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

第 11 章

李虛白的手一被放開,他飛快的往後退了兩步,生怕青檀再次突襲來握他的手。

青檀本來要走,又被勾起了反骨,故意上前一步,柔聲道:“李大夫,我們在小香山見過面的,李大夫難道不記得了嗎?你還向我推薦擦手的香膏。”

李虛白表情尴尬的拿起擦手的布巾。

青檀嫣然一笑,眼波流轉,“哎呀,看來李大夫推薦的沒錯。你的手,可比我的嬌嫩多了。”

李虛白臉上的紅暈飛速在整張臉上彌漫開,一直到了脖子。

青檀心滿意足的走了。

蓬萊有種自家主人被調戲的感覺,可是義憤填膺不起來。被這麽美豔的女郎調戲一下又怎麽了……

青檀走到縣衙門口,迎面碰見張夼從裏面出來,正毫不顧及形象的張着大嘴打哈欠。

驟然見到她,他吃驚到呵欠都憋了回去,“我正準備回去呢,你怎麽來了?”

“我又找到一個人證,所以趕緊過來給你說一聲。”

“誰啊?”

“李虛白。溫秀才被狗咬了去找他包紮,曾問過他有什麽狐臭味的藥材藥草。”

張夼激動的一拍巴掌,“人證物證都湊齊了,我看溫秀才還怎麽狡辯!你跟我去見沈大人,等會兒咱們一塊回去。”

青檀沒有張夼這麽樂觀,即便已經湊了這麽多人證物證,可還缺少最關鍵的一環,沒有人親眼看見溫秀才放狗咬喬娘子。如何審訊溫秀才讓他如實招供得看沈從瀾的本事。

小香山的掌櫃許娘子竟然也在縣衙,正在回沈從瀾的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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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夼領着青檀走上前,“大人,青檀有新線索前來禀報。”

青檀把李虛白和蓬萊的話,原封不動的複述一遍。沈從瀾聽完,緊鎖的劍眉立刻舒展開來,讓高雲升去拿人。

青檀悄悄問張夼,“許娘子怎麽在這兒?”

張夼低聲道:“有人看見溫秀才去撿許娘子扔掉的香料廢渣。”

“大人懷疑那木棍上塗抹的東西是來自許娘子做香粉的廢料?”

張夼點頭,沈從瀾猜測溫秀才是撿了些廢渣拿回去漚臭塗抹在木棍上,所以把許娘子叫過來詢問,可惜沒有問出個子醜寅卯,便讓她回去了。

不多時,溫秀才被帶了過來,走路依舊一瘸一拐,神情卻很倨傲,仰着脖子像是一只瘦鵝。

沈從瀾很客氣的叫人搬來一張凳子,請溫秀才落座,還讓衙役倒了一杯熱水給他暖手。

溫秀才捧着杯子,臉上的倨傲之色,被那一杯熱水蒸騰出來的白霧溶掉了。對他來說,尊重是一份很貴重的東西,他已經很多年不曾得到過。

青檀跟着江進酒也見過不少朝廷命官審案的現場,從來沒見過沈從瀾這樣的,斯斯文文和和氣氣,一點官架子也沒有,坐在溫秀才對面和他閑話家常一般聊了起來。

“你頭腦聰明,做事缜密,若能高中,必定會是朝廷的棟梁之材。可惜時運不濟,連着五年都落榜,不僅窮困潦倒,舉步維艱,還淪落到被一個無知蠢婦羞辱。”

溫秀才的表情變得很難過,也很難看。

沈從瀾嘆道:“我也是讀書人,所以對士可殺不可辱這句話,感受最為深刻。我聽其他兩位租客說到喬娘子對你的羞辱。如果是我,可能也會忍不住想要殺了這個女人,讓她死後下拔舌地獄。”

溫秀才急忙辯白,“大人,她的确羞辱過我,但我沒有動過殺心。”

沈從瀾很淡定的看着他,“因為鬼園沒人敢去,所以也沒人發現你在鬼園裏養了一條狗。你偷了喬娘子的衣服做了一個假人,訓練那條狗去撲咬。那天早上,喬娘子要和玉郎一起出城,所以你早早就繞到青天塔,故意讓人看見你,然後再去鬼園牽出狗,藏在暗處等待喬娘子母子經過。她那天提着一個籃子,不僅有紙錢,還有一碗她男人生前最愛吃的豬頭肉。那條狗餓了幾天,見到喬娘子就撲上去。你知道她一向摳門不舍得看病,所以不會被發現是中毒,都以為她是得瘋犬病而死,那條狗也會毒發而亡,死無對證。”

溫秀才臉色蒼白,急聲喊道:“大人冤枉我,我沒有做過這件事。”

沈從瀾沒理會他,扭頭吩咐兩個衙役:“你們把釘板床擡出來。”

不多時,兩人從後面擡出來一張釘板床,這塊釘板床上的鐵釘,比青天塔上的十八塊鐵釘板還要密。上面血跡斑斑,觸目驚心。

溫秀才的臉皮微微抽搐。

沈從瀾依舊和和氣氣道:“牢裏刑具很多,這張釘板床其實算不得刑具,是為鳴冤的人準備的。你既然說自己是冤枉的,那就先滾了鐵釘板,再來和我申冤。”

溫秀才聲音嘶啞,“我已經踩過青天塔的鐵釘板!”

沈從瀾道:“你根本就沒有踩釘板,你腳上的傷是假的。”

溫秀才臉色變了,不敢吭聲。

沈從瀾不急不緩道:“書坊的夥計見到你偷一窩端,他以為你是沒錢買耗子藥,所以裝作沒看見。懷善堂的李虛白為你包紮被狗咬的傷口,你問他什麽藥草是狐臭味的,因為喬娘子有狐臭。有個乞丐親眼見你進過鬼園,且不止一次。臘八那天早上,齊半仙見到你在鬼園附近牽着一條狗。鬼園裏有你用過的木棍,栓狗的繩子。人證物證全都有。”

青檀聽到這兒,心想:尾巴何曾說過他不止一次見到溫秀才進鬼園?

溫秀才昂着的脖子垂下來,肩膀像是被重物壓塌,不自覺的微微發抖。他不敢看沈從瀾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手裏的一杯水。

沈從瀾的聲音慢了一些,也重了一些,“上任知縣宋大人不喜歡動刑,我不一樣。你也知道,我是從大理寺出來的。”

溫秀才看着那張血跡斑斑的釘板床,臉色越發慘白。

沈從瀾緩緩起身,溫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溫知禮,我知道是她不對在先,污蔑你偷竊,羞辱你無能,她是很可惡,但罪不至死。你自己招了吧,我全你讀書人的體面,不對你用刑。”

溫秀才面如土色,終于放聲哭出來,“她不該羞辱我,不該罵我是瘟秀才,不該說我蠢笨無能這輩子都考不上,她兒子玉郎多和我說一句話她都要罵,說我會把瘟氣傳給玉郎。”

沈從瀾對師爺道:“把紙筆拿給他,讓他寫供詞。”

案子水落石出,張夼和青檀告辭離開縣衙。此刻夜幕低垂,寒風簌簌,街上已寥寥無人。

張夼低聲道:“沈從瀾看上去君子端方,溫文和煦,沒想到很會使詐。”

青檀回想沈從瀾一本正經說謊的樣子,不禁失笑,“我猜齊半仙根本沒看見溫秀才牽着狗吧?”

張夼點頭,“尾巴也只見過溫秀才進鬼園一次,他竟然說見過多次。”

青檀無所謂道:“不使詐便要動刑。不管怎麽說,這案子一天之內就破了,他也可以交差了。”

張夼擡頭望天,愁道:“我們的差事可不容易交啊,這青天塔上到底是人還是神仙?”

“其實我今天懷疑過一個人。”

“誰啊?”

青檀慢悠悠說出李虛白的名字。

張夼吃驚道:“你懷疑他是兇手?”

青檀很無語的乜他一眼,“我說的是,仙人。”

“仙人?你說青天塔上那位?”

青檀點頭,“他是個大夫,很清楚瘋犬病的症狀和喬娘子不符。他常在普渡寺門前施粥,極有可能從乞丐口中得知溫秀才去過鬼園,恰好溫秀才又找他治傷打聽狐臭味的藥草。如果他也去過鬼園,那他很容易猜得出來溫秀才做了什麽事。”

張夼正覺得有道理,青檀來了一句,“可惜我試過了,他沒有一絲內力。沒有輕功,怎麽上塔頂取仙人狀?總不能每次帶着木板去爬青天塔吧。”

張夼:“不錯,昨夜取仙人狀的那個黑衣人,武功還高于你。”

“李虛白沒有內力不可能是黑衣人。不過,你有沒有想過,青天塔上的仙人,或許不是一個人,而是好幾個人呢?”

張夼的眼睛亮了,“你是說,仙人或許是個團夥,李虛白即便沒有內力,也可能是其中一員?”

想到李虛白被她摸手的那個表情,青檀忍不住笑了出來,“我瞎說的。李虛白目前來看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夫,被女人碰一下手都會吓到不知所措的男人。”

張夼:“……”

青檀又道:“其實,還有個人也很可疑。你驗出喬娘子是死前五天前中的毒,沈從瀾為何一聽,就能立刻找到毒源,判斷她中了一窩端?”

張夼喃喃道:“對啊。他怎麽知道毒藥來自溪客書坊?”

青檀望着夜空,漫不經心道:“總不會,沈從瀾和李虛白是一夥的吧。”

張夼目瞪口呆的望着她,表情像是被雷劈了差不多。

青檀被逗笑了,“川哥,我胡說的,你可別當真啊。”

張夼咬牙,“你知不知道,你胡說瞎說的,已經讓我腦子打結了。”

青檀憋着笑道:“川哥我不是故意的,其實我就是想說,除了風雲镖行的人,其他的一切人都有可能是仙人。每一個人都值得懷疑。”

張夼略一遲疑,“聽你這語氣,你認為青天塔上是人在假扮神仙?”

青檀含笑搖頭,“暫不可知。裝神弄鬼一般都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可是這位青天塔上的神仙,卻只是替人伸張正義,洗清冤屈。如果是人的話,這一點讓人想不通。”

“也許就是真神仙。”張夼雙手合十,“阿彌陀佛,神仙在上,保佑我們平安發財,壽終正寝。”

青檀好笑:“那你也應該念無量天尊吧川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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