樣啊。”阿梧也知道他身上的傷,沒在王爺身邊多久。
不過王爺是否真的親和待人,他是不知道的,只盼着顧十二能在王爺身邊好過些。
話也沒說多一會兒,阿梧也就出去了。來這一趟也就看看顧十二傷怎麽,別的敘舊也不合适,就以還有任務離開了。
顧九瞅着人走遠,輕步上去扣好門栓,又讓顧蓮生将身後的窗牖拉攏,合了起來。
他才湊過來,挨着榻低聲問:“怎麽樣,王爺沒有察覺到什麽吧?”
他的眼睛只盯着顧蓮生,想要從微末的波動間看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