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愛羅
人柱力,生來就與孤單相伴。
一開始願意陪在他身邊的,只有夜叉丸。
村人以冷眼相待,以怪物相稱,見到他就遠遠躲開。同齡的孩子也是一看到他便一哄而散。父親根本不在乎他,哥哥姐姐也對他敬而遠之。
還有一個從未見過的媽媽。
無法入睡的夜裏,他常常在幻想,自己的母親是什麽模樣,是會有和手鞠一樣的沙漠般的金發嗎?她會和夜叉丸一樣,做很多好吃的東西嗎?她會像別的母親一樣擁抱着自己,而不是躲開嗎?
還有,媽媽,我的存在,真的只是怪物,是砂隐的恐怖武器嗎?
後來,他遇見了天天。
當時,無法入睡的他好奇地循着夜晚的打鬥聲尋去,發現卻是一個紮着丸子頭的女孩正将一群惡霸狂扁。然後她看到了他。
還沒來得及說什麽,被血腥味刺激的守鶴再次叫嚣着要占據他的心身,令他頭痛欲裂。
醒來時,映入眼簾的是夜叉丸擔憂的面龐:“我愛羅大人,你沒事吧?”
“對不起夜叉丸,又給你添麻煩了。”
“沒有麻煩一說。”夜叉丸溫柔安慰,“照顧我愛羅大人是我的任務。”
“那個女孩子……”他略微失神地望着天花板,緩緩道,“在村裏沒見過。”
“我愛羅大人說的是那個紮着丸子頭的女孩嗎?”夜叉丸笑了笑,“我愛羅大人是想跟她成為朋友嗎?”
我愛羅有些驚訝,直接從床上直起了身子,睜大了碧綠的眸子:“夜叉丸你覺得我可以和她接觸?”
他可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會傷害到別人的。
這點,夜叉丸是知道的。
雖然掩飾得極好,但心思敏感細膩的他也發覺了,夜叉丸溫和的笑容似乎和平時有些不同:“我愛羅大人也是需要朋友的嘛。”
他沉吟半晌,最終搖了搖頭:“還是不要了……”
不過最後,他還是和天天成為了朋友。是天天主動和他打的招呼。她沒有像別人一樣忽視他。
也許是因為不知道自己是人柱力?
第一個向他伸出手的女孩,第一個沖他微笑的女孩,第一個會關心他的女孩。他喜歡待在她身邊,即使是默默看她修煉,也心滿意足。
他喜歡看她甜甜地笑,露出一點點白牙像剛除殼的新米。他不知該怎麽形容那種感受,只感覺天天的笑容很清澈,很幹淨,同時又帶着一絲大氣和爽朗,是從心底蕩漾上來的喜悅,而不像別人,笑容底下總藏有一些別的東西。
心跳有些不受控制。
夜叉丸拿出了媽媽的照片,媽媽和夜叉丸長得好像啊。夜叉丸說,媽媽一直很愛他。
他要的不多,這樣就足夠。
曾經,他以為自己擁有一切。
當看到天天不顧一切沖過來抓住落下的他時,他第一次意識到,原來有了朋友,是這麽開心的事。
自己再也不會孤獨了。
即使送傷藥被拒之門外也沒關系,即使殺害了村人……也無所謂。
天天是不一樣的人,她不會用那樣的眼神看自己。至少他身邊還有天天。
單純的孩子開始認真地思考,怎樣才能讓天天所說的,嫁過來。
可是……
明明說了會來,為什麽你跟着父親大人走後就再也不出現?
騙子。
夜叉丸是騙子,母親是騙子,天天也是騙子。
夜叉丸的話語讓他的精神世界悉數崩塌,唯一的支柱便是說了會來找他的朋友。
父親的話語,他并沒有聽進去多少,依稀明白他的意思是,別抱可笑的希望了,那女孩早就逃走了。他清晰記得的是自己當時的情緒本身,震驚,絕望,憤怒,悲痛欲絕。
“她不過就是逃離你的衆多孩子其中之一罷了。”父親高高在上地望着他。
世界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她,和所有人一樣。
守鶴出現了。
你擁有了某樣東西,之後又失去,并不代表你會回到沒有那樣東西之前的狀态。
雖然時間不長,卻曾是照亮孤獨黑暗獨一無二的光。
可最後,這道光卻化為刺中他胸口的利刃。
那一刻,他明白了,所謂家人,所謂朋友,所謂愛,不過都是讓街道搖擺不定的烈日般,盡是虛幻。
談不上多麽深仇大恨,并不及夜叉丸帶給他的痛苦和絕望。但這樣的背叛帶來的卻是始終綿長不絕的痛苦,就像音沉響絕後袅袅空中的餘音,始終緊緊桎梏着他的心口。
我愛羅想,他一定要殺了她。
那之後,我愛羅并沒有進入忍校。說起來可笑,他一邊提心吊膽地對付父親随時會派人執行的暗殺,一邊卻作為砂隐的恐怖武器為村子效力。後來手鞠和勘九郎忍校畢業,他們就三人一組,由馬基帶隊執行任務。
此次的任務,就是前往川之國守衛大名。
原本以為是與平常無異的任務,他只要把礙眼的人殺了便好,沒想到在這裏,居然碰到了他最想殺掉的人。
同卡卡西暗部分隊前來時的情形一樣,馬基小隊也感受到了不同的查克拉。當察覺到這是木葉忍者的氣息後,我愛羅全身的殺氣戾氣炸裂開來。
這氣息,這氣息……和她太相似了。
沒少見過我愛羅殘暴嗜血的樣子,可這麽恐怖失控的模樣還是第一次見。手鞠和勘九郎驚恐地瞥了他一眼,連連退後好幾步,求助的目光望向自家馬基老師。
馬基扶額。我愛羅在隊裏也着實讓他頭疼。
“我愛羅,你冷靜一點。”
我愛羅冰冷地瞥了他們一眼,消失不見。
随後,大名的人前來說明了情況,并且劃分了相應的守衛區域,他們和木葉互不幹涉。
可夜晚,我愛羅卻潛入了木葉所在區域。
雖然戴着狐貍面具,但他能肯定那個人就是天天。當看到她身影的一刻,他幾乎拼盡全身力氣才抑制住心裏沸騰的恐怖狂怒。他雙手緊緊握拳,到了青筋暴起,骨節嘎嘎作響的地步。
他跟着天天來到冷清的山後。
他看着天天的背影。她在城樓樓頂,取下了面具,對着金色的滿月坐了好一會兒。
砂子無聲無息地爬向她,如死神将要扼住喉嚨的雙手,而天天似乎毫無察覺。
可是……
可是,為什麽會下不了手?!
每次當他想捏緊拳頭時,心口卻猛地一陣悶痛,并且随着五指的收攏愈發錐心刺骨。
這種感覺……這種感覺,就像夜叉丸死去時那樣,就像那個人說天天已經逃走了時那樣。
到最後,他自己卻不得不停止動作,累得氣喘籲籲,額上全是細汗。
可笑!殺人對他而言不是最快活最開心的事了嗎。可這次,居然連殺人也會讓他感到痛苦。
保持着握空拳姿勢的右手最終垂下。
守鶴鄙夷地狂笑了起來。
可惡!
我愛羅扶住額角,不由得一陣煩躁。
“啊,好久不見,我愛羅。”
***
天天一直以為,她會等到中忍考試時才會與砂隐村的我愛羅再次相遇。沒想到事實卻比她認為的提早了很多。
淺青色的眸子猛地一睜,我愛羅望着忽然出現在他身邊的人,她臉上僵硬無表情的狐貍面具給人一種冰冷的感覺。
下一秒,他恢複了面無表情的樣子。
坐在樓頂上的,只是天天的傀儡分/身。
“啊,這樣是不是有點不太禮貌。”天天伸手将面具挪到臉側,露出了他熟悉的白皙臉頰和大大的棕眸,還有嘴角蕩漾的笑意。
我愛羅望着她,沒有說話。
天天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撓撓臉頰,最後又說了一遍:“好、好久不見。”
“那個,不知道四年前的事你還記不記得。實在很抱歉,那個是因為……”天天雙手合掌,滿臉歉意。
其實她一直記挂着我愛羅的事,也下定決心,重逢當時便向他道歉。
“閉嘴。”
天天怔住了。
我愛羅惡狠狠道:“閉嘴!”體內瘋狂叫嚣的守鶴令他頭痛欲裂,渾身顫抖,面容也有些猙獰。
“我……”天天張了張嘴,看着我愛羅的樣子,最後卻什麽也沒能說出。本想上前關心一下,最後還是選擇站在了原地。
恐怕現在她接近他,只會讓他更難以控制情緒吧。
砂子抓住了天天的腳踝,更多的砂子瘋狂地湧向她。天天站在原地,絲毫未動,只是凝視着我愛羅:“我不知道你父親對你說了什麽,也許有扭曲和誇張,但我的确離開了砂隐,這是事實。是我違背了自己說過的話,我向你道歉。”
雖然她看似走得潇灑,實則內心因為我愛羅而十分掙紮。可她根本沒有別的選擇啊!挾持她的兩個暗部不說,潛伏在村裏還有衆多砂隐忍者,只要她腳步有往回返的趨勢,他們就立即彙成一堵無聲的堅不可摧的牆。
當時年幼的她,怎麽有能力去對抗如此強大的砂隐。
除了離開,別無選擇。
不過,看我愛羅現在的樣子,估計是什麽話都聽不進去的吧。
“我願意等,等有一天你願意聽我道歉。”
砂子如海浪般撲去,完全淹沒了天天。
我愛羅微微喘氣,突然雙眼一睜——
這也是個傀儡分/身。
……
此時的天天已在一段距離之外,正默默地往回走,一向積極樂觀的心緒此時如墜千斤巨石般沉重,表情也是少有的凝重。
她的存在,真的就對我愛羅有如此重要的影響嗎?
如果說是因為人柱力內心敏感脆弱,但當她又出現在鳴人面前時,對方不就是欣喜欲狂,笑嘻嘻地原諒了自己嗎。為什麽到了我愛羅這裏,就……
難道是因為自己對他說過的話,在他心裏真的很重要?
天天咬了咬指甲。
也不能完全怪她吧,這根本就不是她本意啊!
啊啊啊,搞不懂,真是搞不懂!
唉。
以後再找合适的時機跟他道歉吧……
陷入沉思的天天一時忽略了身後,等她反應過來,只能聽見耳邊風聲呼嘯,後背像是被巨爪撕裂開一般,火辣辣的疼,眼前帶來一陣天旋地轉,天天一個趔趄,從路邊的懸崖摔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