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常鳴澗始終沒有發現自己後面跟了個人。

外面春光正好,目之所及的地方空空蕩蕩,上課的時間段,一個學生也沒有。

他不知道那些人把他的書包丢到哪兒去了,四處看看,沒找着書包,餘光卻發現了跟在自己身後的人。

那人雙手插兜,不遠不近的站在他身後,眸光冷淡,透着股漠然,縱使站在陽光裏,周身也籠罩着那冰雪不化的氣息。

好像一朵高嶺之花。

常鳴澗确定自己不認識他。

“你跟着我幹嘛?”

駱徑的目光從他頭上的小揪揪上掃過,一句話也沒有說。

常鳴澗耐着性子和他道:“我在找書包,你看見我的書包了嗎?”

這人看着不像是個壞人。

駱徑的目光往他斜後方略過去,視線遙遙的落在一處。

常鳴澗狐疑的回頭,在他目光掃過的地方發現了什麽。

那兒有一排樹,正值夏末,大多都枝繁葉茂,從滿枝丫搖搖欲墜的綠葉中,有一塊書包的淺咖色角露了出來,和周圍格格不入。

常鳴澗:“……”

原來在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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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從那棵樹下走過好幾次,怎麽都沒有發現,這人是早就發現了,卻一直看着他像無頭蒼蠅似的走來走去嗎?

為什麽不能直說?

算了,他又不認識人家,幫他是情分,不是本分。

常鳴澗走到樹下,看見了被放在上面的書包。

那節枝丫生得很高,原身才剛過一米七,還遠遠夠不到。

思索間,身旁的陽光突兀被遮擋了一半,炎炎烈日的氣息也随着他的到來而少了一大半。

又是那個莫名其妙的人。

常鳴澗滿肚子疑問,你要說這人是來幫他的吧,可他像個傻子似的到處走來走去,對方一句話也沒有說。你要說這人不是來幫他的吧,書包的确是對方那一眼他才找到的。

站到同一處,常鳴澗才發現這人比他高很多,至少一米八是有的。

對方只要稍微一墊腳,就能夠到他的書包。

但他看起來沒有一點要幫忙的樣子。

常鳴澗也不指望他,估摸了下距離,側頭道:“讓讓。”

他往後退,試了試腳,助跑兩步,一下踩到了樹幹上,憑空躍起,輕輕松松夠到書包拿了下來。

一連串動作幹淨利落,眨眼就把原本在高處的書包弄到手。

他落到地上,背部的衣服因為用力過猛扯起來,露出一小截雪白的後腰,白到刺眼,轉瞬跟着他的動作落回去。

常鳴澗拍了拍灰,淺咖色的書包被弄得髒兮兮的,裏頭的書也被揉爛了。

他随意拍了兩下,發現只能用洗的,便放棄了拍幹淨的想法。

他擡頭看了眼,心裏納悶極了,禮貌性的問一句:“這位同學,你有事嗎?我要回去上課了。”

駱徑像是這才回神,空泛的瞳孔落到他身上,頭一次開始正視他。他的瞳孔極輕的閃了兩下,驟然發現什麽。

這個人,今天似乎很不一樣。

“常鳴澗。”他淡淡道,點了男孩子的名,“情書以後別寫了,沒有必要,也別再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不喜歡。”

常鳴澗:“……”

怎麽又是因為這該死的情書?

原身給男主遞情書的時候究竟有多少人看見了?先前那兩個人就在說,現在又冒出來個莫名其妙的怪人。

還說他不喜歡,估計是男主的迷弟之類的,專門來警告他。

“聽見了麽?”

帶了些微命令的意思。

常鳴澗動作一頓,把拉鏈拉上,擡頭看過去。

這人的語氣讓他很不爽,莫非這人是和丢他書包的那群人是一夥的?很有可能,不然對方是怎麽一下找到他的書包在哪兒的。

常鳴澗的眸色變冷。

他很不喜歡這樣的人。

霸淩別/人,沒有道德心,又踐踏別人的感情。

“你認為這是無用功的、亂七八糟的東西?”

不等對面的怪人回答,他輕輕笑起來,“可我偏偏不這麽認為,我就是要給他寫情書,拒絕一封我寫一封。”

這番話聽起來十分氣人,尤其是他說話時還在微笑。

他別的本事沒有,單單是說起話來一句比一句氣人。上輩子,有個同學被他怼到當天就轉了班,很少人能不被他這張嘴氣到。

常鳴澗:“你不喜歡又怎樣?這是我的事,跟你有關系嗎,同學,你管不着我吧。”

他原以為這麽說,對面的人會生氣到不行,更甚至有可能氣到跳起來打他。

——然後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反擊。

可他一番話說完,對面的人只是輕輕挑了下眉,似乎完成了從漠然,到饒有興致的狀态轉變。

不生氣?

常鳴澗又道:“我就是要寫,我以後每天都寫一封,一定會親手交給他,這點就不勞煩這位同學關心了。”

駱徑眉毛上挑的弧度更高了。

他眼中劃過一絲怪異。

這人真的……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被他用這種眼神看得有些瘆得慌,常鳴澗把原本還想說的話都咽下去,禮貌性的笑笑:“抱歉,我還要去上課。”

他施施然走了。

回到班上自然又是被班主任罵了,他充耳不聞,提着書包回去。

剛穿來,他的腦子暈暈乎乎的,現在才有空閑下來回想原劇情。

他習慣性想拿出數學書,剛翻開就想起來原身的學渣人設,猶豫了一下,把書立起來,人緩緩趴下去。

班主任的目光掃到他這兒,停頓了兩秒,眸帶厭惡的移開視線。

她是真不知道學校招收這樣的人來幹什麽,次次拉低班級平均分,上課也不聽,還經常逃課。

要不是他爸媽有點錢,這種垃圾學生早就被她攆出去了。

常鳴澗全然不知她在想什麽,低頭梳理着原着的劇情。

他看過《扒一扒我們學校的男神們》這本書,可惜沒仔細看,只是拿來當個消遣,現在只記得大概劇情,人名一概模糊了。

早知道有這一天,他一定在沒穿書之前把這本書背下來,每天全文背誦個一兩遍,哪裏還愁不記得劇情?

其中他記憶最深的是原身,堪稱舔狗中的海王,海王中的辣雞,一方面,他在暗戀男主。

另一方面,他跟一起長大的男二暧昧不清、倒貼白切黑的反派,與此同時還在騷擾男主的發小衆人心目中的白月光……

他一通操作下來,幾個人對他都避如蛇蠍,男主甚至變得恐同起來。

海王做到這份上,是真沒誰了。

不止如此,同學、老師、朋友都被離他越來越遠,他在學校幾乎成了全校唾棄的存在。

如此作死的後果,是他一畢業就被男主的幾個追求者聯手弄死了。

等等,現在離畢業還有多久來着?

——一年。

常鳴澗:“……”

那他豈不是只有一年可以活了?

常鳴澗大腦當機了半晌才回神,揉了揉額角,說不出來的頭痛。

當務之急時,他應該怎麽存活超過一年的時間,扭轉萬人嫌的身份。

似乎,唯一能夠對抗萬人嫌身份的,只有萬人迷這個身份?

那他豈不是要變得人見人愛起來?

而在這之外,最重要的是,他得先避開男主,還有他的那幾個神經病追求者。

但是,常鳴澗不記得男主的名字:“……”

這不就尴尬了嗎?

他只知道對方是校草,想避開都不知道應該避開誰。

駱徑沿着樓梯一步步上去,饒過扶手,他看見了樓梯上站着的人。

那人看見他,三兩步從上層跳下去,“這是不咱們的學生會長嗎?上課時間怎麽不在教室當乖學生,公然利用職務逃課啊。”

駱徑看了他一眼,“左雲庭,那你現在在幹什麽?”

左雲庭笑了,“會長帶頭逃課,我這個副會長當然只能聽話。”

他跟着駱徑一同往下走,“我剛在樓上看見你和別人說話,誰這麽大臉面,說出來讓我也沾沾光?”

駱徑冷淡道:“常鳴澗。”

左雲庭想了會兒才想起來這人是誰,“那個給你遞情書的小學弟?”

駱徑沒說話,默認了。

“你不是讨厭他一直追着你嗎?怎麽又和他在一起說話,警告人家別再糾纏你麽?真冷漠啊,駱徑。”

左雲庭不置可否的笑笑,坐着樓梯扶手徑直滑下去。

駱徑腦海裏是方才那人的模樣。

掀起劉海後,他那張臉十足的嫩,說是初中生都有人信,眼型圓潤,眼尾只有在眨眼的時候會顯得狹長,從而又透出股鋒利感來。

看着很乖,做出的表情一點都不乖。

大部分時候都在皮笑肉不笑,小部分時候臉顯得冷冷的,好像觸碰上去就割尚且手一般。

那不是五官帶來的冷,而是神情。

他似乎已經習慣了在不笑的時候做出這樣的表情,自己都沒有察覺到這種習慣。

和之前那個常鳴澗,完全不一樣。

左雲庭回頭看了眼,“這麽久不說話,怎麽,看上人家了?”

駱徑腳下步子一頓,從這棟教學樓的三樓右斜方看過去,正好能夠看見高二九班。

靠窗那一邊本該有的人不在了,只露出一個噴泉似的小揪揪,像變異的小草,一會兒動一下,一會兒動一下。

駱徑去學生會會從這兒經過,他記得那人原本的位置在靠走廊一側,為了親眼看着他,特意換到靠窗這邊來的。

左雲庭手機響了,他低頭看一眼,又擡起頭來。

“那位小學弟找的人還在給我發騷擾短信,這锲而不舍的精神是不是值得嘉獎,你說我要不要跟他解釋一下,我跟你什麽關系都沒有,我只不過是發小,你發小多了去了,怎麽就天天逮着我不放。”

駱徑眼裏有光芒一閃而過,漸漸隐入暗處。

“現在的他,有些意思。”

左雲庭一楞,擡頭看向他,雙眼微微睜大一瞬,臉上的表情既不是驚訝也不是好奇,不置可否。

上一個駱徑覺得有些意思的人,後果可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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