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追更太太
第6章 追更太太
“告訴他,加我一副碗筷。”
阮安一口氣回到他的樓層,心還突突跳着。
他已經把話跟傅雁栖說清楚了,後面傅雁栖要是再糾纏,他要是再糾纏……
阮安有些焦慮,他要是再糾纏怎麽辦?
“小阮,”組長見他回來了,喜氣洋洋地過來說:“剛剛是我大驚小怪了,這是公司今年三月新出的規定,新人入職時要去20層給王總過目,算是簡單的考核,怎麽樣,你剛剛表現得還行吧?”
阮安疑惑地問:“王總?”
“對呀,王總是管行政這塊兒的,人特別盡職負責,什麽事兒都愛親力親為。”
阮安幹笑道:“不是傅雁栖讓我去的嗎?”
“傅總?不會啊,傅總不管這些,而且傅總忙得很,他讓你一個新人去幹什麽?”
阮安只覺雙耳嗡嗡作響,不是傅雁栖讓他去的……他回想剛才在20樓的場景,出電梯後正對休息間,一左一右有兩個辦公室,左邊那個是傅雁栖的,而更多的人好像是圍在右邊那裏……
阮安暈頭巴腦地回到座位上,他回想剛才辦公室發生的種種,覺得自己可能這輩子都無法在傅雁栖面前擡起頭來了。
剛才傅雁栖見他進辦公室時,分明就是詫異的,以及後面讓他簽字他也頓了一下,阮安仰靠在椅背上,閉了閉眼,他怎麽就那麽蠢,連自己弄錯了也不知道。
“小阮回來了?快來化妝,人等你半天了!”突然有人推開門叫他。
阮安來不及再懊惱,只能垂頭喪氣地去了化妝間。
他所在的樓層是雁珈的策劃部,彙聚了大大小小的主播,阮安一路走過去見到好幾個熟悉的面孔,幾乎一板磚扔過去就能砸死幾個粉絲百萬級的主播。
不愧是業內頂尖的公司,阮安想,他要是想在雁珈好好發展,最好還是別得罪傅雁栖。
化妝鏡前,一圈LED燈打在阮安臉上,他看着鏡中那張熟悉的面容,強迫自己忘記剛才的尴尬,他還有事業。
阮安給自己的定位是顏值主播,不過總有粉絲或營銷號給他剪輯視頻,挂上土味主播的标簽。
有次跟人連線pk,規定誰輸了誰脫一件衣服,對方最後脫得只剩條內褲,而他還剩了一身保暖內衣。
這件事被粉絲和對方粉絲截圖錄屏嘲笑了整整兩個月,現在網上還有他穿着那身衣服剪輯的鬼畜視頻。
阮安百思不得其解,你們城裏人都不穿毛褲的嗎?!!
“小阮,你皮膚狀态很好啊,不碰煙酒嗎?”化妝師突然說。
阮安回過神來,搖頭道:“偶爾喝酒,不抽煙。”
化妝師笑了笑,剛想說話,這時化妝間的門被推開了,阮安看了一眼,就見一個打扮得跟花孔雀似的人趾高氣揚地進來了。
這張臉阮安倒是不陌生,是最近兩個月剛火起來的主播,小甜吉澤,網傳他突然爆火是因為傍上一個金主。
小甜吉澤穿了件鳥一樣的衣服,進來後抖抖翅膀,掃視一圈,最後斜着眼睛問身旁助理,“誰說沒有化妝師,這裏不就有一個嗎?”
這個時間化妝室的人并不多,只有兩個,除了阮安,還有一個在角落,被擋在綠植後,連是男是女都看不清。
阮安見小甜吉澤最後把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些不解,他是想用自己的化妝師嗎?
小甜吉澤的助理見狀,看阮安像個生面孔,走過來禮貌地問身後化妝師,“老師,您可以給我們家藝人先化妝嗎?”
化妝師為難,“哎呀,我這裏有藝人呀,我要先化完……”
助理看了阮安一眼,随後又看向化妝師,“事情有輕重緩急,我們藝人馬上就有一場跟品牌方的直播合作,這位……應該不會很急吧?”
阮安翻了個白眼。
化妝師還在為難,“他一會兒也有直播的,不然你們去樓下問問。”
小甜吉澤看不下去了,他含蓄地翻了一眼,用袖子捂着嘴陰陽怪氣道:“有沒有點眼力見兒,誰火誰不火分不清嗎,他直播撐死有1000個人看,我的直播可是跟ROMON的商務合作,要不是他家妝造我不喜歡,給我化妝的機會還輪不到你呢。”
小甜吉澤音量不大不小,剛好能傳到兩人的耳朵裏。
阮安立馬氣了,什麽叫“他直播撐死1000個人看”?他可是足足有五千活粉的人。
化妝師的臉色也不太好看,但不好發作。
小甜吉澤進公司已經兩年多了,事業一直不溫不火,聽人說私下裏是個張牙舞爪的性子,但在公司還輪不到他作威作福。
但兩個月前,公司新上任一個部門總監,三十多歲,兩人不知道怎麽搞到一起去了,從那以後,小甜吉澤直播的流量投放暴漲,粉絲順勢暴增,各種資源接連砸到他身上,說是一夜爆火也不為過。
人一旦有了權勢,本性就很難掩蓋。
這時化妝間的門響了一下,緊接着一串人魚貫而入,有背包的場務,扛相機的攝像,還有幾個助理模樣的人跑進來,直奔着角落裏化妝的那人就去了。
原本空蕩的室內頓時變得人多了起來。
小甜吉澤有點表演型人格,見人多了更來勁,聲音也大了,這次是沖阮安說的:“怎麽,不服氣?你是新來的吧,怪不得我沒見過,行業內多少講究點論資排輩,資源缺乏的情況下有限的資源就要緊着前輩用,不是針對你,只是教教你——”
小甜吉澤看阮安不說話,臉上溢出笑容,“我先用下你的化妝師,你不介意吧?”
阮安小聲道:“不介意倒是不介意,我們倆之間,還是你比較需要化妝。”
小甜吉澤臉上的表情一滞,立刻瞪起眼睛,叫道:“你說什麽?!”
“沒什麽啊。”阮安低着頭,輕飄飄道。
“什麽叫我比較需要化妝,難道我長得比你醜嗎?你把話說清楚!”
阮安扭頭看他,像在仔細觀察他的臉,“你膚色不均,眼底發黑,下巴還有那麽多閉口,毛孔也挺粗大,不化妝的狀态下确實上不了鏡,沒關系,你先化吧。”
化妝間的氣氛一時無比尴尬,所有人都眼觀鼻鼻觀心,豎起耳朵聽小甜吉澤的反應。
小甜吉澤顯然沒料到一個新人敢這麽頂撞他,他這段時間白天忙通告晚上忙床上那點事,皮膚确實很久沒保養過。
他捂住臉,氣得嘴唇直哆嗦,指着阮安的鼻子問周圍人:“這是誰?這是誰!敢這麽跟我說話,他知不知道我是誰?!我要封殺他,我要讓他在雁珈消失!”
周圍沒人說話,不是他們想罩着阮安,是他們真不認識阮安是誰。
小甜吉澤氣鼓到胸腔,讓他看起來更像一只炸毛的禽類,站在那裏正要破口大罵,阮安的小組長突然跑過來了。
阮安皺眉,“組長,你怎麽來了?”
組長沒理他,連忙沖小甜吉澤點頭賠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是新來的不認識您,我這就把他帶回去教訓,小阮!”
組長伸手拽他,“快道歉,公司的化妝師本來就是公用的,你自己占着算怎麽回事兒?”
阮安生氣道:“是我先來的,他要搶我的化妝師還罵我們倆!”
組長加重語氣,“我讓你道歉!”
小甜吉澤這下閉嘴不言了,雙手抱胸站在一旁,下巴高昂,等着阮安的道歉。
阮安一激動就容易哭,此時更是不受控制,眼眶開始湧上淚水,委屈又憤怒地盯着組長。
阮安半天也不開口,他甚至想老子不幹了,他來北京又不是來受氣的,他在他們村都沒有受過這種欺負。
小甜吉澤見狀冷笑:“王組長,你們這新人怎麽招的,一點規矩都不懂,我看也不用道歉了,直接——”
“吵死了……”角落裏突然傳來一聲嘆息。
衆人都愣住了,小甜吉澤擰着眉毛去看,身邊的助理也伸着脖子,“誰啊,誰在那兒?”
剛才進來的工作人員紛紛讓開,露出角落裏的位置,就見一個男人仰靠在椅背上,露出的一節脖頸纖長白淨,宛如仙鶴。
竟然是時軒色。
時軒色像是剛睡醒,還合着眼睛,嗓音帶了幾分慵懶,“化個妝也有這麽多事,你們部門還真是熱鬧。”
一時間,整個化妝室噤若寒蟬,阮安、王組長還有小甜吉澤都吓傻了。
時軒色是一線大明星,跟他們這些網紅有壁,隔着千溝萬壑,根本都不在同一個樓層,誰知道他今天怎麽會出現在這個小小的化妝間裏。
小甜吉澤腿有些發軟,他笑容僵硬道:“時、時……軒哥,您怎麽在這兒?”
小甜吉澤當了幾年網紅高不成低不就,一朝攀上高枝,便動了往娛樂圈發展的心思,公司最近在考慮給他配經紀人接一些綜藝,這樣一來,時軒色便是跟他同圈子的大前輩,他不能不怕。
最主要的,他聽說時軒色也是被人包的,他上面的那個是個大人物,至今也沒人能挖出來是誰。
時軒色睜開眼睛,手伸到後頸揉了揉脖子,示意化妝師先不用化了。
于是化妝師退到一邊,時軒色那張傾城國色的臉徹底展現在衆人面前,他勾起唇角笑了一下,“軒哥?我認識你嗎?”
小甜吉澤的臉色頓時難看,他下意識看向身邊助理。
助理忙道:“誤會誤會,這事兒就是個誤會,打擾您休息了,我們這就出去,我們這就出去。”
說着助理拽小甜吉澤的袖子,小甜吉澤腳步動了動,僵硬地被他拽走了。
事情的走向突變,時軒色那邊的人倒是沒什麽反應,人走了之後該化妝化妝,該對流程對流程,阮安這邊有些發愣,小組長壓低聲音問:“時軒色怎麽會在這裏?”
化妝師說:“早晨來的,說是樓上太吵,随便找個地方化化妝。”
小組長點頭,“對,今天好像是有一個什麽男團來掃樓……”他思忖道:“這樣小阮,你過去打個招呼,道個謝,人家今天是幫了你一把。”
阮安呆呆地看着組長,還沒反應過來。
組長啧了一聲:“發什麽呆啊,快去!”
阮安被往那邊推了一把,他看着被人群擁簇的時軒色,咽了口唾沫,過去了。
“時、時先生,今天的事情謝謝你,我……”
阮安話沒說完,被時軒色伸出手掌無聲打斷,意思很明顯,不用道謝,人家需要安靜。
小組長欣慰點頭,心想阮安現在就可以回來了,謝意已經傳達了。
但阮安根本不懂察言觀色,畢竟在他的思想中,有誰會不喜歡別人感謝自己呢,對方必然是在客氣。
于是阮安繼續說:“我們今天見過兩次了,這是第三次,是不是也算、也算有緣,哈哈哈。”
時軒色這才睜開眼睛正眼看他,訝然道:“是你?”
十分鐘後,化妝間內只剩下二人。
“你跟雁栖認識?”時軒色透過鏡子看他。
“不認識,”阮安心虛,又補充了一句,“早上就是有點事。”
時軒色看了他一會兒,突然笑了,點頭說:“看你還年輕,剛大學畢業吧。”
阮安眨了眨眼,想說他沒上過大學。
“公司裏藏龍卧虎,你最好還是低調點,不然再惹到什麽人物,不會每次都有人幫你。”
阮安有些喪氣,他覺得今天倒黴透了,低低地“嗯”了一聲。
時軒色的手正在做手膜,他轉動着手臂看了看,突然問:“你叫什麽名字?”
阮安正在觀察時軒色的手臂,他發現這個男人脫離了大熒幕在現實中看更瘦更美,好像只有一張紙似的單薄,他回過神來答道,“我叫阮安,晚安的安。”
時軒色并不是不經事的年紀,他今天見了阮安三次,已經能确定這個男孩兒眼神裏的情緒,他玩味地笑了,“阮安,你喜歡我?”
阮安一抖,手中杯子裏的水差點兒灑出來。
喜歡?這人怎麽這麽輕易就說喜歡?這是可以說的嗎?不對,他怎麽看出來的?!
時軒色覺得他的反應很有趣,放松道:“我又沒說是哪種喜歡,天底下喜歡我的人多如過江之鲫,你不用緊張。”
阮安臉紅到了耳朵,雙手攪緊在一起,“我我……”
時軒色沒再為難他,揮了揮手,又重新閉上眼睛,纖長的眼睫經燈光一照,鋪陳下一層陰影,另阮安看出幾分落寞,他說:“去忙吧。”
阮安看了他片刻,無端想起陳秘書的話,他說時軒色有愛人了,這樣的人會喜歡怎樣的人呢?
阮安出去了。
在化妝間耽誤了一會兒,阮安回去的時候剛好十點,他喪眉耷眼地坐到電腦前,來不及再細想時軒色的話,簡單調試設備後就開播了。
屏幕裏,一個粉毛頂着光出現,臉跟水煮蛋一樣潔白鮮嫩,在打光燈下泛着細膩的光澤,一雙鳳眼清澈單純,是張很漂亮的臉。
“啊啊啊我寶!媽媽已經三天沒見你了!三天!你知道這三天我怎麽過的嗎?!!!”
“阮安,你有心嗎,整整三天你都不上號,微博也不發一條,你讓我怎麽活?!!”
“在你不回我消息的345235分鐘裏,我的心就像爛了個大窟窿,你的承諾像張紙一樣輕,我……”
“我對得起誰我誰都對不起,我活着就是種錯誤,但你那冰冷的言語就是對的嗎,你小嘴巴一開一合嘚啵嘚啵嘚啵……”
“誰在乎啊笑死,我拼命地嚎叫有什麽用,你……”
阮安:“……”
他支着下巴,看着刷得飛快的彈幕。
其實他粉絲總量并不多,但活粉很多,每次這幾個人總能給他造出千軍萬馬的感覺。
“怎麽樣,新公司還适應嗎?”
“寶寶怎麽啦,為什麽看着不太高興?”
阮安看見這句,心想終于有人問到點子上了,有種拉屎遇見紙的感覺,他打開話匣子,先嘆了口氣,然後直視攝像頭,“今天,我倒黴死了——”
他以前在溫州小公司直播,沒有劇本也沒有流程,運營人員只看曝光量和點擊率等數據,這些東西過得去就行,根本沒人管他直播說了什麽。
于是阮安的嘴就像開閘洩洪,一口氣把今天在化妝間起沖突的事省略人名後全說出去了。
——
晚上下班時,阮安手機接到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
“阮安?”
“你誰?”
“現在到車庫來。”
“?”
阮安以為遇見殺豬盤了,反手就把這個號碼舉報加拉黑了。
于是五分鐘後小組長又滿頭大汗地出現在他面前,“小阮,剛接到通知,上面有人讓你現在去車庫一趟。”
阮安滿頭問號:“又有什麽新人考核嗎?”
“沒有,就單獨叫了你一個人。”
正好下班時間,于是阮安收拾好東西,拿着包去車庫了。
雁珈的車庫巨大無比,他滿腹疑惑地坐電梯下到地下一層,剛邁出來就被一道車燈閃瞎了眼。
他擡手擋住眼睛,車燈似乎只是想給他提個醒,亮了一瞬就暗淡下去。
阮安放下手臂去看,就見一輛漆黑的勞斯萊斯幻影停在他面前,副駕駛的窗戶被落下,阮安低頭去看,赫然見到了傅雁栖的臉。
阮安徹底愣在原地,“傅、傅總,你這是幹嘛?”
傅雁栖放下墨鏡,食指敲了敲方向盤,“增進感情的小手段,請你吃晚飯。”
阮安幾乎以為自己失憶了,“我什麽答應過?”
傅雁栖重新戴上墨鏡,目視前方,“上車。”
阮安隐隐有些崩潰,“我男朋友在家裏做飯了,我今晚要回去吃。”
傅雁栖頓了一下,像是沒想到會有這種情況,他皺了皺眉問:“能取消嗎?”
“當然不能!”
傅雁栖說:“好,那就去你家吃飯,告訴他,加我一副碗筷。”
作者有話說:
标注,出自網絡發瘋文學:“在你不回我消息的345235分鐘裏,我的心就像爛了個大窟窿,你的承諾像張紙一樣輕,我……”
“我對得起誰我誰都對不起,我活着就是種錯誤,但你那冰冷的言語就是對的嗎,你小嘴巴一開一合嘚啵嘚啵嘚啵……”
“誰在乎啊笑死,我拼命地嚎叫有什麽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