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駱徑把懷中人扶起來,目光在走廊上掃過,不少剛出來的學生都瞧見了這一幕,被他一掃,又接二連三的躲回班,走廊瞬間只剩下他們兩人。
常鳴澗額頭磕到了他的手腕,白皙的肌膚上浮現一塊不大不小的圓形紅痕。
他揉揉頭,先前那點睡意全吓跑了,含糊道:“沒有,太困了……我不是故意的。”
駱徑看了眼他虛虛點在地上的右腳,沒問他為什麽出來,避開這個話題,道:“一個星期,你往我身上撞了三次,不是故意的?”
常鳴澗:“……”
他也不想啊!他也很好奇,怎麽偏偏每次都能撞上駱徑!
男主不應該很忙嗎?
他不敢看駱徑的臉,盯着腳尖。
那股讓人無法忽視的視線在他頭頂停頓,片刻後,駱徑走開了。
常鳴澗偷偷擡頭看他,見他進了九班教室,手裏拿着牛皮紙袋,聯想到方才鄭千帆說的,那裏面應該是考試安排和座位表。
走廊裏人來人往,沒多久又安靜下來。
一把椅子被放在常鳴澗身邊,左雲庭的聲音響起,“小學弟發什麽呆?”
常鳴澗看着那把椅子,目露疑惑。
左雲庭笑眯眯的,身後的陽光甚至還比不過他随意一抿唇而出的笑意。
“駱徑讓我給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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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鳴澗微愣。
左雲庭把椅子送到就回去了,他猶豫了下,選擇坐下來。
并且更加堅定之前的想法。
男主是個面冷心熱的類型,為了不讓他受苦受難,還特地讓白月光來給他送椅子。
妥妥的大好人。
常鳴澗在走廊裏坐了快兩節課,臨近下課時,他又遇見了衛霏。
也不知這幾個人是不是聯合好的,一個兩個都挑這種時候跑來。
衛霏沒想說什麽,常鳴澗卻叫住了他,有些艱難的單腳跳到他身邊,手順勢搭在他肩上,一種很哥們的方式。
他小聲道:“你知道咱們學校的微機室在哪兒嗎?”
他離得很近,說話的熱氣幾乎都噴灑在了衛霏臉上,那股溫軟的氣教他微怔,“知道。”
常鳴澗一喜:“能帶我過去一下嗎?我的腿腳不方便。”
傷了腿是個現成的理由,常鳴澗一直想去微機室看看,卻礙于不認路,傷到腳後,這個念頭又冒出來。
思來想去,只有衛霏最合适。
衛霏不疑有他,帶他去了另一棟樓的微機室。
上午沒有微機課,裏面沒人。
常鳴澗勾過一張凳子,在電腦前坐下。
衛霏只以為他想打游戲,眉尖不易察覺的蹙了下,溫聲提醒:“你的筆記本我可以讓陳叔送來。”
陳叔是常鳴澗家的管家。
常鳴澗摁下開機鍵,“我就要學校的電腦,你有事去忙吧,我自己能跳回去。”
他最後一句話讓打算走的衛霏停下了腳步,坐在離常鳴澗不遠的地方。
于情于理,他都不能把一個傷到腳的人丢在這兒。
這便是衛霏的溫柔之處,就算是陌生人,他都不會将對方丢下。
既然不走了,衛霏道:“你做了什麽被罰站?”
微機室裏很安靜,一時間只有鍵盤敲擊聲,常鳴澗手指動得飛快,随口道:“非要說的話,大概是死豬不怕開水燙惹惱了班主任。”
衛霏:“……”
他頭一次聽到有人這麽形容自己。
他眸子裏浮現詫異,透過常鳴澗那雙清透的眸子,瞥見了電腦屏幕一點微弱的淺綠色反光。
這話……真的是從他嘴裏說出的?
常鳴澗拖動鼠标,點了下,屏幕上跳出旋轉的白色小圈,兩秒後,頁面加載出來了。
他面上出現的情緒,在這一刻像極了做壞事得逞的小狐貍,狡黠、靈動。
同之前平靜過了頭,甚至有些倦怠漠然的形象全無相像。
屏幕上的,正是饒萱的手提電腦、手機……等電子産品的數據。
他之前逛論壇時有看到一個帖子,帖主閑極無聊,分析了在校所有老師使用的電子産品的品牌、型號、價格,其中饒萱赫然在列。
有了目标,接下來的一切就順暢很多。
原身的記憶全灌溉到他腦子裏了,他也從中發現了很多,譬如:饒萱以老師名義收受學生賄賂這件事。
饒萱不算謹慎,工作賬號什麽都查不出來,私人賬號卻是大筆大筆的入款,囊括的業務範圍多不可數:篡改考試分數、更換試卷、洩露月考、期末考諸如此類不痛不癢的考題……
她大多數時候收的都是現金,但也有學生嫌麻煩,加了她私人賬號轉賬。
這麽多證據累積起來,足以饒萱再也當不成老師。
饒萱野心大,幾乎所有教過的班級都有這樣的現象,卻礙于她所做的交易對某些學生而言是好事,也因此一直都沒被人舉報。
常鳴澗偏偏不想如她的願。
他這個人大多數時候都是別人生氣我不氣的類型,但不代表他逆來順受,面對壓迫和欺詐,他只想把這些事都捅出去。
越亂越好。
大不了來一招同歸于盡,反正常家有的是錢,被開除還能去別的學校。
至于饒萱,她的人生履歷帶上這樣的污點,是不可能找到像華駱這樣,薪資待遇是普通學校好幾倍,還有提成的學校了。
名牌大學出身又怎麽樣?資歷老道又怎麽樣?至多不過倚老賣老。
“你在做什麽?”衛霏道。
常鳴澗鼠标一劃,拿出手機開始下載文件,也不遮掩,大大方方的給衛霏看。
他料定衛霏不會管他。
果不其然,他看了一眼,有些微驚愕,卻沒多大的情緒波動,“想好了?”
常鳴澗伸手,指尖從屏幕上撩過,指尖蔥白一般。
男孩子笑起來無疑是乖巧的,像衛霏小時候見到的那只小動物,溫順無害,還會跑過來,用柔軟的身子蹭蹭他。
衛霏恍惚間把面前人和那只小動物畫了等號。
緊接着,他便看見小動物眼睛一眯,“衛霏哥不幫我保密的話,我可能會比較苦惱。”
暗示的意味不要再明顯。
鬼使神差的,衛霏點了下頭。
常鳴澗這副模樣,真是前所未有的撩人,冷淡下來是青山沉寂,笑起來又是湖水漣漪,那種撩人的勁兒絲絲縷縷,像蜘蛛構成的一張大網,于不知不覺間教人陷了進去,他自己卻絲毫不知。
常鳴澗笑完又恢複常态,方才那一句不過是随口調侃,多的是人叫衛霏哥。
他把手機收好,在心裏思忖,該是找一個合适的時機,把這件事鬧出去。
他自然伸手,讓衛霏扶自己回去。
。
下午五點半,走讀生回家,住宿生去食堂。
常鳴澗被叫到了饒萱的辦公室,出來後,他随便編了個去醫務室的借口請假,拖着自己一條瘸腿回了宿舍。
他給小弟們發消息,讓他們帶上晚飯過來。
索性鄭千帆下午也不會回寝室,正好趁着這個時機,商量點好學生不能聽的壞事兒。
小弟們在晚自習之前來到宿舍,帶了一大包吃的。
常鳴澗把辦公室內,饒萱說的話重複了一遍。
“我們班主任說,周三下午針對我和我的小團體,也就是你們,在小會議室開一個□□會,主要是下達我上次的處分。”
小弟們先是一愣,旋即異口同聲道:“她怎麽這麽多事啊?”
常鳴澗看着面前這一對彩虹殺馬特,內心油然而生些忍俊不禁,“是校方的決定。——不過我叫你們過來,并不只是想說這件事,還想請你們幫我一個忙。”
饒萱通知他時語氣很冷,甚至都不用窺探,就能從她臉上看出那種幸災樂禍的神情,好像終于大仇得報。
常鳴澗卻是一亮。
他找到那個時機了,周三的□□會就是再好不過的時機。
時間、地點、人員都有了,正适合把他調查到的那些東西說出去。
只可惜去前去的人有點少,沒辦法達成他想要的效果。
那麽他應該怎樣,讓這件事鬧的全校都知道呢?最後是校方怎麽也壓不住的程度,反正他沒臉沒皮慣了,也不怕別人說三道四。
幾番思索之下,常鳴澗想到了這群小弟,叫他們過來正是為了把這件事鬧大。
饒萱帶的高一班級正是小弟們所在的班級,記憶中,她曾有一次收受賄賂被小弟們拍了視頻。
轉賬記錄還可以賴賬,不承認那是她的賬號,但視頻她就別想賴賬了。
常鳴澗其實心裏沒多少底兒。
他給自己立下的目标是人見人愛,但,他對這個詞的理解又太為廣泛,總不可能真的做到那種地步,以後見一個人,被一個人喜歡。
那這就不是一本校園小說了。
而是一本超級無敵瑪麗蘇小說。
他不喜歡被人束縛的感覺,原世界他幾乎一生都在被束縛,乍一來到書中世界,不想去做什麽亂七八糟的事,只想灑脫的活一次。
——活成上輩子他想都不敢想的樣子。
但前提是活着。
所以他遵照本心,怼老師、怼同學、被惡作劇也不想忍,直接報複回去,別人害他扭傷腿,他就加倍報複回去,讓始作俑者摔斷腿……
對“人見人愛”這個目标來說,他的行為完全與其背道而馳,“人見人惡”。
可,常鳴澗認真想了一下。
這群畜生應該不算人吧?
說的是“人見人愛”,着重點在“人”,而不是“畜生見畜生愛”,他這樣做,理論上來說應該沒什麽大問題……的吧?
算了,不想了。
繞萱應該沒可能影響到他的命,就當對方不是人好了。
常鳴澗不是會在一件事上猶豫太久的人,既然已經決定了,那他就拼盡全力的去做。
假使最後沒能改變原身的結局,依然死了,他也不會後悔今天做了這件事,這沒什麽遺憾的。
——至少他曾經,按照自己的心願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