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春節

第47章 春節

張師傅也湊過來看,“這不像十八啊,不對,細看又有些神似。”

上面印着小滿小時候的照片,照片上的他笑得像初升的太陽,眉毛上方有一顆明顯的黑色痣,尋人啓事上特意标明特征:眉骨上方有黑色痣。

那時小滿已有十二歲,風吹日曬,加上營養不良,跟照片上幼小的他區別甚大,馮師傅當時還嘆息一聲,暗嘆:“不知道小滿的父母有沒有在找他。”

可小滿眉毛上方只有一個淺淺印記,不細看根本看不出來,民警憤憤:“這些人販子,他們會改變被拐兒童的明顯特征,一定是将痣去掉了,他們會在最短時間将孩子頭發剃光衣服換掉,有時哪怕是擦肩而過,孩子換了衣服,臉被他們遮擋在懷裏,不細看很難發現。”

周聿白在一旁聽着,只有心疼。

小滿摸着眉骨:“原來我這裏有顆痣嗎?”

馮師傅向張谷蕊道歉:“對不起,如果我當時多留個心眼,你們母子就能早點團聚了。”

“不不不,是我該感謝你,感謝你照顧我的孩子,我都知道了,要不是你,我的昊昊現在都不知道在哪裏,謝謝,謝謝。”說着她向師傅跪下道謝。

周聿白幫着攙扶起張谷蕊,夏小滿想幫忙,因為看不見,在不熟悉的環境內他只能靠摸索,沒摸到張谷蕊,反而将桌上的水杯打翻,周聿白拉着小滿的手放到張谷蕊手上,“沒事沒事。”

“孩子,你這是……”

夏小滿用很平常的語氣告訴張谷蕊:“我的眼睛看不見,剛沒吓到您吧?”

張谷蕊先是怔住,而後“撲通”一聲跪在夏小滿面前,悲切地哭出聲:“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是我把你弄丢了,你的眼睛是最漂亮的,你喜歡看星星,喜歡去公園看魚,是我……是我的錯……”

夏小滿跟着跪下去,聲音顫抖:“媽,你快起來……”

這聲媽将現場所有人的眼淚勾出來,張谷蕊抱着夏小滿,“他們說是我給你取的名字不好,昊字太大破了你的命格,讓你橫遭劫難,我的孩子,你受苦了……”

一行人離開派出所,周聿白訂了餐廳,張谷蕊站在太陽底下,輕聲說:“有可以做飯的地方嗎?我想做飯給昊昊吃,哦,對了,現在叫小滿,我想做飯給我們小滿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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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媽,我們回家。”

車上,馮師傅開導張谷蕊:“命理如絲,千絲萬縷,不會因為一個名字而改變,一切自有定數,您千萬不可因為名字一事愧疚,命理之中,皆是定數。”

張谷蕊得知小滿名字的來歷,跟着叫他小滿:“小滿勝萬全,這個名字很好,小滿,你也不必姓于了,就姓夏,就叫小滿。”

小滿的生父姓于,那年得知小滿丢失,那個男人第一句話是責備妻子:“你是怎麽帶孩子的?”

張谷蕊沉浸在自責裏傷心不已,獨自一人承受着各方壓力踏上尋親旅途,男人很快跟別的女人生下兩個孩子,張谷蕊硬氣的回去跟他離了婚。

周聿白有工作,不能一直待在這裏陪小滿,他的意思是帶着兩位師傅和張阿姨一起回運城,小滿為難地勾着周聿白手指:“你先回去,你也看到了,我媽她精神不是很好,師傅們也年紀大了,折騰來折騰去的,太累了。”

“好,那我忙完回來陪你,還有十天除夕,我會趕回來陪你們過春節。”

樓上空的一間房騰給張谷蕊,張谷蕊每天早起做各種花式早餐,兩位師傅總說跟着小滿沾光。

這段時間的小滿總覺得幸福到不真實,有親人,有愛人,有朋友,有很多關心他的人,太美好,美好到夏小滿害怕。

周聿白人不在,存在感卻絲毫不減,每天早晚各一通電話,各種年貨一箱一箱往他這邊寄,小滿在電話裏嚴厲制止:“周白,你再寄東西過來我沒辦法走路了,這得吃到什麽時候,開心果,巧克力,糖,你買太多了!”

“不多,開心果吃了開開心心,巧克力吃了甜甜蜜蜜,再忙多五天,我就能回去陪你了。”

周聿白最近忙着對付周成宏,周成宏在業務上沒讨到便宜,私下使陰招,将周聿白與小滿的照片散布全網,周聿白看到底下關于“惡心的同性戀,艾滋病的源頭”這類評論時,慶幸的是小滿看不到這些。

林百合比周聿白更快一步讓人全網撤照片,周聿白找到她,跟她道謝:“我自己倒是沒什麽,不想對小滿遭成任何困擾。”

“知道是誰幹的嗎?”林百合剪着花枝,問他。

“除了周成宏,我想不出第二個人。”

“你打算怎麽做?”

“玩陰的誰不會,我只是不屑玩那一套,我要正大光明的将他踢出集團,我已經有對策,再讓他蹦跶幾天。”

林百合擺弄着鮮花,“我這裏倒是有份大禮送給他,這會兒應該已經火遍全網了。”

周聿白掏出手機,果然,“九洲集團周成宏男科”的标題飙升,點進去,是周成宏在醫院看男科的照片,附在後面的是他的檢查報告,周聿白皺眉:“無精症?”

“這枝花幫我扔掉,長黴了,”林百合說,“他要是不動你,我懶得發,髒了我的手。”

盡管周成宏本人一再澄清,奈何網友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周聿白只覺得荒謬。

林百合還告訴周聿白,周廉之也是今天得知這件事,不知道他收到這份驚喜會是怎樣的表情,不過都跟周聿白沒關系,他只想早點趕回去陪小滿。

除夕當天,周聿白帶着滿身寒意趕到小滿家,他給每個人帶了禮物,給夏小滿的禮物是一家算命館,“以後你不用擺攤了,不用風吹日曬,可以邊喝茶邊給人算命,請兩個助理,一個負責幫你看牌,一個負責泡水。”

馮師傅橫了周聿白一眼:“那我跟你張師傅幹什麽?”

“你倆啊,負責聽小曲兒。”

年夜飯在歡聲笑語中進行着,只有張谷蕊,她似乎心事重重。

小滿聽着煙花聲,依在周聿白懷裏,“我來陪我們過年,你媽媽怎麽辦?”

“她有我妹妹。”

“可那不是你啊。”

“小滿,今年是我們在一起的第一年,不求事事完美,我來之前去看過她,她這幾天要去寺廟祈福,等她安排時間跟阿姨吃個飯。”

“需要這麽隆重嗎?”

周聿白認真道:“要的,我們去跟阿姨商量下什麽時候見比較合适。”

最終他們訂下二月初一兩位母親見個面,夏小滿總感覺有點別扭,像是兩家訂親家長見面,似乎是太過複雜了些。

張谷蕊告訴小滿,家裏已經沒什麽人了,爺爺奶奶、外公外婆早已過世,四位是在遺憾中走的,家裏房子還在,小滿出生的地方,房子裏有小滿小時候的衣服、玩具,書包,就連小滿用過的碗筷都還在。

小滿聽得心抽痛,安慰道:“媽,過幾天我們回去老家看看吧。”

張谷蕊眼前一亮:“我以為你不想回去,這些年我一直在想,要是那天我提前十分鐘去接你就好了,你就不會被壞人帶走,沒找到你的時候,我總是在想,你會不會恨我,恨我把你弄丢了。”

“媽,不是你的錯,以後都有我陪着你。”

張師傅帶着猶豫問張谷蕊:“張大嫂,咱倆同姓,五百年前是一家,現在也是一家人,我看尋人啓事上寫着十八是放學時丢的,幼兒園老師也得負一定責任,家長沒到,怎麽能讓孩子跟別人走。”

張谷蕊擠出一抹苦澀的笑,“事後幼兒園将當天送小滿出門的老師開除了,除此之外沒有任何表示,實際上那時我急着找小滿,根本沒精力去追究,孩子已經丢了,追究對錯對我來說意義不大,一定要說是誰的錯,除了我這個當媽的,罪魁禍首是一個瘋女人。”

她說到“瘋女人”時表情帶恨,周聿白正在洗地,聽到這裏走到小滿身後按着他的肩,陪他一起聽。

“那時小滿五歲,他爸在一家修車行上班,我在一家幹洗店工作,幼兒園規定每天五點去接孩子,我會在四點半坐公交車穿過一座橋,我上班的對方到幼兒園隔着一河,最快的路途就是過橋,只需要二十分鐘,那天我跟平時一樣,四點半出發,剛走到橋中間碰上大堵車。”

“橋上有個瘋女人要跳橋,前面路被封,警車來了好幾輛,整個橋被車堵得水洩不通,眼看時間越來越緊,滿車的人都在罵,可那個瘋女人已經爬到欄杆外了,我着急啊,公交車跑不了,我靠腿跑,等我跑到幼兒園已經是五點過五分,老師以為孩子已被接走,就晚那麽五分鐘,就五分鐘……”

小滿緊緊抓着周聿白的手,他什麽都想不起來,那段記憶消失了。

“後來我們查監控,小滿乖乖在路邊站着,小小的他手裏拿着老師獎勵的紅花望着媽媽每天趕來的方向,直到一輛面包車停在他面前,一個男人沖下車将他的嘴捂住抱上車,周圍人很多,大家都在接自己的孩子,沒人注意路邊,或者說有人注意到,但是不想管,我的孩子就在那天被人搶走了。”

最難過的是小滿,跟媽媽相認後的幾天,他在周聿白的陪伴下去派出所送錦旗,警察給他看了從張谷蕊尋親的資料,她一個女人,走過了全國大部分省市,小滿走丢後的第十天,她在一個鄉村路口跟一個抱着孩子的大媽擦肩而過,大媽還向她問路,問她哪裏有鄉村醫生。

當時的張谷蕊渾渾噩噩的,看了眼大媽懷裏包着嚴嚴實實的孩子,孩子剃着光頭,臉被帽子蓋住,小手小腳燒得通紅,張谷蕊指着前面村,說那裏有醫生。

事後警察才查到,那位大媽正是人販之一,夏小滿高燒不退,他們不敢去醫院,只得找村醫,張谷蕊聽到這個消息時當場暈倒,醒來後猛抽自己巴掌,哭喊着問自己當時為什麽不看那個孩子一眼。

張谷蕊的腿斷過,在一個偏僻的村子被村民砸的,那村好幾個孩子都是買的,雖然沒有張谷蕊的孩子,她卻幫別人找到了孩子;夏小滿的外公也是在外面找尋他的途中突發疾病出世的,張谷蕊一個人送走四位老人,她一個四十幾歲的女人,滄桑的一眼看過去像是六十歲。

張谷蕊講完,一時間沒人說話,良久,馮師傅嘆息一聲:“時也,命也。”

張師傅氣得直罵人:“那瘋女人最後跳了沒?這種人就該判刑,她沒殺伯仁伯仁卻因她而死!”

張谷蕊恨到眼眶發紅:“沒有,後來我才知道,那個瘋女人,那天是從別的城市過去找她老公,跟她老公在橋上發生争吵,她直接下車跳橋。”

周聿白問:“阿姨,您沒去找她嗎?”

“我當然找了,我去報案,警察說她沒犯罪,有好心人透露她住的酒店,我去找她,她只隔着玻璃門讓人給我送來了兩萬塊錢,我要錢有什麽用,我把錢捐給了福利院,我不要錢,我當時想殺了她,可她被人護着,我眼睜睜看着她坐車走了,之後我再也沒見過她,我連她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

張師傅:“算命不總說天理昭彰,報應不爽麽,她會有報應的,你只管跟着小滿,放寬心,馮老頭,你說是吧?”

“是,是這個理兒。”

夏小滿坐在路邊狠狠哭了一場,周聿白靜靜陪着他,勸慰道:“以後我們一起孝順媽媽,孝順師傅,小滿,一切都會變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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