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第 16 章

劉蔚說道:“不禁止就是允許,我在告示上沒有寫男女,也意味着這個工作不分男女。”

林若素以頭搶地道:“大人不分不代表別人不分,我希望大人的公平能被人看到。”

林若素是通過誇獎來逼迫劉蔚做出招女工的聲明。

劉蔚搖頭到:“我不會寫這句話的。這個世界本就不公平,你需要自己去創造公平,你需要自己去争自己的利益。”

林若素聽到這句話僵在了原地,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跪在地上磕頭是在求憐憫,但如果你去做出實際行動,那才是鬥争。”

劉蔚話提點到這個地步,他也不知道林若素聽沒聽得懂。

林若素擡起頭,她忽然明白了劉蔚話裏的意思,她要去争,争利益,争權利,像男人一樣去争搶。

“謝謝大人!”林若素站起身來,沒有怎麽多話地離開了昌南縣衙。

劉蔚其實一直在等人,林若素是一個不在他計劃裏的意外。

那個人一定會出現在他的縣衙門口來找他,他一直在等衙役的喊話。

“大人,有人找!”衙役忽然又在喊道。

劉蔚感覺這就是他要等的人了,他擡頭看去,對方果然是一把胡子,一身長衫。

那人是縣裏的童生,因為學問沒辦法考上別的級別,索性在縣裏開了個私塾教人寫字。

“大人好,在下馮篤行,是昌南縣裏資質最長的童生,也是白鶴書院的院長。”馮篤行雙手行禮道:“見過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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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蔚道:“先生免禮。今日先生前來縣衙,所為何事?”

馮篤行道:“大人,老童生我聽聞大人現在派家丁讀書,但是大人——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啊!”

劉蔚确定對方正是他這次等候的人,他神态誠懇地問道:“先生你可是要聊我教人習字之事?”

馮篤行本來以為要有一場惡戰,結果劉蔚态度如此誠懇,他反而有些說不下去了。

馮篤行這次匆匆過來是因為兒子跟他說新縣令在路口教人寫字。

他跑到路口一看,新縣令的家丁們真的在教他人寫字,家丁用一張寫好的字教那些窮人讀音、釋義和書寫。

這怎麽行!馮篤行氣得渾身發抖,如果知識得到的如此簡單,那些人怎麽會在意這些知識!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現在沒有人真的尊重知識尊重文字了!

馮篤行帶着一股怨氣來到了衙門口,他要為自己的知識讨個說法。

“先生你當時學寫字的時候,給先生交的束脩多嗎?”劉蔚問馮篤行道,“我記得馮先生你之前家境不太好。”

馮篤行被問到這句的時候愣住了:“哪個先生收的束脩不多呢?我當時每年交的束脩是我母親出去借的錢。

這些錢是等我考上童生才終于一筆一筆還清了。”

劉蔚接着問道:“先生你那個時候練字苦嗎?”

馮篤行對于練字這個記憶太深了。

那時候的冬天,手上的凍瘡一片連着一片,整個手腫得像白蘿蔔。硯臺是涼的,又要磨墨,又要加水。

“怎麽不苦!那個時候如果不是對聖賢書的向往,誰願意去學呢?”馮篤行說道。

馮篤行奇怪這個縣令為什麽忽然開始問自己這些問題。

難道這個縣令沒看出來自己是來找他麻煩的嗎?馮篤行不太清楚到底這個縣令問這些是為了什麽。

劉蔚點頭繼續道:“如果重來一遍,給你一個學習聖賢書沒那麽苦的環境,你還願意學嗎?”

馮篤行不假思索地說道:“那自然是一定會學習的,”

那麽差的環境他都能學下去,好一些的環境他依然更能學下去啊。

他又不是因為受苦而喜歡的聖賢書,是因為喜歡聖賢書所以忍受了所有的苦痛。

馮篤行剛說完就發現自己把自己之前的論點給推翻了,他只好繼續道:“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我們不應讓全部民衆都學會聖賢書,這會讓他們都想着讀書,地無人耕,糧無人收。”

《論語》中記載有孔子的這句話。如果誰都去讀書了,誰來耕田養蠶?

馮篤行不就是因為讀書後立志科舉,皓首窮經也只是一個童生。

他自然知道讀書這條路的付出成本有多高,因為成本這麽高就很難去轉走別的路了。

劉蔚問道:“你可知道我普及這十個字的寫法是為了什麽?”

馮篤行奇怪地說道:“不是為了教書育人嗎?”

他真的不知道劉蔚辦這些字的普及是為了什麽,不都是為了教書育人,教化百姓嗎?

劉蔚搖頭道:“是為了讓他們更好的為我做工。”

劉蔚拿出之前已經準備好的告示放在馮篤行面前道:“先生,這是我教人寫字的初衷。”

馮篤行拿起告示,第一眼注意到的不是告示內容,而是那一手筆力雄渾的楷書。

“好字!”他不禁先感慨了一句。

不知道為什麽,本來氣勢洶洶的自己現在已經不怎麽生氣,而且已經情緒穩定到可以誇贊對方的字體了。

劉蔚被這忽如其來的一聲誇獎到良心有點疼。他又指了指告示道:“先生,您看我教他們是為了更好的讓他們做工。”

馮篤行認真看着告示上的字,這才明白劉蔚并不是像他想的那樣像私塾一樣教人識字。

這次教人識字不是為了培養他們走科舉,而是讓他們成為更好的工匠。

馮篤行懸着的心終于放下了,他哈哈尬笑道:“原來劉縣令心中早已有了城府,倒是馮某杞人憂天了。”

劉蔚聽到這句話就知道馮篤行已經認輸了。

他其實并不是真的只是為了招工而教人識字的,但是要想一個事情發生改變總得事出有因。

劉蔚并不覺得自己會止步于此,他教人寫字就是為了打破知識壟斷,只是現在剛剛開始。

劉蔚面帶誠懇地道:“先生也是擔心我不知輕重而已,其實我也懂先生的良苦用心。”

之前馮篤行的擔心他全部都擋了下來,馮篤行因為此次行事魯莽可能會擔心自己被穿小鞋。

他本來想着利用這個人情讓馮篤行派人一起來街口教人寫字,現在他有了別的主意。

他說着說着話題一轉到剛剛離開的林若素:“剛剛有一女子還在跟我說女人也想參與進來考試。

我說如果哪個教書先生能把這些大字不識的女子教會寫字,那那個教書先生可就屬于在州郡裏都能混出名堂了。”

馮篤行聽到這句話馬上感興趣地問道:“此話怎講?”

劉蔚說道:“若能将那些女子也教會如何寫字,這麽有教無類的夫子恐怕不少名門會來找這個夫子教家中女子吧。”

劉蔚說的也是真話。如果能把林若素等人教出來,可能那些州府的名門會過來搶夫子教自己家中子女。

女夫子并不多見,很多州府名門更喜歡男夫子來教導自己家中兒女。

做一個夫子,把一個出身貧寒的女子教育得識字讀書,這就是這個夫子有教無類,水平高超的典範。

馮篤行沉思片刻說道:“這倒也是。”

劉蔚并沒有打擾馮篤行的思考,馮篤行又想了幾秒道:“那個女娃娃叫什麽,在哪裏住?”

馮篤行這個時候已經發現自己掉到劉蔚挖好的坑裏去了,但是這是陽謀,真能說願者上鈎。

“她叫林若素,是工匠林家的閨女。”劉蔚說道,“您可以問一下那些工匠有誰知道他們家地址的。”

馮篤行看着劉蔚道:“就當是還縣令人情,也算是成就馮某一點野心吧。”

馮篤行對劉蔚擺擺手,蹒跚着步子,搖搖晃晃地走着。

他已經回憶不起自己年輕的時候的心境是什麽樣子了。

老人有老人的思考,他繼續想道,還要留更多的錢給自己那不争氣的兒女。

那個叫林若素的女學生到底要怎麽教呢?他盤算着,如何才能讓縣令和那些名門知道自己滿腹學識呢?

他慢慢思索着,慢慢走着。

劉蔚在縣衙等到了晚上,也只等到一個馮篤行。他出門背着手走到昌南鎮最繁華的茶葉街上。

這條茶葉街上全部都是茶葉鋪,紅茶,綠茶,黑茶,白茶,只要是附近州郡産的茶葉,這邊都有。

很多茶商來來往往,挑着擔子,拉着馬車的過來賣茶和買茶。

昌南的茶葉很出名,這裏專門有個茶市叫“浮梁茶市”。

劉蔚走在這條滿是茶香的老街上,忽聽見有人争吵道:“你們這個茶葉不對,我們要退貨!”

店鋪的夥計滿臉無奈地說道:“這茶葉和你之前買的是一樣的。我跟你解釋這麽多遍,你怎麽不聽呢!”

跟別人發生争吵的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他額頭綁着黑色抹額,身穿一身碧綠色圓領袍,眼睛不服氣地瞪着店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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