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如果說《西游記》裏有哪一回千聲不喜歡,那必是白骨精即屍魔這一回,猴哥千辛萬苦為師父除妖除害,結果卻被趕了出去。千聲每次讀到那,心中都替猴哥感到委屈。
唯一有點點欣慰的是,一直魯莽單純的猴哥也是在那次之後,變得更加謹慎,也算是猴哥的一種進步。
但憤怒還是更占一籌的,千聲意識到自己目前的處境,腦補原身猴哥的種種心路歷程,這種切身體會讓一起就埋在心底的憤怒更加洶湧,他什麽話都沒說,可臉上的表情已經暴露出心底的憤恨。
八戒退了一步,道:“俺老豬說的果然沒錯,大師兄果真是來報複我們來了。”
唐僧看着千聲,道:“悟空,你若真敢如此,我便要念那緊箍咒了。”千聲臉色一變,唐僧擡手作勢就要念了,千聲道:“等等!”唐僧道:“怎麽?”
千聲道:“你先別念,我不是來報複你們的,你們想,我明知你有這緊箍咒,還來尋你們,不是自找罪受嗎?”
沙僧即刻接口道:“對啊,師父,我們先讓大師兄把話說完。”千聲松了口氣,他深知緊箍咒的威力,連猴哥都忍不了,他又有什麽本事忍得下去呢?千聲朝沙僧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對方一時沒反應過來,半晌才意識到大師兄剛才的意思,這邊已經轉回了頭。
唐僧依舊冷冷地騎在馬上,俯視千聲道:“你還有何話說?”
千聲穩了穩氣息,他很想揮一揮衣袖潇灑地離開,報一報大聖這一回受的委屈之仇,可心中有個更加強大的力量在告訴自己,自己不能這樣做。他極力壓制內心的不平,道:“師父,先前你因弟子徒手打死那三個……凡人,将弟子趕了出去,弟子先前卻有不服,可回那花果山的途中,弟子參悟多日,逐漸明白自己所犯之錯,因此轉了回來,已經讨一個師父原諒的機會。”
唐僧皺眉道:“你這猴頭,性情頑劣,出家人慈悲為懷,可你卻将那三人打死,說什麽參悟還要留在我這裏!你走吧!”
千聲咬牙道:“這次說什麽也不走,既然決定回來了,就沒有返回的道理!不走不走!”
唐僧:“你再不走,我就要念緊箍咒了!”
千聲搖頭:“念緊箍咒也不走!”
千聲嘴裏信誓旦旦地說念緊箍咒也不走,可心底還是發虛的,他巴不得馬上離開,可考慮到西游記的整個故事框架,決定幫大聖走完他的地圖,算是對他的偶像曾在他生活低谷給予他力量的一點報答。
豬八戒在一旁呆呆看着孫悟空,心想這弼馬溫什麽時候對老和尚這麽忠心耿耿了,他老豬倒是老想着分行李回高老莊去見他混家哩。
Advertisement
如此一對比,心中竟然多了一點心虛,湊上前向唐僧勸道:“師父,你就看到大師兄知錯的份上,原諒他吧,俺們走了這般多路,多虧了大師兄,要不然師父你早被什麽妖怪吃了去了。”
唐僧凝眉,又聽悟淨道:“師父,二師兄說的是,一路上大師兄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您就留下大師兄吧。”
千聲內心唏噓不已,要按他的性子,自是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可是為了大聖能夠取得正果,自由自在擺脫任務和緊箍咒,面對唐僧的再三驅逐和猶豫,他忍了。
良久,唐僧閉了閉眼,嘆了口氣,道:“罷了,你且留下吧,切莫下次再像這樣!”
千聲也沒什麽高興的,只是松了口氣,道:“弟子知道了。”
讓他留在身邊,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他對剩下的幾十難熟悉無比,要過了那些關,自然不必如同以前那樣,一步步打怪求救打怪,只需掌握命脈,一朝解決。
四人重整行李着裝,準備上路。
山間路途陡峭,千聲辛苦走了好一會,突然想起原身是大聖,自己為什麽不用飛的?
可腦中卻依然沒有大聖的一丁點記憶,那些術法口訣也想不起來,沒辦法,只能再等一會了。
又過了一會,意識到自己可以借金箍棒撐力,讓記憶喪失階段走的輕松一點——他對自己會恢複記憶好不懷疑,猶記得書中大聖是怎麽從耳朵裏取金箍棒的,他腦中拟了一遍,開始召喚金箍棒。
第一遍,可能是術法口訣錯了,沒成功。
千聲毫不氣餒,又認真試了一遍,還是沒成功。
他倔強地又試了N遍,結果發現,都沒成功。
千聲突然有種不詳的預感。
那種令他毛骨悚然的預感從心中一閃而過,卻留下無法磨滅的痕跡。
千聲倏忽停住腳步,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裝扮,摸了摸額頭的緊箍,片刻後自我安慰地擺擺手,好笑地搖了搖頭。
怎麽可能?書裏哪有和大聖這樣的打扮的猴,如果勉強扯上後文的六耳猕猴,劇情線和時間也說不過去,“真假美猴王”這條任務還在後面呢。
千聲自言自語:“許是記憶還沒回來,法術一時半會使不上來,沒事,再等等就是了。”
“悟空,怎麽停下來了?莫不是前面有妖怪?”
千聲一直開路在前,唐僧騎在馬背上緩步跟來。千聲甩開內心的煩絮,輕松道:“師父放心,前方暫時沒有妖怪,就算有,有我在,也不用怕。”
唐僧颔首,繼續前行。
千聲行于馬側,垂目思索,沙僧見狀,低聲詢問道:“大師兄,可是遇見了什麽麻煩事?”八戒不以為然地哼哼:“大師兄能有什麽事啊,想當年大鬧天空,四方天神,哪個敢找他的麻煩。”
千聲聞言,也不想理會,淡淡道:“沒有事,沙師弟放心。”
“那就好。”
豬八戒見這弼馬溫不搭理自己,讨了個沒趣,閃開了點。
千聲暗嘆了口氣,他竭力安慰自己接下來的大聖的法術回來,可內心深處還是有隐隐的焦慮。
如果他沒有記錯,接下來要經歷的一關是“黃袍老怪和寶象國公主”那關了。八十一難,每一難背後都是精細的安排,要是直接繞過,後面必定會補回來,但目前自己術法一丁點沒有,甚至連金箍棒都召喚不出來,要怎麽樣才能度過那關?
原書中大聖九曲百折,最後借玉帝之手才渡了此劫,現在自己知道前因後果,可以直接捉其要害,但還是那句話,所有辦法的前提是能夠像大聖那般祥雲駕霧才行。
千聲撓了撓頭,別無他法,只有等了。
四人向西前行,不久後,黑松林現在眼前,千聲知道,黃袍怪要現身了。他跳上前,嚴肅提醒道:“師父進入林子後切記小心,千萬不要輕易走進任何一間屋子。”
八戒笑道:“大師兄你說什麽呢?這林子偏遠,哪有什麽屋子。”千聲一個眼刀飛過去,八戒立馬閉嘴了。
唐僧望了望不遠處濃密茂盛的綠林,一路走過來,心中對妖怪的路數也是清楚了點,聽見悟空這樣說,又見這林子隐隐透出一股涼意,這次便沒駁他,颔首溫聲道:“為師知道了。”
師徒四人進了林子,千聲還是缺乏經驗,想到可能發生的事,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不過也說不上非常憂心,他知道只要不讓師父主動踏進妖怪洞府,問題解決方法和可以争取的時間還是很多的,
森林裏凄靜幽冷,四人腳步踏過落葉,“沙沙聲”回蕩在四周。
唐僧起初有些害怕,進入林子後,卻是感受到一種久違的寧靜,懸着的心裏慢慢放了下來。擡起眼簾,仰望天穹,視線遠方只見落日低懸,彩霞飄飛,垂首問道:“要入夜……”
他本想問入夜齋飯的事,可話還沒說完,眼前黑影一閃,一陣刺耳可怖的桀桀怪笑劃破寂靜,還沒反應過來,幾個高大的身影落在自己身前。
“唐三藏,終于等到你了!”打頭的妖怪一臉貪婪地盯着唐僧。
唐僧吓得腰軟腿麻,白龍馬馱着他往後躲了幾步,千聲八戒沙僧閃身擋在前面 ,喝道:“妖怪休要猖狂,還忘了爺爺我呢?!”
千聲學着大聖自報家門道:“你莫不是還不知道你爺爺是誰?”八戒飛快接口道:“他可是當年大鬧天宮的弼馬……孫悟空!”八戒飛速掃了大師兄一眼,平時心裏整日弼馬溫弼馬溫地喊他,剛剛差點也這樣喊了,餘光瞥見師兄沒注意到,暗松了口氣。
妖怪好不在意地瞥了一眼千聲,道:“孫悟空?他不是。我勸你們速速投降,免得受皮肉之苦!”
千聲怒道:“你說什麽?俺老孫的威名天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快給你爺爺磕頭,爺爺說不定就原諒你不和你計較!”
妖怪聽見這話,也不生氣也不惱,還是那副淡淡的樣子,“你不是孫悟空。”
“你!”千聲一把抓住那打頭的妖怪領口,下意識一拳錘過去,妖頭漫不經心接住,卻并沒有反手,而後深遠地看了千聲一眼,拽着千聲跳出十餘丈,嘆口氣貼在千聲耳邊道:“我知道你不是大聖,你是穿越來的。”
千聲兩眼瞪得如銅鈴一般,不可思議看着妖頭,又聽見他道:“別問我怎麽知道的,因為我也是穿越來的。”
“你也是穿越來的!”乍一聽到有個老鄉,千聲欣喜若狂,可激動轉瞬,驚疑道:“不是……我是孫悟空……不,我雖然不是孫悟空,可穿到了大聖身體裏,所以是他,你……你是怎麽發現我是穿越的。”
這下輪到妖頭不解了:“您說什麽呢?大聖還在花果山呢!”他又補充說:“這可是系統告訴我的!”
“啊?!”千聲愣住了。
“頭兒!三人全都抓住了!”後方突然傳來小妖們的呼喚,唐僧三人全被捆住,拉在他們身後。
“幹得好!”
剛剛妖頭和千聲說話時,已暗地使眼色讓他們把剩下的三人抓住,他事先已經給了小妖法寶,小妖單個本領比不上豬八戒和沙僧,可聚起來,再加上法寶,要抓住他們三人還是很容易的。
千聲看見師父被抓,想要去救,可自己一丁點法術和武力都沒有,被妖頭拽着,脫都脫不了身。
“放開我!既然你也是穿來的,為什麽還要為難我們?!”
妖頭領一臉無奈:“我也不想,任務在此,我只是個npc。”
他推開千聲,閃到小妖們身前,朗聲道:“你不是孫悟空,捉你也沒用,我們先行一步!”邊一揮大袖,一陣煙也似攜着一堆人離開了。
千聲茫然無措看着空空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