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
十二
>>>
天氣變化多端,櫻井花沒防住降溫,在享受了幾陣寒風和突然降雨,平日裏還算健康的身體屈服在了感冒之下,也不是很嚴重的病情,只是嗓子有點疼。
吞咽口水和說話的時候帶着若有似無的痛楚,像是有一根很細的魚刺嵌在了喉嚨裏。
明明已經進入四月末,立夏就在眼前,氣溫卻不按常理出牌。櫻井花平時沒有看天氣預報的習慣,都是優紀小姐為他們準備妥當,那天她起晚了,走得匆忙沒注意到放在沙發上的外套,以至于下午溫度低下來的時候,她握住和美的手,鼻音有些明顯,臉上的微笑若有似無:“和美,我開始感覺有點暖和。”
嘉田和美一開始以為櫻井花是凍傻了,眨了眨眼,随後猛然反應過來了:“小花——你不要死啊——”
溫度驟降,優紀小姐給她和亞久津煮了梨子,果肉被炖得軟爛,放了紅糖和白糖,咬下去一口像是在吃水果布丁,溫熱的糖水飲下,整個人都能騰起一陣白煙。櫻井花眯着眼睛露出滿足的笑容,優紀小姐的溫柔照顧沖散了不少感冒帶來的痛苦。
然後這種快樂在喝藥的時候蕩然無存。
她不喜歡苦的東西,喝藥都是裝着聽話,實際上一杯就只入肚了幾滴,有一次喝猛了苦味翻上來,櫻井花實在忍不住,捂着嘴強忍着幹嘔的模樣,搞得優紀小姐還以為她發生了什麽。這導致櫻井花感冒持續了好幾日都不見好,就跟這幾日的陰雨一樣。
櫻井花沒有聽優紀小姐的建議在家好好休息,只是把自己捂得又嚴實了一點,頗有面對冬季的态度,以希望自己能夠熬過這莫名其妙寒流的侵襲。
嘉田和美看着她穿着長袖外套捂得嚴嚴實實還一個勁地灌熱水,又看了一眼最不怕冷的小早田全然是夏季校服的打扮,總覺得這倆人不在一個季節。
嘉田和美這麽說的時候櫻井花想:那你是沒見過現在在家還穿着短袖的亞久津了。
但這話她又不可能說出口,只是抱着關東煮的小杯子一口一口抿着裏面的湯,認認真真地聽着嘉田和美說話。
櫻井花因為身體緣故,這兩天的體育課都得到了赦免權在教室裏面自習,今天的體育課是上午的,她實在沒事情做,整個人有點暈暈乎乎的,可能是太無聊了導致的。給不死川飛鳥發去的信息對方已讀未回,顯然是在忙碌;表姐在重點高中讀書,白天管得還是蠻嚴的,稍作思考,櫻井花發現現在沒有她能騷擾的人。
她又不想趴着睡覺,這種天氣下做這種舉動,怎麽想都只會讓她的感冒更嚴重。
櫻井花頗為自覺天真的想着:亞久津現在會在上課嗎?
Advertisement
念頭一閃而過,櫻井花也沒有冒着寒風在學校裏面開展一場單方面捉迷藏的打算,距離午飯還有點時間,櫻井花打算去學校小賣部買點面包什麽的——倒不是餓了,只是嘴饞。
即使是寒風和密雨也阻擋不了文化祭的快樂氛圍,現在是上課時間,櫻井花沒有在外面逗留太久,買了兩個紅豆面包和關東煮就折返了教室,恰好不死川飛鳥的回複也來了。
不死川飛鳥:?
不死川飛鳥:能這麽巧的嗎?你那場比賽在神奈川吧,你去東京都能遇到看過你比賽的?
櫻井花咬着面包打字:只能說是沒想到吧。
櫻井花雖然沒有給太多的反應,但是松下明野看過她比賽這件事還是讓人覺得有點出乎意料的。如若不是松下說的話和态度讓櫻井花有些避之不及,她也能覺得真是奇妙的緣分了——雖然她早就不跳舞了。
要真說,看起來惡劣如亞久津的都沒讓櫻井花覺得讨厭,松下也算是個奇人了。
不死川飛鳥發了個摸下巴的貓咪表情包,正在輸入的提示跳了好一會兒,大概是猶豫了一會兒,才問了句:你拒絕沒有?
指的是被邀請去填補跳舞人員空缺這件事。
櫻井花看着自己好友的這句話莫名覺得有些好笑,打字:當然拒絕了,我早就決定不繼續跳舞了。
櫻井花:他後續也沒再問我了。
不死川飛鳥:哇,我們的小花也會拒絕人了捏。不過,我一直很想問,學校的早操和你之前學的跳舞的本質區別是什麽?
櫻井花學着對方發貓貓無語表情包:早操不過是不被理論學家承認的另外一套體系罷了。
和朋友聊天會讓時間過得很快,櫻井花吃完第一個面包的時候,體育課也正好結束。應該是跑圈了,嘉田和美進來的時候整個人晃得像是快成為喪屍了,她直直地撲過來,嘴裏面念叨着水。
櫻井花把自己沒動的關東煮遞過去,放了一陣子,已經不燙了。
她看着嘉田和美一口灌完,笑眯眯地詢問:“今天做什麽活動了?這麽累?”
嘉田和美緩了一會兒,抱怨道:“跑了十圈,說是運動會要來了要加強大家的積極性,”她說到這裏,壓低了聲音,“其實我聽說是他和他老婆吵架了,這幾天被掃地出門了。”
這确實是個有些勁爆的消息,櫻井花很捧場地做出驚訝的表情,嘉田和美卻沒有繼續下去,她像是突然間記起來了什麽,從口袋裏面摸出來一封折疊規整的粉色信封放在櫻井花的面前,眯着雙眼睛滿是揶揄。
櫻井花:“……這是你給我的情書嗎?”
嘉田和美搖了搖手指:“我肯定當面跟你表白,不走這套虛的。”
櫻井花唔了一聲,“那你是想給我看你收到的情書嗎?”
繼續繞下去估摸着都要上下一節課了,嘉田和美也不賣關子,坐在櫻井花前面的位置上——那個同學今天沒來——雙手托着臉,“我在你的儲物櫃裏面看到的哦。”
她們當時課前在換運動服,櫻井花的那個櫃子半掩着,嘉田和美以為她上次沒關嚴實,打算幫她合緊的時候就掉下來了這麽個東西。
當時好幾個女生的腦袋都湊過來了,最後一致決定由嘉田和美保存。
嘉田和美眨着眼睛,一如往常地熱愛八卦,“怎麽?想到可能會是誰送的了嗎?”
櫻井花沒第一時間拆信封,她也沒想到可能會是誰。她平日裏社交基本上就那幾個人,剛轉學來又沒有參加過什麽學校活動,大部分人知道她的名字可能還是因為她和亞久津一起吃飯的事情。
嘉田和美見櫻井花一直不說話:“你怎麽不說話啦,難道是亞久津前輩送的?”
櫻井花覺得大白天不适合講恐怖故事,反問:“那你怎麽不猜是班長呢?”
被觸發了關鍵詞,嘉田和美的表情一頓,那張可愛的臉扭曲了一下,“那家夥不可能,人會做的事情他一點都不做,他會給人寫情書簡直是太陽從西邊出來。”
櫻井花想:對,要是亞久津會寫情書那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櫻井花:亞久津根本不可能寫這種東西的吧。
兩個人在這裏一頓猜測都不如看一下實際,信封上沒有落名,大概是寫在裏面了。櫻井花在嘉田和美期待的眼神中打開,然而在看到信裏內容的一瞬間,兩個人都陷入了沉默。
那是一封信,似乎是利用雜志拼貼的,裏面只有歪七扭八三行字:我正在盯着你,有人會找上你的。最好別落單。
櫻井花:……
櫻井花:好,這倒像是亞久津會寫的了。
嘉田和美愣了一下,微微皺眉:“這看起來好像不是情書唉。”
櫻井花想:這怎麽看都像是威脅信吧?
比情書更出人意料的事情出現了。
櫻井花反思了一下最近自己做了些什麽,她不是什麽熱愛社交的人,最近這段時間因為文化祭在被動社交裏面得到了很大情緒價值,和班裏面的女孩子相處愉快的同時和國三合作的前輩們也相處頗為融洽——大概是因為千石一上來就表現得和她很熟絡,這導致櫻井獲得了一些額外照顧,學長學姐們也更願意對她露出一些笑容——似乎并沒有産生任何的矛盾,反而都是好事情。
本來是青春戀愛的暧昧氛圍驟然消失,嘉田和美收起了開玩笑的架勢,面露擔憂:“有沒有可能是放錯櫃子了?小花,你有打算跟老師說嗎?”
不管是校內還是校外,多的是不良少年,平日裏打架鬥毆或者聚衆都是很常見的事情,特別是附近有所比較差的中學,更是讓人見怪不怪了。
但不管是放錯還是真的是針對她來的,都不是什麽好事。還趕上櫻井花感冒腦子混亂的時候,她根本不想多想。
如果真的是沖着她來的話,櫻井花下意識回道:“我其實是想先報警。”
對方什麽都沒做的情況下只給她塞了個這玩意,說明到底是沒什麽膽量的。不管是惡作劇還是真的,都到臉上了,櫻井花決定采取最直接的處理辦法,要麽解決源頭,要麽備好後防。
嘉田和美:?
嘉田和美:“也、也沒到那種地步吧?”畢竟現在也只是一封信,如果到最後是一場誤會,櫻井花還可能給自己帶來不少麻煩。
櫻井花不喜歡給自己招惹麻煩,之前在街頭網球和不良少年的口角想要點到即止也是因為如此,她不希望日後的生活出現隐患,但面對這種很大概率是确實存在以及會發生的威脅,櫻井花也不是那種不會采取行動的軟性子。
——當時亞久津要不是覺得她那句“你是真的想打我?”有病而懶得理她,并且後續也沒有再發生過這種場面,櫻井花可能第二天就搬走了。
報警也好,跟老師說也好,在這種看起來只是惡作劇或者威脅的面前都起不了什麽基本的作用,櫻井花做這些也只不過是在事情發生後有個能處理的兜底的,之前的一切事情,都得她自己提防着。
她沒打算跟優紀小姐和不死川飛鳥以及家裏面說,在還沒确定的時候,這種事情只會讓對方白白擔心,要不是那封信是嘉田和美和她一起看的,櫻井花應該連嘉田和美都不會說。
櫻井花實在想不到自己能有什麽不對付的人,要麽是之前在街頭網球場遇到的那群不良少年咽不下那口氣,但是又不敢對付亞久津所以盯上了她,要麽就是真的塞錯櫃子了,可那一排櫃子都是他們班的,她也不好一個個女生問過去“您好,請問您最近有招惹不良少年嗎?”
那是真的很蠢了。
各種可能性在腦子裏面瞎轉悠,把櫻井花現在本來就不太好使的系統弄得更加混亂,在和嘉田和美一起把這件事告訴了班主任,并且得到一定重視後,櫻井花決定暫時還是不要為沒頭沒腦的事情煩惱太久的好,索性不想了。
她正常和和美吃午飯,在午休的時候陪同對方去高年級的教室找聲樂部的學長。櫻井花并不認識那位學長,所以在教室外面安靜的等待。
她靠着牆壁和自己還沒拆袋的另外一個紅豆面包對視,總覺得這個圓滾滾的棕色食物正在揮舞着小爪子跟她說:快來吃我吧。
櫻井花則是回應:不行,午飯吃太飽了,再吃你就撐死了。
涉及文化祭表演的安排,嘉田和美大概要和那位學長聊一會兒,櫻井花正在自娛自樂得起勁,發現本來嘈雜的走廊聲音一下子安靜了一些,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交談的聲音變成小聲的議論,櫻井花甚至能夠聽到離她最近的那個男生嘀咕了一聲:大中午的……他今天怎麽來學校了?
櫻井花覺得他欲言又止裏面可能是真倒黴三個字。
她大概能猜出來是何等人物才能在三年級引起這般的反應,嘉田和美找的那位學長是三年一班的,教室就在亞久津班級的旁邊。櫻井花擡起頭,正好和亞久津對視視線。對方不着痕跡地皺了下眉,櫻井花沒有打招呼。
她和亞久津在學校很少說話,除了她主動去找人以及之前在舊校舍,大多數兩人得單獨相處時才會有些對話,或者有壇太一在身邊,其他時候那是碰面了連招呼都不打。
天氣降了幾度,但亞久津一點都不怕冷,也很能無視身邊人的眼神,他單手插着口袋向前走,目中無人的架勢就非常有不良那味。就在櫻井花以為對方會無視她直接走過去的時候,亞久津停在了她面前。
櫻井花略微有些驚訝,她眨了眨眼,靠着牆的身子忍不住直了一些。櫻井花在女孩子裏面長得不算高,和亞久津站在一起差距就更明顯了,從後面看,對方的身軀能夠完全遮住她,櫻井花覺得這個角度很适合壁咚。
啊,多麽浪漫的校園愛情故事,亞久津要是做出來了櫻井花能吓死。
“亞……”她打招呼的話只發出來了個音節,話語被打斷,而剛剛還和她愉快相處的紅豆面包就離開了她的手。
櫻井花:……
櫻井花:……啊?
亞久津沒有跟她說話,倒是很自然地從她手裏面拿走了那個未開封的紅豆面包,自顧自地撕開,那模樣看起來是打算當做沒看到她這個人,拿了面包就走,仿佛是剛從貨架上領走了今天的免費午餐,熟練到櫻井花覺得他肯定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
走廊裏面的話題已經從對亞久津的議論變成了這個不咋眼熟的女生和亞久津到底是什麽關系了。
櫻井花想:難道就因為我看到亞久津的時候露出了社交笑容,你們就不覺得他一句話沒說就把我的面包拿走了這事不算欺負人?
明明這幾個剛剛表現得還像是亞久津從他們身邊路過都是在霸淩他們一樣。
要放在平時,櫻井花完全就不準備把這件事放到心裏,畢竟确實沒什麽——就像是她到現在還沒有拿回的那本雜志一樣——但現在她感冒了,腦子不太清楚了。
櫻井花思路清晰地想到:她現在是感冒狀态,而且上午發生了不好的事情,她心情不太好,亞久津剛剛拿走了她的面包,還一句話都不說,至少随便說句你怎麽在這也是好的吧。
櫻井花打算恃感冒行平時不做的事情了。
她看着亞久津的背影,提了提聲音,“亞久津前輩,”甚至加上了敬語,“今天放學要一起回家嗎?”語氣軟化,有些故意的上揚尾音,櫻井花只是試圖讓她的這句話和之前的每一次那般聽起來不像是命令人,但在其他人的耳朵裏面就不一樣了——這是一個長相可愛,嗓音甜美的小學妹在向亞久津發出邀請。
亞久津的步子停頓了一下:?
在場的其他人受到的沖擊程度和櫻井花想象中一模一樣。其實并不完全出于面包被拿走這件事,櫻井花本來就打算問亞久津這件事,和對方一起回去的安全系數顯然要高于自己回去,她甚至已經做好亞久津要是給她扔一句“和我無關”,她就得麻煩優紀小姐出面了。
理由可以随便找個,例如前兩天看到新聞裏面的飛車搶劫害怕什麽的。
雖然會真的很麻煩到優紀小姐,但這也是必要去麻煩的。
至于為什麽用這種方式問出來了,櫻井花想:那都是感冒了的問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