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張夼好笑,“風喉不是有俸祿麽,你錢呢?”

“替我師父辦事花了。”

青檀替江進酒找佛貍和夷微,屬于私事,所以江進酒額外給了月錢,但他摳門,給的那點小錢根本不堪一花,她把自己的俸祿填補進去還不夠。

她傷心感嘆:“你說我師父怎麽就不能像李大善人這麽大方呢。”

花錢如流水的李大善人坐在粥棚裏,被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反襯出一種脫離塵世的高潔無瑕。年輕俊美的臉,微微低垂的桃花眼,偶爾擡起的眼眸裏,閃着慈光。

青檀覺得他此刻真是很像一尊佛寺裏的觀音像,啊不,散財童子。

乞丐們圍着粥桶,争着擠着把碗往前伸,“給我給我。”

拿着粥勺的蓬萊忙得手忙腳亂,眼皮子底下都是碗,有些恨不得杵到他臉上。管家常笑幫着維持次序,喊道:“大家別急,都有份。”

大家都忙着搶飯吃飯,沒空搭理老乞丐,他東跑西跑忙活半天才終于問到一個有用的消息。那天早上,有個叫尾巴的乞丐見到溫秀才進了鬼園。

青檀問道:“鬼園是哪兒?”

老乞丐壓低聲音,神神秘秘道:“女郎是外地人吧?鬼園在幽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

張夼道:“把你知道的都說了。”

老乞丐道:“那園子原先住着一戶魏姓人家。男主人常年在外,做生意發了財,結果樹大招風引來災禍。一家老小七八口人都被歹徒殺了,家財被搶劫一空。男主人聽聞噩耗趕回家,當天就瘋了,不吃不喝的在園子裏哭喊怪叫,沒多久死在園子裏。從此那園子裏就鬧鬼,一到刮風下雨天就有鬼叫,根本沒人敢去。”

青檀素來膽大,追問道:“什麽鬼叫?”

老乞丐一跺腳,“就是慘叫啊。那園子邪氣的很,連鳥都不能飛進去,牆外頭時常有死鳥,死老鼠。鬼氣森森的十分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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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檀又問叫尾巴的乞丐,“你見溫秀才進去,可知道他幾時出來的?”

尾巴搖頭,“我一看他進了鬼園,扭頭就走了。那地方瘆得慌。碰見刮風下雨天,我們寧肯淋着,也沒人敢進去避雨。”

張夼打發了兩個乞丐,對青檀挑挑眉毛,問道:“敢不敢去?”

青檀舉頭看看天,無所謂道:“大中午的,有鬼也不會出來。走吧。”

兩人走到鬼園門口,體會到了尾巴說的瘆是什麽意思。從圍牆裏爬出一種不知名的藤蔓,充滿黑刺,裝牙舞爪的堆萎在牆頭,枯枝敗葉掩蓋的圍牆下布滿了一道一道紅褐色痕跡,乍一看像是被潑了滿牆的血,有種毛骨悚然的陰森感。牆角下布滿青苔,還有幾只死鳥。

張夼善于用毒,熟知各種毒物,見到牆上藤蔓,驚訝道:“這是苗疆的毒血藤啊,北方怎麽會有這玩意?”

“血藤的果子有毒,難怪經常有死鳥死老鼠。”他走到跟前,仔細看了看牆上的紅褐色血跡,“這估計是果子破漿流下的汁液,天長日久的就成這個鬼樣子了。”

青檀誇道:“不愧是招魂川,見多識廣。如此說來,這園子裏不一定有鬼。”

兩人推開大門,院子裏野草橫生,荒涼不堪。雖然房屋久無人居,已顯殘破,依舊能看出當年是一戶富裕人家。

青檀走進偏廳,忽然生出一種詭異的熟悉感,似乎曾經來過,或是夢裏出現過。尤其是窗戶下的一把玫瑰椅,她看着非常的眼熟。

張夼見她神色怔忪,開玩笑道:“怎麽了?見到鬼了?”

青檀盯着那把玫瑰椅,慢慢蹙起秀眉,“我怎麽覺得我曾經來過這裏,好像在這裏住過一樣。”

張夼佯做吃驚,“你別吓我。這一家人都死絕了。”

青檀忽的笑笑,“也可能是上輩子來過。你有沒有那種經歷?有時候路過一個地方,明明是第一次去,卻像是以前去過。”

“有啊。”

兩人轉了一遍,沒發現任何異樣,又走進後面院子,這裏原是廚房和柴房。

張夼站在柴火垛前,突然咦了一聲,喊青檀過去。

“怎麽了?”

“你看。”

青檀走到他旁邊,順着張夼手指一看,空地上有個小洞,旁邊還有些幹糞便。

青檀心裏一動,溫秀才在鬼園偷養了一條狗?

“川哥,你聞聞是不是狗屎?”

張夼:“……”

牆邊豎着幾根木頭,旁邊散着一條捆柴火的繩子。青檀拿起來幾根木頭比了比,選了一根插進那個洞裏,剛剛好。

張夼奇道:“插在這裏做什麽用?栓狗?”

青檀看着和自己差不多高的木棍,搖頭道:“栓狗用不了這麽高,何況這木頭插在地上,狗使勁一拽就松了。”

張夼撿起地上的繩子,上面還有一些黑色的毛,“這是狗毛吧。”

青檀恍然道:“青天塔,鬼園,城門,剛好是一個方向。溫秀才來鬼園之前,先故意繞到青天塔,讓人看見他,不然無法解釋,他為何一早出門,辰時才去騾馬行租車前往京城。喬娘子丈夫的墳在城外,她領着玉郎出城,剛好經過鬼園附近。溫秀才把狗從鬼園牽出來,利用這條狗幫他除掉了喬娘子。”

“不錯。木樁,繩子,狗屎,全都是物證,人證也有了一個,就是那個叫尾巴的乞丐。”張夼摸摸下巴,“不過還有一個難題,溫秀才就算在鬼園悄悄養了一條狗,又是如何調教這條狗去咬喬娘子的?”

“我猜他是用這根木棍套上衣服,模仿成喬娘子,讓狗撲咬。”

青檀把木樁抽出來,倒過來一看,插進洞裏的那頭,有一些明顯的齒痕和爪痕,她的猜測應該是對的。

張夼不解道:“這種訓狗的伎倆,我也聽聞過。但是那天早上,喬娘子母子同行,那條狗怎麽就知道單單去撲咬喬娘子呢?”

他湊近查看木頭上的齒痕,忽然道:“奇怪,這木棍上面有一股怪味。”

“什麽怪味兒?”

張夼抽抽鼻子,“像是狐臭味。”

青檀忍俊不禁。

張夼正色道:“你別笑,這上面的确是有一股狐臭味兒。我們用毒的人,嗅覺比狗鼻子都靈。”

青檀收起笑意,低頭再仔細一看,那些齒痕爪痕劃過的地方,明顯顏色淺了些,仿佛這根木棍的外面刷過一層清漆,她擡眸看向張夼,“一根準備當柴火燒掉的木棍沒必要要刷漆吧。”

“不是漆,味兒不對。”張夼拿出匕首,在木棍表面細細刮了一層碎屑,然後用銀針滾了一下,沒毒。

青檀問:“是什麽?”

“不知道。”張夼窘笑:“如果是毒物,我能分辨個八九不離十,這沒毒的東西,我還真不知道是什麽。”

為什麽要在木棍上刷一層沒毒的東西,如果是溫秀才做的,究竟有何用處呢?青檀心念一動,忽然說了句,“這上面有狐臭味。你說喬娘子會不會是有狐臭?”

張夼恍然道:“有可能!不然那條狗怎麽就單單咬她,不咬她兒子!”

青檀拍了拍手,“你把東西拿去找沈從瀾吧。”

張夼嘿了一聲,瞪着眼睛道:“咱們一起去啊,這功勞有你一半,豈能我一個人獨占。”

青檀無所謂道:“功勞都算你的。”

張夼不領情,皺着眉道:“阿檀,每次咱倆一起辦事,你都把功勞讓給我,我一個男人,臉皮也沒那麽厚吧?”

青檀莞爾失笑,“川哥你別不好意思,我和你不一樣。我做風喉不是為了立功改換門庭,我是欠了師父的,等我替他了結一件事,我就退出風喉。”

張夼立刻道:“什麽事?說說看我能不能幫上忙。”

青檀有點煩躁的踢了一下腳下的繩子,“找一個人,叫佛貍,小時候是個和尚,現在未必是。”

“什麽叫現在未必是?”

“這些年我和師父打聽了許多寺院,沒找到這個人,可能是還了俗。”人在寺裏,範圍還小些,一旦還俗,更加的大海撈針。

“他有什麽特征?”

“膚白貌美。如果沒長殘的話。”

張夼噗嗤樂笑了,“膚白貌美算什麽特征?我在京城的小館裏能給你找二百個信不信。”

青檀白他一眼,“要是容易找,我和師父還能忙活十幾年沒信兒。”

張夼問道:“還有沒有別的特征?”

“還有個東西。”青檀猶豫了猶豫,把镂空金球掏出來給張夼看,“據說是南越皇族用的東西。”

張夼對金球沒什麽興趣,緊盯着裏面的蠟黃珠子看了看,又湊到鼻子底下使勁嗅了嗅,然後,兩只眼睛都在放光。

“這金球是不是南越皇族的我不清楚,不過這裏面的珠子,可真是個好寶貝。”

“很值錢?”

“這叫辟邪珠,産自西域,珠子的香氣可保留數百年,佩戴身上,一切毒蟲毒物都避而遠之。”

青檀沒什麽反應,不激動也不興奮,擡着冷豔的下颌,一副不稀罕的樣子。

張夼好奇的問:“這東西很少見,千金難買,你那來的?”

“他送我的。”

張夼倒吸一口氣,“哎呦他可真大方。這玩意可以做傳家寶的,能用數百年。”

青檀嘁了一聲:“我被他搶走的東西,可比這個辟邪珠要貴重的多。”

張夼被吊起了好奇心,眼巴巴問:“什麽東西?”

青檀往外走了兩步,回眸沖他頑皮狡黠的一笑:“不能告訴你。”

張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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