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第 13 章

蓮波心裏一驚,“怎麽回事?”

安叔低聲道:“聽說在鬼園的枯井裏撈出來四具屍骨,其中有兩個是孩童。”

溪客便是洪英七年丢的。蓮波腦子轟的一聲,立刻想到林氏已經病入膏肓,這事若是傳入她耳中,豈不是雪上加霜。

安叔見一向鎮定的蓮波也失了顏色,忙道:“大娘子你別急,老天保佑我家二娘子還好端端的活着呢。我只是怕掌櫃的多想,她病中不能受刺激。”

蓮波強逼自己冷靜下來,她若是也亂了心神,林氏只怕也撐不下去。

“安叔,你去告訴書坊裏的師傅和刻工,切不可在書坊裏讨論此事。還有,近日你在鋪子裏守着,萬一來書坊的客人談論此事,也趕緊讓他們打住。”

安叔連連點頭,“我明白,大娘子放心。”

蓮波挺起腰身,一字一頓道:“你說的沒錯,溪客還好端端活着呢。”

說罷,她轉身回到後院,去交待林氏的貼身婢女書香,吩咐她不許在林氏面前提起鬼園的事,要寸步不離的陪着林氏。若林氏執意出門,一定想辦法攔着她,以防消息傳進林氏的耳朵中。

書香面露苦色,低聲道:“大娘子,我可真攔不住。那天太太去青天塔,我可是死命勸了也沒用,你也知道太太的脾氣。”

蓮波當然知道林氏個性強悍,說一不二,她若非要出門,恐怕書香和安叔都攔不住。不過,林氏前幾天登青天塔,腳掌有傷,行動不便,近期應該不會出門。想到這兒,她也不知道是該難過,還是慶幸。

林氏覺輕,聽見外間竊竊私語,喊了聲蓮波。

蓮波定了定神,走進裏間,輕聲道:“是我不好,吵醒母親了。”

林氏起身坐起來,“年紀大了那有那麽多覺,閉會兒眼睛就夠了。你和書香說什麽呢?”

“我讓她守着你,別讓你出門。”蓮波走到她跟前,握着她的手,極認真的囑咐道:“娘,天寒地凍的你可千萬別出去,大夫說了你的病要靜養,不能受風受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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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氏笑了:“腳掌還疼着呢,放心吧,我不出門。”

蓮波正悄然松口氣,就聽見林氏說:“我方才做夢,夢見溪客回來了。”

這個夢是對應着枯井裏出現的童屍嗎?

蓮波強壓着不妙的預感,強顏歡笑道:“太好了,可能這幾天就會有聚鑫銀鋪的消息。”

“我擔心那老掌櫃的會陪着他老娘過年,只怕過了上元節才會回京。”林氏嘆氣,“如果不是我身體不好,我這會兒就親自去一趟他老家問個明白。我這兩天真是等的度日如年啊。”

蓮波忙道:“那我讓阿榮再去一趟京城,問問掌櫃的老家何處,若是近了,就讓阿榮去跑一趟讨個準信兒。”

林氏想了想,“阿榮是高家的下人,使喚他去辦楚家的事,恐怕你婆婆又要擺臉色,我看還是讓老安去吧。”

“安叔那有空閑,書坊離不開他。阿榮雖是高家的下人,可是我發的月銀,讓他替我辦件事也沒什麽過分的。”

“話是怎麽說,可你那婆婆,”林氏搖搖頭,欲言又止。

蓮波笑道:“她說她的,我不聽便是,我早就練就了左耳進右耳出的本事。”

林氏忍俊不禁,“那老婆子嘴碎心貪,幸好雲升還不錯,對你也體貼愛護。”

蓮波心裏發澀,卻笑着點頭,“是啊,不看僧面看佛面,我能忍就忍了。”

林氏慈愛的拍拍她的手背,“娘這兒沒事了,你快回去吧。”

“好,我明日再來。”蓮波對書香使了個眼色,“有事派人叫我。”

書香心領神會的點點頭。若是林氏突然要出門攔不住,便去叫大娘子過來。

蓮波交待安叔守好鋪子,帶着柳莺急匆匆前去縣衙。

因高雲升的關系,縣衙的捕快和衙役不僅認識她,也都知道她妹妹丢了十幾年,一直在找尋,所以見到蓮波,便把她領進大堂。

沈從瀾和典史王義山被一群人圍在中間,婦人們哭成一團,喊着要沈從瀾替他們做主,抓住殺千刀的賊人替孩子報仇。

蓮波認得其中幾個人。那年上元節,城裏一共丢了三個孩子,除了溪客,還有綢緞莊和銀匠鋪家的孩子。兩男一女,都來自家境殷實的人家,且都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賊人索要五千兩贖金,三戶人家都送去了銀票,賊人卻沒有放人。這些年,林氏經常與那兩家人互通消息,打聽孩子下落。

高雲升見到蓮波,把她讓到旁邊,低聲道:“枯井裏的孩子有一個是銀匠鋪的阿寶,另外一個應是……溪客。”

蓮波來時路上,心裏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但依舊不肯相信,低聲道:“十幾年過去,衣服血肉都已腐爛,你怎麽知道不是另外一個孩子?”

高雲升回答道:“其中一具屍骨上有個銀鎖片,已經确認身份是阿寶。另外一具屍骨是個女童。當初一起丢的三個孩子,只有溪客是女孩。”

蓮波瞬間紅了眼圈,抱着一絲幻想問道:“鬼園原本是魏家的宅子,那個孩童,會不會是魏家的女兒?”

高雲升:“那時我雖然還沒有當捕快,可魏家那起慘案滿城皆知,當時除了男主人,家中幾口全都被殺,屍體都在,所以才叫滅門案。從屍骨腐敗程度看,井裏的四人是死于同一年,顯然不可能是魏家的孩子。”

蓮波猛然打斷他,“那不可能是溪客!”

高雲升無奈的皺起眉頭。蓮波是個外柔內剛的性子,素來以溫柔端莊,落落大方的模樣示人,極少在外面如此失控。

突然拔高帶着哭腔的聲音,将沈從瀾的視線也吸引過來。他默默的看着蓮波,心想,沒想到她一向要強,竟也會當衆失态。

高雲升道:“這些年我一直幫你找溪客,我也想她平安歸來,讓你們一家團聚。可三個孩子裏唯有溪客是女孩兒,那井裏的屍骨除了是她還能有誰?”

“不是她!”蓮波眼中含淚,哽咽道:“仙人給我娘指了妹妹的下落,一定不會有錯,我明日便讓阿榮去聚鑫銀鋪。”

十幾年過去了,她已經記不清溪客的樣子,可還記得她牽着自己的手,用甜甜軟軟的奶音,叫她姐姐。

沈從瀾見狀,不由自主的走過來,“高夫人先別激動,雖然雲升一直說是溪客,但或許城中還有別的人家走丢了女童,所以我讓人貼了告示。再等幾日吧。”

蓮波不想讓他見到自己的失态,低頭含糊道了聲謝。

沈從瀾的目光從她淚痕上滑過去,轉頭對高雲升道:“讓尊夫人先回吧。”

雖是公事公辦的語氣,可眼神卻藏不住的關切,高雲升壓住心裏的不悅,送蓮波出去。

走到門口,他忍不住道:“蓮波,我知道你心裏難過,不想承認。可你仔細想想,當時城裏和阿寶一起被搶的孩子,只有溪客和小麒麟。很明顯就是賊人拿了銀子,撕了票。又因分贓不公,殺人滅口。沈從瀾多此一舉去貼告示,萬一鄉下也有丢女孩兒的人家尋了過來,蓮波你想認回溪客的屍骨都難。”

蓮波沒有理會他,神色悲戚的步下臺階。

那怕真的是溪客,也要等林氏過世之後,她才能認。懷善堂的老堂主白三省早就說過林氏得的是心病,無藥可醫,那怕鎮日泡在藥湯裏,也會一滴滴熬盡心血而亡。現在林氏正滿懷希望的等着聚鑫銀鋪的消息,她怎麽敢去告訴她這件事。

這消息能不能瞞得住?能瞞多久?

江進酒帶着青檀和張夼正好走到衙門外。

蓮波一臉淚痕,失魂落魄,根本沒看見青檀,直到聽見一聲“姐姐”。

是溪客嗎?她心神一震,從夢境一般幻游中醒過來,擡頭看見青檀正站在她眼前,一臉關切的望着她。

蓮波忙用手帕擦了下眼睛,勉勉強強擠出一絲笑,“你怎麽也來了?”

青檀指了指前面的江進酒和張夼,解釋道:“那位年長的是我師父,旁邊那位叫張夼,是用毒高手,也是風雲镖行的镖師。鬼園枯井裏撈出來的兩具屍骨,據說是中毒死的,身上帶有兩把奇怪的兵器。風雲镖行和江湖人打交道多。所以沈大人請我師父和張夼過來幫忙,看能否從兵器辨認出身份。”

蓮波點頭:“那你趕緊去忙吧。”

“我是來看熱鬧的。”青檀打量着她,關切的問:“姐姐怎麽了?是不是誰欺負了你,要不要我幫忙?”

蓮波怔怔望着她,突然問道:“你額上的刺青是什麽時候紋上去的?”

青檀摸了摸腦門,“我在被師父買下來之前,在一個高杆船技雜耍班裏讨生活,班主叫鄧瘸子,是他給我紋的。”

“他為何要給你紋一朵梅花?梅花下有沒有一塊胎記?”蓮波此刻已經有些走火入魔,死死的盯着那朵梅花,恨不得目光透過刺青,窺見下面的肌膚。

青檀笑着搖頭,“我一點也不記得小時候的事。我師父說我有可能是被鄧瘸子打傻了,或是吃了什麽藥傷了腦子。”

蓮波直勾勾盯着她的臉,“妹妹,如果我讓你幫個忙。你能答應我嗎?”

青檀很痛快的問:“什麽忙啊?”

蓮波心亂如麻的望着她,話到嘴邊卻又強行咽了下去,“容我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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