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
五
>>>
山吹的四月份是大部分山吹學生都不怎麽喜歡的月份,除了天氣太過于無常外,在五月份熱鬧至極的校園祭來臨之前,是四月的模拟考試與家訪。對于成績好的學生來說,這只是小試牛刀,在放縱的玩樂前驗收一下階段性的學習,對于成績不太好的學生而言,那就是純粹的在滿懷期待的心情中走一遭了。
櫻井花就屬于後面那個部分,她中間落下太多學業,之前學的也忘了七七八八,在對自己沒什麽要求的同時,又不是個怎麽擅長學習的人,每天晚上看着新鮮的知識點完全感受不到自己應該是快樂的初中生。即便如此,她被班主任叫到辦公室的時候還是有點尴尬。
嘉田和美是這麽形容的:“你看起來是那種學習成績很好的樣子,嗯,就是那樣。”
山吹對學生的外貌沒有什麽要求,雖然大部分人都是老老實實的日常上學打扮,但染發、修改校服、花哨飾品也是不少的。櫻井花曾經就見過染着挑染的女孩子穿着修改過的超短裙在教學樓拐角處抽煙,其灑脫不羁的模樣令櫻井花敬佩。櫻井花個子不高,長得屬于可愛的類型,臉上沒有什麽病态,反而有些圓潤,一頭柔順的黑色長發到腰間,平時都是披着的,配合上她那文靜溫和的表達狀态,怎麽看都是令老師放心、家長安心的乖乖女好學生。
但就是這麽樣一個形象,在四月模拟考前面的小考,考了班級倒數。也沒太倒數,就是平時櫻井花作業工整,筆記齊全,态度認真,這樣只考了個這種成績,班主任也忍不住關心一下,是不是有什麽特殊情況。
櫻井花低頭:……沒什麽情況,就是不會。
她下午被抓去單獨對話,辦公室裏面的其他老師都樂呵呵地圍觀,櫻井花只覺得人生難題不過于此,心不在焉到都沒有發現今天和她一起值日的是松下。
現在松下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身為班長有很多班級裏面的事務要處理,櫻井花一個人完成了自己的任務,拿着掃帚看了一眼窗外,正是四月份,天氣回暖但陰晴不定,雲看起來有些低。山吹的校園綠植青蔥,櫻井花找了個自己覺得合适的角度望向窗外,只覺得自己內心的愁苦就是這四月天。
櫻井花在這裏假裝自哀自怨的時候,松下正好回教室,她一個激靈,解除了自己傷春惜花的架勢。她也不知道松下看沒看到她在這裏惆悵,剛想說自己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任務,松下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他手裏面拿了兩個面包,面色平靜地提前開口:“坂田老師給了兩個面包,你要嗎?”
櫻井花正好有點餓了,她沒有拒絕,在紅豆和草莓裏面選擇了草莓,松下遞給她:“你喜歡草莓嗎?”
櫻井花:“唔,還行吧。”她撕開包裝袋,咬了一口。
松下繼續道:“最喜歡草莓?”
這個追問讓櫻井花頓了頓,她稍微思索了一下,沒有說得太清楚:“也不是呢。”其實這也不是什麽不能回答的問題,只是現在只有兩個人,氣氛稍許有些奇怪,櫻井花才沒直說。她平日裏大多選擇草莓味的制品,牛奶、棒棒糖、面包、蛋糕……但實際上只是會用言語表達出來的最喜歡的是哈密瓜,能夠兼得的時候,櫻井花看心情挑選,但如果要選,那一定是後者。
松下點點頭,并未繼續追問,窗外的雲越來越低,有風漸起,四月的天氣變化無常,雷陣雨常見,櫻井花的桌子旁沒有放雨傘,他主動開口:“你帶傘了嗎?需要我送你去車站嗎?”
Advertisement
櫻井花:……那不是得等你做完值日?還是你打算不做完值日就直接走?
腦子裏面的胡亂想法把表情變得有些為難,猛得響起的踹門聲把兩個人的對話打斷,櫻井花聞聲擡起頭,看見來人的時候臉上的驚訝是完全遮蓋不住的。單手插兜的亞久津仁背着網球包,一手裏面拿着把粉色傘,他穿着山吹的白色立領校服,似乎是因為天氣的原因,網球部并沒有進行訓練。他的視線掃過她和松下明野,那視線極具攻擊力和壓迫力,讓本來就矮了半個頭的松下情不自禁地握了下拳。
亞久津仁旁若無人地看向櫻井花,開口:“喂,老太婆說你早上忘記帶傘了。”
早上他醒來的時候櫻井花早就匆匆出門了,習慣了正大光明遲到的亞久津仁轉醒出門的時候被優紀喊住,這事本來和他沒關系的,奈何優紀把傘強行塞到了他的懷裏面,也就當做吃了櫻井花那麽多栗子蛋糕的回禮——對方簡直像是找到了什麽手拿把掐的點,連續好幾日往家裏面帶栗子制品,看着他時那笑眯眯的樣子令人不适至極。
櫻井花愣了一下:“啊、啊!我早上睡過頭了!”
她昨天晚上為了今天的小考可是熬了好一會兒,可惜早上考完下午就被喊去辦公室了。氣氛有些尴尬,櫻井花接過傘,見亞久津仁沒有第一時間要走的意思,只覺得氛圍凝重得跟外面的積雨雲一樣,看向亞久津問道:“你的傘呢……你今天也沒帶傘嗎?”
亞久津來給她送傘這件事……真是做夢都不會想到的事情呢。櫻井花在心裏碎碎念。看來現實往往比做夢更荒誕。
“這種天氣需要打什麽傘,”亞久津像是在等她問出這句話,語氣裏面帶了點對天氣的不屑,櫻井花覺得他可能是不太樂意來送傘,随後提了提自己的網球包,“走了。”
櫻井花:……
櫻井花:這是說他走了還是讓我跟他一起走?
櫻井花思考了一下,剛剛松下的意思是她沒傘送她去車站,但現在根本沒有下雨,所以意思就是他倆一起走段路。櫻井花不太能直接地拒絕別人,松下的這個邀請對她來說是很煩惱的事情,畢竟他倆其實算不上熟,嘉田和美的玩笑話也有一定的影響,她和自己父親相似的男生一起走到車站然後一起等車,說不定還會聊兩句……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就算這可能只是櫻井花的自作多情,但是有一點存在的可能性都會讓櫻井花頭疼。
她和亞久津仁同路,其實就是住一個地方,而且他倆其實也不咋說話——主要是亞久津仁不怎麽搭理她,她倒是挺像唠兩句的——這和一個人回家也沒什麽區別。這麽一對比,和亞久津仁一起走好像是更好的選擇。
對話沒有什麽問題,但是能和亞久津仁這麽說話就是問題,兩個人看起來相當熟稔的關系讓松下明野皺緊了眉頭,他看見那女孩子像是反應過來了什麽,她猛得扯身去拿起自己的書包,跟他笑着說:“不好意思,松下同學,今天我得先走了。謝謝你的草莓面包。”
她連班長都不喊了,急匆匆地站起身,跟上了已經消失在走廊窗戶的亞久津的身影。
下了電車,預料之中的雷陣雨到來,噼裏啪啦的雨珠擊打在建築物上像是鼓點至上的節奏音樂,櫻井花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花傘,深深感覺到對方無法承受着磅礴的雨勢。快入夏了,陣雨來得迅猛,去得也快,櫻井花不想讓自己成為落雞湯,只得小心翼翼地避開濺落的雨水,站到了亞久津仁身邊。
他們離開學校的點都挺晚的,已經過了高峰點,兩三個學生和下班族和他們一起被困在戰臺。亞久津似乎沒看到櫻井花,或者對于她的行為進行了無視,兩個人站在電車站的屋檐下都看着瓢潑大雨,地面騰起白霧,世界好像都是虛蒙蒙的一片,但原本模糊的身影好像稍微清晰了一些。
櫻井花拿着傘沒話找話:“……我還以為你會直接沖出去。”
這問題在對方聽起來實在是太蠢了,亞久津仁暼了她一眼:“哈?你是在把人當傻子嗎?”語氣雖然不善,但是回答了問題。
櫻井花:“……是我唐突了。”
四月份的平均氣溫不到二十攝氏度,但是今天是難得的熱,加上暴雨悶熱潮濕,櫻井花這種耐熱的體質都覺得脖頸後面全是稀碎的汗珠,有些不自在地撩了撩頭發,更別說亞久津這種似乎是非常地讨厭炎熱的。持續十幾分鐘的雨水讓溫度拉高了不少,立領的白色長袖校服被他脫下來搭在肩膀上,黑色的收領緊身衣是無袖的,遠超同齡人的肌肉因為黑色的衣服輪廓更加明顯,櫻井花看了一眼,下意識地把雨傘握緊了一點。
亞久津仁肩膀寬闊,身材高大,在同齡人裏面絕對算得上是佼佼者。他的身體線條流暢分明,總是卷起的袖子會露出手臂上完全的、好看的肌肉。在家中幫優紀拿櫃子最上面的東西時,寬松的短袖受力拉扯,櫻井花能夠看到那緊實的腰腹一側。
亞久津仁對視線的敏感程度很高,櫻井花總是不能盯太久,否則會被對方兇狠的目光對上。即使她覺得她對對方身材的注視跟他們這個年齡的男生喜歡歐派一樣,青春期的常态,不是什麽值得羞恥的事情,但也不能太明目張膽。
——會被當做變态的。
櫻井花會想:吃的是一樣的高熱量食物,他到底是怎麽保持這種好身材的呢?
人類對于吸引自己的東西是沒有什麽抵抗力的,櫻井花想看,但是又不想看得太明顯,畢竟這樣不好。對方第一天裸露的上半身輪廓似乎因為這身打扮被重新記起,櫻井花不自在地視線亂飄,假裝自己并不是特別想看。
對她來說,亞久津仁這樣高大健壯、富有活力的軀體,和那些瘦高的男初中生比起來更有力量感的狀态,實在是有些無法阻擋的吸引力。
她這樣扭捏奇怪的舉動到了亞久津仁眼裏就是視線污染:“……你這家夥擺出這種惡心的架勢是怎麽一回事?”
櫻井花:不好說,感覺說了會挨打。
櫻井花當然不可能說她羞澀且窺觎亞久津仁的好身材,只能眨眨眼,胡亂地找了個理由:“太熱了。”
她繼續道:“四月的天氣果然是太變化無常了,對吧?”
亞久津沒有理她。
櫻井花知道他在無視她的話,這是實在太常見的情況了,經常出現在家裏面的客廳、廚房、或者陽臺,她有一次問亞久津會不會躲在陽臺抽煙,差點被提着領子警告不準在家裏面說這件事。櫻井花被兇了也毫不在意,心裏忍不住想找到了軟肋和痛點呢。兇猛的老虎如果是一個喜歡甜食且被摸了肉墊會害羞的狀态——雖然他确實會咬人——但還是會引起人特別的想法呢。
櫻井花好耐心地重複了一遍,在說到第三遍的時候終于引起了亞久津仁的反應,他惡狠狠道:“吵死了!話說一遍就可以了。”
櫻井花裝傻:“……我看你沒有回我,我以為你沒有聽到呢。”
亞久津仁眉頭好像就沒有松開過,如果不是現在他和櫻井花都被暴雨困在這裏無處可去,他可能就直接走人了:“這種沒有意義的話題有什麽好回答的。”
櫻井花:“那有什麽是有意義的呢……”她裝作思考了一下,“栗子蛋糕好吃嗎?”
亞久津還是在沉默,但這次的沉默不同于之前的無視,這次是好像是不願意回答,櫻井花問出來這個問題的時候腦子裏面就已經有答案了。她有一種看到大老虎已經把肉墊露出來的景象,道:“那家的栗子蛋糕我也很喜歡,”雖然沒吃多少,“優紀小姐也贊不絕口,下次出去的時候,多帶點回來?”
世界只剩下了雨聲,啪嗒啪嗒地敲擊着全世界,櫻井花覺得現在的場景很青春,很符合她之前和朋友一起看的各種漫畫。雨季,等車,年輕的少男少女,美好的故事,暴雨的拍擊聲是少年人心跳的聲音,就像是吊橋效應一樣,全世界的轟鳴聲成為了人內心的聲音,半天話,櫻井花才聽到亞久津刻意兇着的語氣:“……随便你。”
櫻井花:啊,果然是這種人呢。
雨逐漸變小,空氣裏面是潮濕和泥土混雜的氣息。沒停,但是亞久津仁似乎是等煩了,邁開步子就淋着小雨離開了站臺,也有沒帶傘的路人看到了他的行為和他一起離開。
櫻井花慌忙地撐開傘,快步跟在亞久津仁的後面,他走路速度不算快,但也不慢,可能單純是腿長步子邁得開,櫻井花得提了些速度才跟得上。兩個人隔了點距離前後走着,一路上誰都沒有說話,上樓的時候優紀大概是先聽到了聲音,打開房門看到一前一後兩個人還有點驚訝,漂亮的臉上笑容明顯:“唉,你們是一起回來的嗎?真沒想到呢。”
櫻井花覺得也是。
晚上吃完飯寫完作業,亞久津仁出門鍛煉去了,櫻井花坐在房間裏面發呆,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腦子裏面在思考什麽,反正各種亂七八糟的信息來回轉悠,最後落到了一片黑色上。有些場景實在是揮之不去,即使櫻井花了解自己的本性,還是有點不好意思。
她覺得這事不好跟嘉田和美說,畢竟她們倆身處一個學校,要是引發了什麽不好的後續就出事了,于是她給神奈川的好友發了句沒頭沒尾的話。
櫻井花:我有罪。原來我好色。
正是休息的時候,不死川飛鳥回得很快:?
不死川飛鳥:是什麽讓你發現了自己的本性?是身邊男人觸手可得的肉/體?你終于到對你房東的兒子下手了嗎?
櫻井花:我怕我會挨打。
不死川飛鳥:……那你就跟他互毆,他輸了你就能饞到他的肉/體了。
櫻井花覺得她這個說法已經不是有罪了,是真不要臉。但她要是真的和亞久津互毆,可能這會得休學三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