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
第 18 章
蓮波回到房中沒多久,高雲升便從王氏住處追了過來。他一臉的難以置信,“你今日對母親說你找到了妹妹?”
蓮波平靜的點頭,“對,我的确找到了溪客。她現在正在楚家陪着我母親。”
高雲升震驚道:“你從何處找到的妹妹?”
“聚鑫銀鋪。”蓮波頓了頓,“其實你已經見過她。”
高雲升一頭霧水,“誰?”
“青檀。”
高雲升越發吃驚,“你是說,風雲镖局江進酒的那位女徒弟?”
“對。”
高雲升啼笑皆非道:“你在胡說什麽?你今早上還讓阿榮去京城聚鑫銀鋪打聽消息。你是不是胡亂找個女郎假扮你妹妹去糊弄你母親?”
蓮波很平靜的看看他,“就算我當真是為了安慰我母親,找個女郎去騙我娘又如何呢?讓我娘得償心願,不好麽?”
高雲升一時語塞,半晌才道:“你明知溪客已經死了卻不肯認領屍骨,就是為了找個假的妹妹去糊弄你娘?”
“溪客沒死。”蓮波定定的望着他,“但是,婆母今兒一大早就去書坊探望我母親的病,帶了一份大禮。”
高雲升心虛的沒敢接話。
蓮波淺淺一笑,“你為何不問問是什麽大禮?看來你知道啊。”
高雲升連忙辯解,“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娘去說溪客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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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我及時趕到,說出溪客沒死,恐怕我娘今日……”蓮波臉色驟然一冷,“我不知道婆婆是何居心,為何不辭辛苦的前去給我娘心口上插刀。”
高雲升吶吶道:“我娘就是這個脾氣,她沒什麽心機,為人直爽。”
“我看未必。我娘病了好幾年,婆婆總共也只去看過一次。今天怎麽就那麽好心去探病呢,莫不是夫君讓她去的?”
高雲升立刻道:“當然不是。”
蓮波冷冷道:“不是就好。不然我會以為夫君和婆婆都盼着我娘早走。”
“你這是什麽話。我當然希望岳母長命百歲,希望你找到溪客。可是,你不能胡亂找個人就做你妹妹。”
蓮波挑了挑眉,反問:“為何不能呢?”
高雲升無奈,只好隐晦的提點,“你糊塗啊蓮波,萬一她圖謀不軌。”
“你是怕她圖謀楚家的財産麽?”
高雲升很尴尬,不能說是,可他顯然就是這個意思。
蓮波心裏了然,故意道:“說實話,我是養女,楚家的財産本就與我無關。我娘願意送給誰就送給誰吧。”
高雲升情急之下,差點沖口說出“你不能這樣傻”。可如此一說,又會顯得自己貪財,惦記着楚家的書坊和財産。
他定了定神,細聲慢氣道:“蓮波,我自然是希望溪客沒死,如果你認定井裏的女童不是溪客,那麽咱們也該好好尋找真的溪客,而不是胡亂就認下一個假妹妹。楚家財産是小事,你把一個不明來歷的人放在母親身邊,你難道真的放心?”
蓮波的确放心,因為回幽城路上遇見劫匪,青檀的表現足以表明她俠義而不貪財。而且書坊裏除了書香安叔,還有工匠,那都是跟随林氏十幾年的可靠之人。只是這些話,她已經不打算告訴高雲升了。
“雲升,我沒有胡亂瞎認,那天我按照仙人信指點去了聚鑫銀鋪,遇見了青檀。因她額上的胎記被刺青蓋住了,我本想找個醫館把刺青去掉之後再告訴我娘。沒想到婆婆今日去通風報信說溪客死了,我迫不得已只好提前讓她和我娘相認,免得我娘受不住打擊出事。”
“沒有胎記,你如何确定就是溪客?”
蓮波瞟了他一眼,“仙人信啊。”
高雲升依舊難以置信,“這不可能,這太巧了。”
蓮波正色道:“不是巧,而是準。難怪青天塔的仙人狀在京城都傳的沸沸揚揚。”
高雲升搖了搖頭,依舊無法相信。因為他從心底裏就不願意接受這個結果。林氏眼看就要死了,這個緊要關頭突然找到女兒,而且是親生的,那麽她留給養女蓮波的又會有多少呢?
蓮波不解的看着他,“雲升,你在衙門當差,你親身經歷過仙人斷案,可有一樁錯斷的?你為何別的案子都信仙人,獨獨找到溪客這個事,你不信呢?”
“那井裏的女童又是誰?”高雲升心裏明知道那不是溪客,此刻也只能硬着皮頭這麽問。
蓮波暫時不想挑明他做的事,淡淡道:“那可能是別的孩子,反正絕對不會是溪客。”
高雲升還是不死心,“若真的溪客被找回來,你如何對你娘交待?”
蓮波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你為何不肯相信青檀就是溪客?你是不是不希望找回溪客?”
高雲升被刺中心事,根本無法面對蓮波的目光,他心煩意亂的站起身,“算了我不與你争辯,你今日也累了,早些歇着吧。母親方才一直說心口痛,我去醫館給她拿點藥。”
蓮波目送高雲升出門,心裏有些難過。她本來對他還有一些情義,也曾想過與他白頭到老,可惜,他的所作所為,已經将這點情義系數斬斷。
高雲升這一晚,輾轉反側,思前想後,總覺得不對勁。于是,翌日一早便獨自去了風雲镖行。
江進酒聽門房說高雲升來訪,還以為是沈從瀾有事找他,親自迎到大門口,沒想到高雲升卻是為了私事而來,見面先朝着他恭敬敬行了個禮。
“江兄,我來打聽一件事,還請江兄據實以告。”
江進酒連忙回禮,“高捕頭客氣啦。在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高雲升直入主題,“內人和岳母說青檀就是丢失多年的溪客。你身為青檀的師父,想必知道她的身世,能否告知在下。”
江進酒笑哈哈道:“青檀是我當年從一個高杆船技雜耍班裏買的。那班主是個瘸子,只說青檀是幽城人,其他并未多說。所以我來幽城開镖行便把青檀也叫了過來,就是想讓她來幽城尋親的。哎呀高捕頭,這事說來也真是巧!她一來就找到了家人,居然還和高捕頭是親戚。”
高雲升本想從江進酒這裏尋找破綻,卻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失望之餘依舊不死心的追問:“奇怪,溪客當年明明是被賊人搶走的,怎麽會落到一個雜耍班裏?”
江進酒想了想,“會不會是從賊人手裏跑了出來?或是被那瘸子偷了?”
高雲升沉吟不語,的确是有這個可能。按說三個孩子應該一起殺了滅口,可枯井裏童屍只有兩具,除非其中一個孩子跑了。
江進酒突然哎呀一聲,“枯井裏的兩具屍骨,莫非是仵作驗錯了?另外一個不是女童而是男童,是那個叫小麒麟的孩子?”
高雲升心裏一驚,不敢再多問下去,生怕江進酒對沈從瀾說出這個疑問,忙匆匆告辭。
走到溪客書坊門口,他停住了腳步。蓮波此刻還在高家,他略一遲疑,徑直走了進去。
林氏找到女兒,激動的幾乎一宿沒睡,大清早便起來和青檀說話。
書香把高雲升領進來的時候,青檀正陪伴在林氏身邊。高雲升本想避開青檀私下說一些話,無奈只能當面說開。
“沒想到高捕頭竟然是姐夫。”青檀大大方方的行了個禮,心說這人果然是個僞君子,蓮波的直覺沒錯。
“岳母。我聽蓮波說溪客找到了,有件事還是想來提個醒。”高雲升掃了一眼青檀,“蓮波昨早上還打發阿榮去京城打聽消息,若她真的找到了溪客,為何還要這麽做?”
言下之意,青檀根本不是溪客。只是當着青檀的面,他也無法拉下臉直接說出來。
林氏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解釋道:“是我讓蓮波派阿榮再去一趟京城的,問老掌櫃何時回京。”
高雲升正色道:“依我看,還是等青檀額上的刺青徹底去掉,再認親比較合适。”
林氏含笑道:“你在衙門裏做事嚴謹慣了,這麽想也是對的。我自有分寸,你放心吧。”
高雲升眼看林氏一臉喜氣,根本聽不進去,青檀又待在眼前,也不方便多說,于是悻悻告辭。
青檀主動道:“我送姐夫出去吧。”
高雲升悶不做聲的離開了書坊。青檀目送他離去之後,沒有立刻回到後院,而是在鋪子裏和安叔閑聊等着蓮波。
蓮波到了書坊,青檀對她使了個眼色,兩人走到東側書房裏關上了房門。
青檀直言不諱,“我昨夜跟了高雲升,他的确在外面有個女人,名叫阿芙。”
蓮波苦笑,“我猜到了,是他表妹。”
“他方才來了一趟書坊,提醒你娘我并不是溪客,因為你昨日早上還讓阿榮再跑一趟聚鑫銀鋪打聽消息。”
蓮波哼道:“他如此固執,不禁讓我懷疑他究竟是何居心。”
“不過,這點實在是個纰漏,解釋不通,所以無法讓高雲升信服。高雲升眼下看我的表情,就是看一個騙子。”青檀說着這兒忍不住笑了,“我可不能為了一點錢而背負騙子的罵名。行走江湖,我可是很愛惜名聲的。”
蓮波莞爾:“不會的。”
青檀正色道:“姐姐,我昨日答應你着實有些草率,今日一細想便覺得這事不妥。”
蓮波立刻不安起來,“你是要反悔麽?”
青檀:“仙人信上寫了溪客的下落在聚鑫銀鋪,你昨日也讓阿榮繼續打聽,如果真的溪客突然回來,那我豈不是成了騙子?”
蓮波欲言又止道:“聚鑫銀鋪不會找到溪客。”
青檀眸光一亮,“為何?”
蓮波猶豫半天方才回答,“因為我已經給聚鑫銀鋪送了信,不用再替我找一個女郎來假扮溪客了。”
青檀沖口而出,“仙人信是假的?是姐姐僞造的?”
蓮波搖頭,“不,那封信是真的。”
“究竟怎麽回事?”
蓮波低頭嘆道:“白堂主說我娘時日不多,也就是幾個月的事了。她心心念念要在死前見到溪客,我無法眼睜睜看着母親死不瞑目,抱憾而終。所以就去找了聚鑫銀鋪的陸平,就是那個啞巴。”
青檀一怔,“原來你認識他?”
“這些年為了尋找溪客,我也經常去京城的當鋪和金銀鋪打聽消息,曾無意中救過陸平一次。為了讓我娘走之前,圓了心願。我讓他幫我去尋找一個額上有胎記的女郎,就說是當年賊人帶着溪客去聚鑫銀鋪熔金鎖,溪客被陸平救下來,收為養女。”
“可額上有胎記的女郎不好找,且溪客長的異常美麗,從小便是個美人坯子。尋找這樣的女郎實在不易。”
“我沒想到我娘登了青天塔投仙人狀。我更沒想到的是,仙人居然給她回了信。”
蓮波擡起頭看着青檀,杏眼中閃過驚意,“我看到那封信,真的是又驚又怕又覺得不可思議。因為這件事除了我,沒有人知道,可仙人信上居然寫了聚鑫銀鋪!”
青檀微微一怔。
蓮波捂着心口,低聲道:“我所做的一切,仿佛都被他看在眼裏。”
青檀望着蓮波溫柔美麗的眼眸,心裏思量着她的話。
如果她說的都是真的,如果“仙人”是個人的話,他要麽是書坊裏的人,要麽是異常熟悉蓮波的人。會是誰呢?
還是說,“仙人”就是蓮波自己?